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慶章接聽電話很迅速，聲音卻慢條斯理。
　　“您還沒睡？”厲元朗關(guān)心問起，并提到兩個兒子。
　　“他倆都睡下了，谷雨這孩子學(xué)習(xí)刻苦，清晰不如他，隨他媽了。”
　　提到女兒水婷月，水慶章思緒萬千，難免心情低落。
　　厲元朗趕緊岔開話題，直入打電話的目的。
　　“嗯。”水慶章慢悠悠說：“你分析的有道理，算是給你一種補償吧。元朗，你到了這個份上，是前進一步，還是原地踏步都有可能。”
　　“一入侯門深似海，你能走上今天，有你的奮斗，也有你特殊的背景。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往后的仕途步伐，陸臨松的女婿身份會一直伴隨你。”
　　“無論他在與否，你都會深深受到影響。有人會說，你是個軟飯男，是靠女人起家，這話聽著刺耳，何嘗不是如此？”
　　“其實不止是你，我也一樣。我是谷中原的女婿，最終能夠走上省委副書記的位置，谷家的影響力起了非常大的推動作用。”
　　“這很正常，官場和做生意一樣，哪個公司老板舍得把公司交給外人繼承？江山是父輩冒著槍林彈雨打下來的，拱手給外人管理，這不現(xiàn)實，也不科學(xué)。”
　　“子女是第一梯隊，女婿屬于第二梯隊，但女婿同樣是放心托付之人。你看吧，將來站在最高位置的人，跑不出這個圈子。”
　　“就目前看來，廉明宇將來有很大可能。他比你的優(yōu)勢太大了，資源也更加豐富。”
　　“不管他到底是于勁峰的養(yǎng)子還是親生兒子，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于勁峰極力栽培他。”
　　“你和他不同，你成為陸臨松女婿的時候，陸已經(jīng)退下。在任和退下不僅僅是兩個不同概念，更是千差萬別。”
　　“況且，你岳父這人權(quán)力欲不強，又是一位極其善良、不喜歡使用手腕的人。在你成為他女婿之后，他能幫到你的地方有限，還要看別人眼色。”
　　“說句不恰當(dāng)?shù)谋扔鳎�他幫你的還不如我當(dāng)初給你的多。只是，你和婷月分開，是我的遺憾，但對你卻是一個理想結(jié)果。”
　　“若你還是我的女婿，肯定會在谷家的大環(huán)境下受牽連，別說能不能保住烏紗帽了，弄不好和我們一樣，身陷囹圄。”
　　長嘆一聲，水慶章繼續(xù)說道：“元朗，你今后的路還很長，不管這次能否借助換屆的東風(fēng)更上一層樓，你都不要失去信心。是你的，早晚是你的，不是你，強求也求不來。”
　　一聽水慶章這話，厲元朗冥冥之中閃爍出一個不妙念頭，難道說……
　　不太可能啊，水慶章已經(jīng)離開那個圈子，獲知消息的來源渠道很狹窄，和普通老百姓沒什么兩樣，莫非他會未卜先知？
　　還真讓厲元朗猜到了，次日上午的選舉過程可謂有驚無險，他如愿以償成為四十六名中的一員，將于十月中旬趕赴京城，參加舉世矚目的大會。
　　其實他明白，昨晚聶雙漢包道業(yè)聯(lián)袂召見他，是給他吃下一顆定心丸，同時也代表上面表明一種態(tài)度，陸臨松是陸臨松，厲元朗是厲元朗，該給的會給。
　　水慶章那句“補償”說的直白，卻正有此含義，算是對陸臨松前段時間出謀劃策的肯定。
　　只是厲元朗心情卻不美麗，他甚至在想，臨召開全省大會之前，憑空冒出來這一插曲，絕不是空穴來風(fēng)。
　　或許有人想通過這種方式還陸家一個人情，故意弄出來也說不定。
　　那么，水慶章的話就值得玩味了。
　　很簡單，還陸家人情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提拔厲元朗。
　　可人家卻用這種方式償還，提拔自己也就省了。
　　真是好算計，一步好棋。
　　算了，正如水慶章說的那樣，是自己的早晚跑不掉，急也沒用。
　　主動權(quán)不在岳父手上，怎樣爭取也爭不到，反而落一個自不量力的名聲，何必呢。
　　會議結(jié)束，耿天策率領(lǐng)市政府代表團直接飛往南方考察。
　　厲元朗返回藍橋市。
　　沒過幾天，黎子輝的任命下來，擔(dān)任市委辦公室秘書一科副科長。
