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對石泉鎮(zhèn)事故的處理，我和士雍省長交換了意見，我們一致認為……”
　　馬明安故意拖長聲音，眼神盯住厲元朗，觀察他的反應(yīng)。
　　厲元朗依舊保持原有神態(tài)，臉上并未產(chǎn)生任何表情變化。
　　“古懷玉在處理這起事件中，頭腦不夠冷靜，行事簡單粗魯，考慮欠缺周全，負有主要領(lǐng)導(dǎo)責(zé)任。”
　　“初步意見，決定撤銷其華川市委常委、麻平縣委書記，保留其二級巡視員的行政職務(wù)。”
　　果不其然，畢太彰所言并非空穴來風(fēng)。
　　看來，馬明安是鐵了心要置古懷玉的罪過。
　　的確，出了這么大的傷亡事故，是得有人承擔(dān)責(zé)任。
　　要不是畢太彰反映實情，厲元朗會態(tài)度堅決的支持馬明安的決定。
　　可實際情況，擺明古懷玉代人受過，對他不公平。
　　厲元朗沉吟道：“馬書記，您和廖省長的意見，我非常理解。據(jù)我所知，古懷玉是接到華川市委的要求，按照華川市委命令執(zhí)行，這樣處分他，是不是有點重了。”
　　馬明安眉頭輕微一蹙，臉色有些不大好看，“元朗同志，我不明白你說處理決定重指的是什么？”
　　“華川市委要求麻平縣委，迅速采取措施，果斷攔住中巴車，從根源上掐滅他們?nèi)ゾ┏囚[事的念頭。”
　　“然而，古懷玉置群眾生命于不顧，斷然使用尚未經(jīng)過實踐檢驗的阻車器，而操作人員又經(jīng)驗不足，操作失誤，是導(dǎo)致這起事故的主要原因。”
　　“省委必須要有態(tài)度，要給死者和家屬一個交代，給全省人民一個交代。”
　　稍作停頓，馬明安緩了緩神，接著說道：“這次事故，省委不但要處理古懷玉和麻平縣相關(guān)人員，華川市主要領(lǐng)導(dǎo)也要被問責(zé)。”
　　“元朗同志，希望你要以大局為重，要端正態(tài)度，不要被外界聲音左右你的判斷和思維。”
　　最后這句話，馬明安顯然意有所指。
　　矛頭直接對準(zhǔn)畢太彰。
　　有些話，沒必要直說。馬明安肯定知道，古懷玉的提拔，是厲元朗賣給畢太彰一份天大人情。
　　由于這層關(guān)系，心中天平難免向古懷玉傾斜。
　　這次處理事故，是他就任寧平省委書記以來，難得樹立威嚴的機會。
　　無論遇到何種反對聲音，他都要義無反顧的堅持下去。
　　所以，對于厲元朗的懷疑態(tài)度，馬明安旁敲側(cè)擊，好好敲打厲元朗一番。
　　讓他審時度勢，找你商量是看得起你。
　　嘴上說溝通，實際就是通知，并非真心誠意聽取厲元朗的意見，壓根也沒有這方面打算。
　　面對馬明安的警告，厲元朗不為所動。
　　可他知道，即便自己說得天花亂墜，也改變不了馬明安的態(tài)度。
　　與其浪費時間，莫不如就此打住。
　　于是說道：“馬書記，既然您這樣說了，我保留意見。”
　　馬明安“嗯”一聲，繃緊臉，就連厲元朗起身告辭，都沒有做出禮貌性舉動。
　　吃過晚飯，厲元朗敲開廖士雍房間的門。
　　此時，廖士雍正在通電話。
　　用手一指沙發(fā)，示意厲元朗坐下，等他打完電話。
　　厲元朗先給廖士雍的水杯里續(xù)滿水，自己倒了一杯，邊喝邊等廖士雍。
　　幾分鐘后，廖士雍通話完畢。
　　走過來，厲元朗欠起身來，廖士雍做了個請的手勢。
　　落座后，廖士雍捧起水杯，意有所指的問道：“聽說中午時候，你去馬書記那里了。怎么樣？談話愉快嗎？”
　　厲元朗無奈搖頭，“馬書記通知我，省委要嚴肅處理古懷玉，撤銷他的領(lǐng)導(dǎo)職務(wù)，只保留行政級別。”
　　“廖省長，馬書記還說，這是您和他共同研究的結(jié)果？”
　　廖士雍悠哉游哉的抿著茶水，回味深長地說：“馬書記態(tài)度那么堅決，況且五死十傷不是小事故，需要有人承擔(dān)責(zé)任。古懷玉是麻平縣第一責(zé)任人，不處理他處理誰。”
　　長嘆一口氣，惋惜的說：“畢書記給古懷玉爭取來的機會，他沒有把握住，怪只怪他的運氣不好。”
　　廖士雍沒有明說，但厲元朗卻聽得出來，準(zhǔn)是馬明安綁架了廖士雍的態(tài)度，他只能選擇服從。
