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湯吻看著眼前的人,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誰知那人先一步開口,“你是那個送餐的姐姐,我哥哥的前女友?”
嗓音很清軟,帶著少女獨有的天真。
湯吻一下就傻了。
這是前任遇見現任了?
她沒第一時間回答,而是看向了駕駛座。
一雙骨節分明的后覆在方向盤上,青筋隱隱浮現。
“把窗戶關了。”
只聽見他開口,打斷了湯吻探究了目光。
聽到他的指令,那個女生有點尷尬,關也是不關也不是。
“許清引,你不用這么侮辱我。”
湯吻捏著窗戶門,氣不打一處來,退開了一點,徑直走到最前面,看了一眼車牌號。
0818,是她剛剛瞎了。
這時近光燈亮了兩下,刺得她險些睜不開眼。這種被厭惡的感覺,好像下一秒他就要按兩聲喇叭然后從她身上碾壓過去。
湯吻沒這么難堪過,一時有點凝噎。
正不知道該干什么,這時車門打開。許清引和他的女朋友一前一后地下了車。
……
……
湯吻挪到一旁,決定不再看。
但其實她才是被人忽視的那個。
因為許清引從下車到走近又遠去,連一個眼神都沒施舍她。
而他女朋友卻不一樣,直直望著這邊,過了一會兒竟然朝著她走過來了。
是顯擺還是同情?這樣想著,湯吻沒什么好臉色。
“你……是叫湯吻嗎?”女生走近問,眼神小心翼翼的。
“怎么了。”
湯吻看了她一眼,倒不好奇她怎么會知道自己名字,總歸不會是許清引說的,應該是從米線店名得知的吧。
想到那天在江與城的見面她心情就有點復雜。
女生好像想跟她交流,但又有點怯。也不知道是怕許清引還是因為湯吻臉色太過難看了。
“今天……是爺爺和叔叔的祭日。”
隨后,她輕聲說:“我們才從墓園回來。”
爺爺和叔叔?
湯吻沒聽懂她是什么意思,剛開始沒接,但看見她一直看著自己,還是有點不太自在,“為什么要跟我說。”
“因為我感覺我哥哥好像很喜歡你。”
“?”
她話一出,湯吻愣了。以她的立場,這話算是什么?而且她是怎么得出這個結論的?
沒看見許清引對自己的惡劣態度嗎。
“我說真的。我不小心看過他的備忘錄,上面有很多以t或者w開頭的字眼。剛開始我不知道,后來又發現他曾經點過很多次你們家的餐,就知道你是他高中的女朋友,那個他很久的忘不掉的人。”
女生笑了笑,但笑意未達眼底,更多的是無奈,“哥哥什么都沒說過,我覺得自己還挺聰明的,全都猜到了。”
“……”
聽完她的話,湯吻心有一瞬下沉。有個猜測幾漸漸在腦中浮現,“你不是他的女朋友嗎?”
“女朋友?我?”女孩仿佛聽見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詞,錯愕之后又鎮靜下來,“我是他的堂妹,叫許思漫。……難道你一直誤會了嗎?”
湯吻還沒從這個消息中消化過來,那邊許清引又叫許思漫過去了。
“我哥哥生病了,可能才拒誰都千里之外,他不是真的討厭你。如果你也去放不下以前,可以再試一試。你仔細想一想,你還有一樣東西在他哪里吧,你可以問他要回來。”
許思漫走的時候又跟湯吻說了這么一句話,跟這暮夜一樣云里霧里的讓人瞧不清楚。
接著她起身,走到許清引身邊,從他手里提過什么,黑色袋子裝著的,看外面的形狀像是祭奠剩下的香火紙錢。
像是跟許清引說了聲再見,許思漫轉身朝著后面的居民樓走去,余光若有若無地看了湯吻一眼。
這會兒湯吻思緒有些飄忽了。
不知道該從哪個地方捋起。許清引好像不欠她東西,相反,她差許清引很多。
而她彌補過的……幾年前的片段一閃而過,這樣一想,她好像,真的有一樣東西落在了他那里。
這會許清引還沒走,就站在后備箱前面,眼神凝在一處沒動。
湯吻隔他不遠,把他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每年無論他怎么抽不開身,手里有多重要的事,他都會在固定時間回國一次。為此他還被導師訓斥過,聽說里面還發生了一點事,但具體嘛,我就不知道了。”
鄭崎的話忽然浮現在腦海里。
所以他每次回國都是為了去祭奠他的親人嗎。
他們是什么時候去世的……許清引這些年又是怎么過來的。
對于這些,湯吻從不知曉。在她僅存的記憶里,許清引在她面前一直完美,從沒有過破綻,連一絲多余的情緒都未曾流露。
再向他投去目光,湯吻只覺得許清引離她又遠又近,有股經年的破碎感。
他站在深夜的風霜里,孤單得像與這片黑夜相融,又好像與周遭的全部格格不入。
湯吻忽然意識到自己對許清引的愛真的太少了。
他內斂沉默,他身邊人卻都知道她的存在。
她外向熱烈,周圍人連聽他名字的次數都少之又少。
也終于知道那說不出的感覺是什么了——
是內疚,是虧欠,是幡然醒悟。
許清引這時身影動了,他關了后備箱,朝前走去,打開車門重新坐了進去。
湯吻也在這個時候突然腦袋一抽,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趁他還沒發動引擎,迅速跑了過去,拉開車門,然后坐到了副駕駛上面。
一氣呵成。
似是知道許清引要轟走她,她系好安全帶,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前面說:“你是要去江與城嗎?正好我也要去。這會不好打車,同窗三年,你捎上我一程唄。”
為此她還面不改色地把明明已經到了的順風車取消了。
誰知許清引像沒聽到似的,冷冷吐出兩個字,“下車。”
“現在這么晚了,這一段路真的不好打車。你看,滴滴也不好約。”
湯吻不管,她把界面舉到他面前,上面顯示附近沒有可約的車。
“……”
“許思漫剛剛跟你說了什么。”他問。
“什么跟我說了什么?就打了個招呼。我不是要對你死纏爛打,你不用擔心,我現在對你一點意思都沒有……”
湯吻是側著身對他說的。姿勢有點隨意,她太能編,也太能拿捏人了。于是在她話音剛落的下一秒,許清引猛踩油門,車子直直往前開去。
湯吻一個踉蹌,差點隨著車身的猛力撞在自動空調上。但還好她提前系了安全帶,緊緊攥在手里,才沒發生什么破頭的慘案。
“你……!”