　　秘書一科主要是為厲元朗服務(wù)的科室。以往，這個職位都是由市委書記秘書兼任。
　　由于黎子輝剛剛提拔上來，而且他這個副科長不過是掛名，其主要職責(zé)還是為厲元朗服務(wù)。
　　上任當(dāng)天，科長鮑先志把他叫去，端茶倒水好一陣客氣。
　　“鮑科長，你別忙了，我那邊還有事。”
　　“我知道黎副科長忙，厲書記離不開你。放心，我不會過多占用你的時間。”鮑先志將茶杯放在黎子輝面前，遞給黎子輝香煙。
　　黎子輝擺了擺手，“鮑科長，有話你直說。”
　　“是這樣。”鮑先志搓了搓手，面露為難的說：“叫你來，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是這樣，馬上就要到端午節(jié)了，有人給咱們科送來一點福利，我猶豫該怎樣處理，讓你幫著拿個主意。”
　　黎子輝一愣，“厲書記對這事可有嚴格規(guī)定，絕不允許私下搞福利這一套。鮑科長，厲書記的脾氣你是知道的……”
　　“不、不。”鮑先志搖頭說：“黎副科長，你誤會了，我不是想要收下，是送福利的單位特殊，平莊煤礦，你知不知道？”
　　“我當(dāng)然知道。”黎子輝點頭說：“那可是咱們市有名的煤礦，利稅大戶。”
　　“唉！”鮑先志嘆氣道：“平莊煤礦的樊兆東總經(jīng)理前不久給科里送來一批福利產(chǎn)品，不值幾個錢。”
　　“和我聊天的時候，樊總提到，他們平莊煤礦附近，出現(xiàn)一些非法開采的小煤窯。為這事，范總多次向深林縣反映，對方卻遲遲沒有動作，這讓他們很為難，也很苦惱。”
　　黎子輝便說：“樊總可以通過正式渠道反映，平莊煤礦不是隸屬于省平川礦業(yè)集團么，這可是省國資委管理的單位。”
　　“差就差在這個事情上。”鮑先志解釋說：“樊總他們不想把這事鬧得太僵，對誰都不好。所以，趁著來給我們送福利的機會，樊總提出要見一見厲書記。”
　　“黎副科長，你看能不能側(cè)面問一下厲書記，聽一聽他的意見？”
　　拐彎抹角說半天，鮑先志其實是讓黎子輝打聽厲元朗的態(tài)度。
　　畢竟他是秘書，能夠在厲元朗面前說上話。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黎子輝痛快應(yīng)承下來。
　　當(dāng)天下午，趁著厲元朗午休醒來，黎子輝跟著他一起走向市委大樓的機會，黎子輝談到樊兆東的話題。
　　厲元朗忽然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問道：“你說的是深林縣的平莊煤礦？”
　　“是，就是這家煤礦。”黎子輝詳細講述平莊煤礦遇到的問題，附近出現(xiàn)這么多的小煤窯，破壞自然環(huán)境不說，由于小煤窯不符合規(guī)范，開采成本低，煤炭比平莊煤礦價格低了近一倍，嚴重影響煤礦銷售。
　　厲元朗點著頭，思考一番說：“我知道了。”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這讓黎子輝困惑不解，厲書記到底要不要見樊兆東，他一時拿不準主意了。
　　第二天上午，黎子輝接到鮑先志的電話，問起這事，黎子輝回他說：“厲書記沒說見也沒說不見，你讓樊總繼續(xù)等消息吧。”
　　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五天，厲元朗根本沒提這事，黎子輝更不好催問了。
　　晚上下班，黎子輝送厲元朗回家。
　　到了門口，將公文包交到厲元朗手上，黎子輝轉(zhuǎn)身正打算離開，卻被厲元朗叫住：“子輝，明天是端午節(jié)，有登山采艾蒿的習(xí)俗。明天早上四點，你過來接我，我們?nèi)ジ浇�轉(zhuǎn)一轉(zhuǎn)。”
　　“是。”黎子輝痛快答應(yīng)。
　　他本以為厲元朗是去附近的牛峰山，不成想，車子剛剛開出沒多遠，厲元朗慢悠悠開口道：“子輝，去深林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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