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除去外面哭天喊地的凄慘聲，夜色倒也算平靜。只不過，那聲聲哭泣帶著鋪天蓋地的恐懼，似是有穿透力一樣，刺穿著我的耳膜，同樣，也擾亂了所有人的心。

        那哭聲持續了許久，終于停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后半夜。

        連日來被萬老爺子以及三姨太的事情折磨的人們終于像是把最后一根弦繃斷了一樣，開始呈現出他們內心瘋魔的狀態。

        黑暗如同張牙舞爪的魔鬼，施施然地闖入人們苦心建筑保護自己的城堡，僅僅一擊，將人們內心最后的防線擊潰。

        二少爺萬成雅親自來到靈堂，神色凝重站在門外猶豫不決的時候，我就猜測，萬家的天要變了。

        萬成雅站在門外猶豫，遲遲不愿意踏入靈堂。

        在這個家里，他是唯一的正常人，然而，這位看上去無比儒雅性情溫和的二少爺，卻在自己的父親去世以后，從不曾踏入過靈堂。

        不管是出于什么樣的原因，當我想到這一層的時候，我皺了皺眉頭。

        萬成雅顯然沒有意識到萬成武也在，在看到萬成武那張冷冽的臉時，他皺了皺眉頭。

        “三弟也在。”萬成雅開口，可是從喉嚨里發出的聲音略帶低啞，一開口，就像是疲憊如同海水鋪天蓋地襲來，將人埋沒。

        萬成武冷哼一聲，大抵是要開口說“我為什么不能在”之類的屁話，但是萬成雅來到靈堂定然是有事情的，萬成武在這里就是一個礙手礙腳的家伙，我喚了幾聲順子和都大海都沒有人回應，過了許久還是都大海他們留在附近的小探員一路小跑過來。

        可能是回來的路上比較急，那小探員縮了縮腦袋氣喘吁吁的：“白、白哥，有什么吩咐。”

        這小探員一聲“白哥”把我嚇得夠嗆，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同樣，萬成武和萬成雅的眼中存了詫異。

        那小探員是新來的，見都大海和順子對我那么尊敬，就以為我是什么人物，思來想去，把我這個年紀比他還小的叫做“哥”，也算是難為他了。

        “嗯、那個……”在萬成武和萬成文二人詫異的目光下，我有些不自在地撓了撓頭，道，“你把三少爺先帶回去吧。”萬成武身為犯罪嫌疑人，確實不好在一些場合露面。想了想，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的，鬼使神差地補上了一句，“嚴加看管。”

        即便萬成武對我這般說法千般不滿，還是被那新來的小探員推推搡搡推了出去，帶回了他該呆的地方。

        瞧著萬成武遠去，萬成雅輕輕呼出一口氣，在搖曳的燭火下，神色不明。

        “那個，白先生，我們可以聊聊嗎？”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方才那個小探員的影響，萬成雅說話的語氣中帶了三分小心翼翼。

        我下意識地撓了撓頭，心里心思九轉八彎，最后還是硬生生地壓下心中徒然生出的一絲怪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本是想請萬成雅進靈堂坐下，但是轉念一想，請人家進靈堂坐坐好像不太妥當，再加上這里是萬家，人家才是主人。意識到這一點以后，我無端生出一絲尷尬，再一次撓了撓腦袋。

        萬成雅似是有點猶豫，似乎有些若無其事的模樣，飛快地掃了一眼我身后的棺材，道：“我們換個地方聊可以嗎？”

        若是有正事，且是要避開旁人的，在靈堂里面談確實有些不妥，只是這段時間里發生的事情比較多，萬成雅提出要換個地方談話的時候，我心里就無端的起了一絲疑惑。但是，這不過是神經過度緊張所產生的錯覺。

        我回頭看了一眼停在靈堂中的棺材，再看看月亮的位置估摸了一下時間，搖了搖頭。

        “我是守靈人，規矩是入夜需得守著亡者，我怕是不能離開靈堂。”若是能夠離開，方才外面鬧那么大的動靜的時候，我早就該出去了，哪里還需要呆在這里好氣的要死又別無他法。

        萬成雅是行外人，當然不知道這個規矩，略微尷尬地“啊”了一聲，眼神再一次飛快地從我身后掃過去，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真的有什么要緊的事情要說。

        見他是真的有要緊事的樣子，我想了想，回頭看了一眼棺木，心想萬老爺子又不是真的死了，離開一會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于是，我抬腳往外走的時候，順帶囑咐道：“我不能離開太久，二少爺若是不介意的話，就在這里說吧，左右四周無人。”

        本來靈堂附近是有守夜的下人的，但是經過剛剛一鬧，那些下人全往出事的那個地方去了，到現在都還沒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半路掉坑里了還是被鬼叼走了。

        倒也不是我詛咒他們，只不過身邊有幾雙眼睛無故盯著你，換做誰都會有點不高興。

        萬成雅見我是真的沒有走開的打算，略微謹慎的張望了四周幾眼，確定真的沒有人的時候，他才壓低了嗓音，慢悠悠地開口道：“我想說的是關于兇手的事情。”

        萬成雅說的這句話驚得我眼皮子“突”地一跳，心臟無端的跟著緊張起來。

        萬成雅比我還緊張，緊緊的捏著拳頭，又神秘兮兮的看了四周好幾眼，就差沒去沖著花圃一陣拳打腳踢將夜里的小蟲子趕跑了。因為距離的很近，我借著靈堂里的燭火搖曳，還大致能夠看得見他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熱的還是緊張的。

        被他這么一搞，我更緊張了。

        “方才前院里，大嫂她被嚇到了，尖叫出聲，大哥他想來疼愛大嫂，舍不得她受半點委屈，更別說受到驚嚇了。也是在剛剛混亂當中，我親眼看見了大哥從輪椅上站起來。”講到這里，萬成雅咽了咽口水，再一次神經質一樣掃了四周一眼，包括我身后的棺材，就好像棺材里面能跳出鬼來一樣。

        “周圍都沒有人看見，但是我確確實實看見了，大哥站起來將嚇壞了的大嫂抱住，在我們趕到的時候，他迅速坐回了輪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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