不止老仆人看到了萬老爺子，還有起夜的園丁也看見了萬老爺子在凌晨時，坐在花圃中長吁短嘆，對月自憫。

        就在老仆人在向我細細訴說昨晚看到的一切時，三少爺萬成武因為聽了家里園丁說看到了萬老爺子，他本就是脾氣暴躁之人，再加上與老爺子萬分不合，聽到園丁這么說時，第一反應并不是求證，而是怒氣沖沖地沖向了靈堂。

        我正聽著老仆人說著昨晚她看得真真切切的事情，冷不防地遠遠就看見了萬成武氣勢洶洶向這邊走來，他身后還跟著一大幫人急急忙忙的追了上來。

        我前一秒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會有這樣的局面，但是下一刻，萬成武暴跳如雷的聲音像驚雷一樣炸開的時候，我就知道他為什么而暴躁了。

        “他娘的，老東西還敢詐死騙我！”

        因為看到了萬成武這般模樣，老仆人被嚇得不輕，身子一縮躲在一邊，沒敢把剩下的事情說完整。

        萬成武的身后，走在最前面的是萬家的二少爺萬文雅，他一邊扶著眼鏡，一邊急匆匆地追上來。

        “弟弟，別沖動！”

        萬成武性子乖張惡劣，氣急起來什么都做得出來，他如今氣勢洶洶的模樣，正是要來拆了靈堂開棺驗尸。

        園丁說看到了萬老爺子的鬼魂，而萬成武才不相信有鬼一說，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萬老爺子還沒死。

        雖說這是他們自己家族的事情，但是我身為守靈人，若是讓別人在我的面前拆了靈堂，這種事情傳出去以后，我的名聲在守靈人這一行鐵定是要毀掉的，所以當萬成武要踏入靈堂的時候，我身子往前一站，擋在了他和靈堂的之間。

        萬成武眼睛一瞇，因為身高緣故，他本就很具有壓迫力，我抬起頭看他的時候，我就覺得千斤壓力墜在我的身上。

        “給老子滾開。”萬成武怒道。

        我搖了搖頭，開口想問發生了什么，而萬文雅已經追了上來，即便他也比萬成武矮了一個頭，但是畢竟是兄長，自小了解萬成武的性格，所以不怕他生氣的模樣，為了攔住他做出什么事情，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弟弟，別沖動，那園丁只是說看見了像是咱們父親的人，而并不是他本人，再者說，父親他已經去了。”說到后面的時候，萬成雅的聲音忽而有些哽咽，這是我來到萬家以來，第一次看見有人為萬老爺子的去世而悲傷。

        萬成武到底還是給萬成雅幾分面子的，雖然沒有再次沖進靈堂，但是他舉起右手，食指直直的指著棺木以及靈堂上的遺照，語氣不容拒絕，異常堅定。

        “老東西花招那么多，指不定這一次是詐死，故意看我們亂作一團，他本人就躲起來偷樂呢。”萬成武毫不留情罵道。

        萬成雅性子儒雅，一向都和家里的人相處甚好，即便是這位脾氣暴躁的弟弟，他一直以來都能夠哄得服服帖帖的，對于自家弟弟會有這樣的想法，他也表示能夠理解，但是他很清楚，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的。

        萬成武不知道是因為什么樣的原因，突然有一日開始，就和萬老爺子鬧掰了，個中原因也就只有他們二人知道。但是，不管他們關系再怎么不好，今日開棺這樣的事情，萬成雅都不會讓他這么做的。

        父親逝世，還未曾下葬，本已經封棺了，如今還要再打開，這明顯就是大不孝，若是傳了出去，他們萬家的名聲倒是不能要了。

        況且，封棺時他在場，他親眼看著每一顆釘子釘入棺材。

        “弟弟，你說的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的，你不要相信一個外人的荒謬說法，我想象不到父親會這么做的理由。至于他們所看到的事情，大抵是因為父親舍不得我們，回來看看最后一眼吧，畢竟民間確實有回魂的說法。”

        我看著萬家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有人說鬧了鬼，有人說園丁看花了眼，總而言之各有各的說法。

        只是，當園丁堅持說自己沒有看錯，那個一定是萬老爺子的鬼魂時，在場的人神情各異。

        放在以前，我或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但是沈算說過，真相往往就在不經意間流轉，就看你有沒有發現而已。

        萬家大少爺萬成文因為下半身癱瘓，鮮少出門，即便出門也是有自己的媳婦兒陪同，推著輪椅，在家中花園透透氣。他本就沉默寡言，本以為對于這樣的事情，他不會有什么發言權，只是當個陪襯而已，可是我卻注意到他扶著輪椅輪子的手逐漸收緊，過于用力致使指尖泛白。

        若是細看，還能看得到他身體微微的發抖，以及他的妻子低著頭閃爍的眼神，無不彰顯他們的反應略微怪異。

        至于其他人，我并沒有看出點什么問題，本想告訴他們我昨夜見到了萬老爺子，并且我很確定他是有體溫有呼吸的活人。但是轉念一想，老爺子讓自己“躺進棺材里”，定然是有想要做的事情，既然他本人不澄清，我一個外人也不好說什么。

        回想起昨夜萬老爺子提起這家子的人時，神清沉重，悲傷不似有假。

        一個年過半百行將就木的老人眼中有悲的模樣讓我心中一沉，有些心疼這位萬老爺子。

        若是他想要借助自己的“死”來讓這個冰冷的家有所轉變，我就更不能拆穿于他。

        我咬咬牙，將這個秘密憋在心中。可是猛地一瞬間，有一個疑惑像是閃電一樣突然閃現在我的腦中：萬老爺子是怎么“死”的？

        萬老爺子是怎么死的，不管是萬老爺子的親人還是這個屋子里的下人，沒有一個人提起過，沒有誰提起過萬老爺子是如何假死讓大家相信他真的死了。

        是不重要還是因為大家都不知道？

        這個疑惑縈繞在我的腦子里揮散不去，致使我滿腦子疑惑的時候，也不知道怎么的，主動提出了一個方法：“想要知道是人是鬼，今夜守著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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