她被嚇了一跳,心跳一起一伏的。想發作,但瞥見許清引無視一切的神色,最終還是止了下來。
算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看他現在無情無欲的樣子搞不好在半路把自己丟下去。
她忍。
……
……
可能是真的很晚了,路上行人不見,連車也稀少。八車道的馬路一望無際,一路暢通無阻。
窗外的風景瞬息萬變,車里的兩個人都沒說話,空氣一度凝滯著。
不是湯吻不想說,她好幾次主動開口。但許清引不是沉默就是拿氣音嗯一聲,連一個眼神都不帶給她的。
漸漸地,她靠在座位上睡著了……
夢里是她和許清引讀書的時候。
那些年每次下了晚自□□是她一天當中最開心的時刻。
“放學了,我終于可以回去睡覺了!”
湯吻從九九八十一階梯噔噔噔地跑下去,像只歡快的鳥兒,朝著校門外飛奔而出。
而每每這個時候,許清引就走在她后面,背著兩個書包,靜靜地看著那個愉悅的背影。
然后兩個人同坐一個公交車回家。湯吻喜歡坐最后一排,那個可以俯瞰整個車廂的位置,吹著微涼的晚風。
許清引也坐在她旁邊。
“我睡一會兒,到了叫我啊。”湯吻對他說。
許清引幫她把窗戶開到合適的大小,不冷也不燥,聞言應聲,“好。”
湯吻坐在座位上,困意來襲,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青春的夜晚是路邊的霓虹燈、汽車的鳴笛、人們的歡笑,和身旁可以借你肩膀依靠的少年。
不知道過了多久。
湯吻那時醒來之后,看了眼車頭上的時間,發現已經抵達終點站好久了。
她瞬間睡意全無,蹭地抬起靠在許清引肩上的腦袋,有點生氣地嘀咕,“都坐過站了,你怎么不叫我啊?”
許清引坐在那,還保持著那個姿勢。也不知道肩膀會不會酸軟,像是沒有知覺一樣,他眼眸深暉,克制又安靜,“我想和你多待一會。”
聲音很輕,如飄然的羽毛。像在安撫她暴躁的情緒,“走吧,下車。”
“哼。”
湯吻才不想理他呢,拿起一旁的書包就匆匆跑走了。
許清引依舊跟在她后面,好像就算只望著她的背影,自己就會變得滿足。
于是把湯吻送回家之后,一個人又沿著漫無邊際的小道,直至月色,往城市另一頭,自己家的方向走。
“吱——”
是剎車的聲音。
夢里的場景也被撞擊了下似的,一一破碎,少年的身影也跟著愈走愈遠。
湯吻身體前傾,猛地被驚醒。
再睜眼,眼前是地下停車場,光影入眼,亮得她人還有些恍惚。
啪嗒一聲,許清引此時已經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了。
全程仍然沒有跟她說一句話。
湯吻終于清醒過來,心里有一瞬悶悶的,像被什么東西堵著了。看著許清引的舉動,她趕緊拍了拍臉,跟著他下去。
許是睡得有點久的原因,她頭熱熱的,提著袋子亦步亦趨地走在許清引身后。
進了電梯,按了樓層,兩人也還處于靜默的狀態。
過了片刻電梯門開了,許清引也沒等她,徑直就朝外走。
湯吻頭一直低著,等發現到了的時候為時已晚,她慌忙按了下開門鍵,剛出來就看見許清引正準備進屋。
“等一下!”
就在他門快要合上的時候,湯吻叫住了他。
聞言,許清引只是淡淡掃了她一眼,然后視線定在她臉上。
湯吻原本還有點昏熱的,被這冰冷的目光一看,仿佛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再和那個夢一對比,落差使她心也冰涼的了。
湯吻頓了下,知道許清引不會聽她講廢話,干脆直接說了自己的目的,“我還有樣東西在你那里,今天我要拿回來。”
“……”
她沒注意許清引的神色,但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后,面前門的縫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攏了。
她眼疾手快地拉住,形成兩人之間的僵持。
接著她聽見許清引在她頭上開口:“玩夠了嗎。”
湯吻的心氣本來就比別人高,她的原生家庭很不好,沒人在意她,只有她自己愛自己,所以在很多個日夜,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
“除了家庭,你不比任何人差。你不能自卑,不能氣餒。無論怎樣,你都要永遠抬起頭活著。”
糾纏不休的把戲她一向不屑,也沒有和誰低頭過。她一向自由慣了,但往往,越無波無瀾的話更會擊垮她高高筑起的自尊。
所以聞言她咬唇,幾乎是下一秒就想走。但腦海里又顯現出許思漫的話和許清引那雙空寂如霧的眼,整個人就這么生生地停住了。
“你真的忘了嗎?我放在你這里的東西。”
她手還抵著門,兩只眼睛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許清引,我不相信你能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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