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房間里彌漫著風干薰衣草的味道。

        雨格換上了夏和寬大的睡衣，獨自坐在臥室的窗前若有所思。

        身上剛剛擦拭過酒精的傷口還時不時地隱隱作痛。

        雨格心想，這老師也是蠢得可愛，魔法造成的傷害竟然用酒精來消毒。

        不過，人類不懂這些常識很正常。

        “真該死！”想起安諾斯對自己毫不留情地出手，雨格不禁咒罵道。

        “喂”，杜邦突然從黑暗中現身，“你不回分子基地，留在這個人類男人家里做什么？”

        “你……”

        雨格貌似還不太熟悉自己身邊多了一個跟班，準確來說是，監控。

        “呆在這里有我的目的。這個人類男人，雖然也僅僅是個肉體凡胎，但我隱約覺得他對我們有用。”

        “難道他也是獵物？”杜邦不解，“可我并沒感知到他的獵物氣息。”

        “不，他不是獵物。但是你沒發現嗎，他太容易被我吸引了。我早就感覺到他已經關注我十幾個小時了，僅僅從今天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

        “那當然，你那么漂亮！”杜邦嘟囔著嘴抱怨道：

        “我要是個成熟男人，也想要得到你。可我偏偏被封印在這個矮小丑陋的軀殼里，你也看不上我吧！”

        “注意措辭。既然知道自己丑陋，在我身邊老老實實地做個監控機器就好。”

        對于這些丑陋怪物的輕薄，雨格似乎早就習以為常。

        “古往今來任何情況下的一見鐘情，其實基因的作用很小，都是因為磁場的原因。這個男人可能感知到了我身上的某種氣息。”雨格繼續分析道，“結論我先不下太早。”

        “我聽你叫他夏老師，他是干嘛的？”杜邦問。

        “教的是應用物理，但興趣是量子物理。出過一些在人類學術界被廣泛認可的文獻，但也有一些偏執的想法。比如，他相信天堂和地獄的存在，并且試圖證明。”

        雨格使用讀心術看穿了一部分夏和的背景。

        畢竟，大多數人類的經歷都單純得像一張白紙，是很容易被看穿的。

        “不過，我暫時還不想花太多時間在他身上。我……養傷要緊。等傷好了會迅速扳倒礙人的安諾斯。”

        “你和那個神使果然是舊相識”，杜邦撇嘴，“連名字都記這么清楚。”

        “篤篤篤……”

        這時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雨格打開了臥室的門。那邊的杜邦也麻利地隱身了。

        夏和遞上了熱的牛奶。

        “同學，我剛剛給你們輔導員張磊打了電話，告訴他你這兩天都沒辦法去學校上課。”

        好不容易遇上了一個一見鐘情的女人，夏和當然要抓住機會。再說，她傷的確實不輕。

        “我也調了課，這兩天就在家照顧你。喝點牛奶，對傷口恢復有好處。”

        雨格疑惑地接過牛奶，“謝謝您，夏老師。不過這東西能治好我的傷？”

        夏和看著女孩不解的神情，胡亂解釋道：

        “同學，牛奶雖然不是藥，但可以促進皮膚蛋白質的合成，也能幫助你的睡眠。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可以治好你的傷的。”

        雨格輕輕抿了一口牛奶，“這個過程太慢了。”

        雨格的神情依舊云淡風輕。她隨即放下了牛奶的杯子，“夏老師，帶我去你家陽臺逛逛吧。”

        雨格心想，魔法造成的傷害，只有有特殊功效的草藥能解。

        夏和的陽臺應該養得有花的。

        已至深夜，陽臺上星星點點的太陽能裝飾燈早已在夜幕降臨時分亮了起來。

        夜間清風徐來，遠處是整個城市的剪影。

        如果不是雨格身上的傷痕太刺眼，這一對少男少女在這溫馨的夜幕下足以形成一幅世間絕美的畫。

        嗯，那可能就是夏和從未感受過卻一心期待的，初戀的感覺。

        盡管夏和第一個談戀愛的女生并不是她，他的第一段感情比起自己所期待的初戀，也顯得世俗得多。

        夏和的陽臺布置得十分精致。

        借著裝飾燈微弱的光，可以隱約看到各式各樣盆栽植物：

        迷迭香，薰衣草，小雛菊，各種多肉……

        而在這些精巧修剪的植物中央，一朵高大而顯得略微又些可怖的深色花朵聳立著，剪影如一個身著斗篷的魔鬼。

        “額……那是魔芋花。”

        夏和對著面前這個清秀柔弱的女孩解釋道這朵格格不入的花的由來：

        “有一天，我無心把魔芋的球莖扔在了一個空的花盆里，不久就長出了這個怪物來。”

        “你不喜歡？這朵花。”雨格試探性地問道。

        “不太喜歡，但既然它的生命力如此頑強要在我的陽臺上扎根，我也只有由著它了。”夏和如實答道。

        雨格嘴角一絲輕笑。

        果然，憑著自己敏銳的感知，她隱約覺得陽臺上可能有她此時需要的東西。

        這深色的魔芋花，于她，是最理想的治愈魔法造成的傷的藥物。

        至少，比夏老師的酒精和牛奶有用。

        夏和當然看不出雨格的小心思。

        他只是強裝鎮定地望著遠處的夜景，盤算著怎么給這個女孩子搭話。

        是的，往日與異性的交流完全游刃有余的夏和，卻在這個女孩子面前怯場了。

        “同學，哪一盆花你喜歡，我送給你。”夏和終于露出一絲爽朗的笑容：

        “順便告訴我你喜歡吃什么，你可以把這幾天的菜單列一個，我給你做。”

        還好，夏和做菜還比較拿手。

        “謝謝你，夏老師。”

        一個陌生的男人對自己這么殷勤，雨格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但她還是按照正常人的邏輯問道：

        “夏老師這幾天不去學校上課，可不要緊？其實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

        “我說了會照顧你，就會照顧你的”，夏和情緒有點激動了：

        “同學，你幾天哪里也不許去。你身上的傷怎么回事，誰欺負你下手這么狠，你不愿意告訴我也就算了。但是，我絕對不會允許你再去那么危險的場合了。”

        身上的傷怎么回事？雨格總不能告訴夏和，這都是拜神使安諾斯所賜吧。

        這個人類男人雖然相信有天堂地獄的存在，但他會相信站在他眼前的自己，就是一個魔鬼血統的女人嗎？

        在這個善良的，愿意幫助自己的男人面前，她不得不隱藏自己。

        “是，我想告訴你，但我不能。夏老師。但事實絕對不會是你想的那樣。”

        聽得出來，雨格的語氣中帶有一絲悲傷與無奈。

        夏和不知從哪里來的勇氣，拉住了雨格的手。她的手柔軟而冰涼。

        夏和心跳急促。

        按照流程，他大概率會一把擁這個女人入懷，接吻，隨之確認關系。

        但不知是因為這個女人太美，還是性格太冷，還是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從一開始就太獨特。

        夏和感到一種不可名狀的壓力和距離感，遲遲不敢進入下一步。

        夜幕下，倆人就這樣在陽臺吹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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