　　“元朗，聽你的意思，你對馬書記的決定有不同看法？”
　　“是。”厲元朗毫不掩飾，直言直語表明自己立場。
　　同時，還將畢太彰通話內(nèi)容，向廖士雍和盤托出。
　　“有這種情況？”廖士雍露出驚訝神色，喝水時，腦海里不僅思索起來。
　　看樣子，他并不知道，攔截中巴車，是馬明安親自下的命令。
　　按理說，遇到這種事情，馬明安只需提出大方向要求，沒必要細致到采取何種措施應(yīng)對。
　　這些交給華川市委研究，凡是事無巨細，反倒顯現(xiàn)不出省委書記的水平了。
　　好一會兒，廖士雍拿起桌上的香煙，讓了讓厲元朗，被厲元朗擺手提醒，他戒了。
　　點燃香煙，廖士雍深吸一口，深有感觸道：“要是這樣，古懷玉是替馬書記背鍋了。”
　　苦笑一聲，“馬書記的鍋，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元朗，你說是不是？”
　　廖士雍話里有話。
　　想來他厲元朗都有背鍋經(jīng)歷，何況一個小小的古懷玉了。
　　厲元朗明白，他找廖士雍改變不了什么，但是這些話有必要和廖士雍溝通。
　　就目前而言，和廖士雍搞好關(guān)系。
　　兩人聯(lián)起手來，達成達成戰(zhàn)略同盟，今后無論遇到什么難纏事，只要他們意見一致，馬明安鐵定有所顧忌。
　　二三把手的意見，是要往心里去的。
　　若不然傳講出去，容易觸發(fā)一言堂的影響。
　　對馬明安絕沒好處。
　　而且，厲元朗希望借助這件事，讓廖士雍更加清晰的了解，馬明安是怎樣一個人。
　　為期一周的大會，在結(jié)束各項議程之后，圓滿落下帷幕。
　　按原計劃，厲元朗要和廉明宇見上一面的。
　　只是廉明宇臨時有事，要離開京城兩天。
　　厲元朗沒法等他，畢竟他還有工作要忙。
　　二人在電話里商定，下次再約。
　　可誰都知道，身在體制里，又都是官職不低的領(lǐng)導(dǎo)干部，身不由己。
　　想要見上一面，估計很難。
　　代表團的航班是晚上九點整，有幾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
　　厲元朗正好抽空，去見一見妹妹葉卿柔。
　　上次兄妹見面，還是在岳父喪禮期間。
　　由于太忙，厲元朗都沒來得及和妹妹、妹夫詳聊。
　　如今的葉卿柔，早就不住在王家老宅了。
　　雖說是四合院，條件一點不比樓房差。
　　可葉卿柔覺得與公婆住一起實在不方便，最主要的是，來往要通過好幾道崗哨，總有種身陷囹圄的感覺，不自在。
　　所以才相中，這處地理位置和物業(yè)等各方面都一流的地方。
　　自然了，價格也好。
　　普通工薪階層，望而卻步。
　　但是對于妹妹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之前有過電話聯(lián)系，厲元朗走出電梯時，妹妹已經(jīng)打開房門，熱情迎接他了。
　　這個單元全是一梯一戶，面積不小，復(fù)式戶型，樓上樓下二百多平米。
　　裝修豪華考究，一點不遜于白晴曾經(jīng)購置的那棟別墅。
　　家里還雇了保姆，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女人。
　　厲元朗將禮品遞給保姆，環(huán)視一圈后問：“王松和榮禹呢？他們不在家？”
　　王榮禹是妹妹兒子，比鄭立大一歲。
　　“榮禹上學(xué)，王松……”葉卿柔眼神里閃現(xiàn)出一絲不自然神色，很快遮掩過去。
　　拽著厲元朗的胳膊，帶他參觀起房子來。
　　厲元朗不動聲色的跟著妹妹，聽她介紹房子情況。
　　直到二樓，四下里沒有旁人，厲元朗突然打斷她的話，嚴肅問道：“你和王松怎么了？”
　　葉卿柔一怔，把臉扭向一邊，躲閃的眼神，厲元朗預(yù)感出他們夫妻肯定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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