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方央正在介紹這個墜式步搖的用料和樣式，江子鳶就移步到側面手握懸繩，隨時準備拉下來做展示。

        這個點日頭雖然曬了點，光亮卻是極好的，襯著水滴狀的垂珠，微微閃著光，方央朝江子鳶略略一點頭，江子鳶就一展畫卷。

        四尺對開長條的卷軸徐徐落下，露出一幅美人圖，引得不少人探頭朝前看。

        “主家，這……”

        二樓的圍欄處倚靠著一男子，饒有興致地看著底下，抬手，“無事，既然不壞規矩，讓她們去。”

        ———

        錦思然也隨著大家一道看去，待看清時，心中暗道，這不是城東玉坊樓的丹娘嘛，自己的胭脂也是從她那里拿的，左右四看，男子眼中似帶迷茫，女子神色卻有了然之意。

        “方老板這又是什么花樣？”臺下有人揚聲道。

        方央但笑不語。

        倒是錦思然揣摩幾分，有點悟了這等心思，還真是有趣的想法。

        方央一面介紹，江子鳶一面展畫，到了最后，臺上一字排開，已是整整掛了六幅卷軸，畫上美人時而站立時而側坐，美目顧盼，巧兮倩兮，難得的是，頭上身上的珠品沒能被掩蓋過其華，反而更顯其華麗，相得益彰。

        看過畫卷，再來看珠品，覺著好似確要美上幾分。

        “珍寶閣新品今日就展示到這了。”方央稍稍屈膝，轉身就要收了畫軸下臺。

        惹得底下有人高聲道，“方老板臺上可有十種新品，為何不一并讓大家瞧瞧？”

        “是啊是啊。”周圍不少人跟著附和，多半是男子，還是富商。

        別看他們現下起哄吵嚷，就是看了也不定會和珍寶閣做生意。

        “不急，我珍寶閣還有許多，剩下四幅便作為誠意，一并交于第一位上門同我做買賣的人罷。”

        說完，徑直就收了畫，和江子鳶離場。

        珠品自有其他人收好送上來，會館這方面做得還是不錯的。

        “我們還要上去接著看嗎？”

        “你想看嗎？”

        江子鳶還是第一次看這種新品會展，想長長見識。

        “那就看。”

        兩人回到了分給她們的雅間，卻見桌上多了茶水和幾碟精致的糕點。

        江子鳶朝門外立著的人疑惑的看去。

        那人拱了拱手，“此番是主家特供的茶點，兩位娘子慢用。”

        茶水微苦略澀，搭上甜膩的茶點倒是剛剛好，月玲子、朝露、鳳梨酥，都是小而耐吃的茶食，會館還真是用心了。

        只有方央嘟囔了一句，“往日也沒這種說法。”

        不過這一盅兩件的品著，其他倒顯得也不是很重要。

        一口點心兩口茶，樓下的喧囂聲小了些，看來至少得到呂氏壓軸出場才會再熱鬧起來。

        “方老板，有人想見您。”

        來了，一般這種群英會最終還是為了買賣，新品的推出，珍寶閣也會自己賣，但是論銷路，和有底蘊財大氣粗的坊間銀樓還是不能夠比的，若是能和著些銀樓做成買賣，達成長期的合作，也就不愁積壓的問題了。

        “錦老板，這邊請。”

        錦思然是問了會館的人找上來的，未必是要和珍寶閣談生意，生意人叫個朋友也是好的。

        方央起身，到了聲好，“原來是錦老板。”

        “方老板好。”

        錦思然也不多話，直來直往，坐下便道，“不知我可有幸一觀剩下的畫作。”

        江子鳶喝了口茶，見方央沉思片刻，說道，“錦老板可聽到我剛剛說的話了？”

        “自然，不過要做生意，方老板也得讓我思量思量是不是值當，畢竟熙熙攘攘皆為利往，我也是個俗人。”錦思然不卑不亢，也很從容。

        方央點了下頭，江子鳶就移步取了畫卷出來。

        “這四張未曾在人前展示過，一并都可交予錦老板。”

        “可我未曾試過…”這種法子新奇，能在群英會上引起注意，卻未必會提高一般人的購買力，錦思然還是有幾分躊躇。

        “我自會先在珍寶閣售賣這批新品，到時錦老板再視情況而定也可以。”珍寶閣在城中，早先是因為典當行一條街，后來不搬遷是存了幾分避開珠寶行當里勾心斗角的心思，自然是比不上銀樓在城東的影響力。

        “方老板是爽快人，我也不含糊，銀樓便與珍寶閣先定下這季度的一批新品，若是賺的，銀樓便要搶先一步和珍寶閣預下一批新品了。”

        你一言我一語就敲定了合作。

        方央是感嘆這一趟來得值，錦思然也覺著還有幾分收獲。

        江子鳶…江子鳶覺著會館的茶點比一品齋的還要好吃些，比起長歡閣的更是遠甚。

        “沒想到方老板還有如此巧思，難怪珍寶閣能在珠寶行當里頭占一席之地。”

        生意談妥放一邊，幾句閑談。

        方央笑道，“這可不是我的主意。”

        兩個人對視一眼，又看向了嘴角還沾了些點心渣的江子鳶。

        匆匆擦拭下，江子鳶又恢復了名樓畫妓端坐的姿態。

        “她一向隨意灑脫慣了，錦老板莫要介意。”

        “自然不會。”

        錦思然還以為這是方央帶的侍女，如今看來好像有點出入。

        “江子鳶。”

        江子鳶自己先是自報了姓名，對上了錦思然柔和的笑。

        “江姑娘。”

        “不僅這個想法是子鳶提出來的，今日的這些畫軸也是出自她之手。”

        “哦？”錦思然有些訝然。

        江子鳶只是淡笑，總不好在別人夸她的時候湊上去，那就是過于自夸了。

        方央繼續道：“子鳶的畫技是京中頂好的。”

        江子鳶，錦思然總覺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只是一下子想不起來。

        “江姑娘還真是心思靈巧。”

        畢竟都是做珠寶的，還都是女子，不消一炷香的時間，方央和錦思然已然是熟絡了起來。

        最后還是群英會將到尾聲，樓里還有事宜要過她手，錦思然這才告別，提前離開，帶走了那四幅卷軸。

        等到最后一位展示完，江子鳶把剩下的畫一并收好，撫平折角，放回了她經常背的那個拎箱里。

        “走吧。”兩人下樓。

        ———

        沒想到來的時候是接了請柬受邀的，走的時候卻是被人給攔了下來。

        “方老板，我家老板想請您聊聊。”

        “這么聊？”方央看著站在她們面前擋住出路的人，挑眉道。

        “方老板海涵。”

        江子鳶在一旁眉眼一橫，瞥了這些人一眼，穿束統一，練家子，各家都不得的帶人進入，當然…除了主辦的呂氏珠寶坊。

        呂氏此次的新品在各家中是最多的，本意是想大放異彩的，可在珍寶閣的對比下就失了點新意。在方央眼里更是數量有余，樣式陳舊，單單論珠寶水平甚至比不上他家的日常款式。

        底下哪個不是人精，看了那么多珠品哪能還沒點自己的欣賞水平，場子自然是沒能熱起來。

        這…是怪珍寶閣太出風頭了？

        “我要是不去呢？”

        “那就只好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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