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冤無仇？”那人嗤笑了一聲，目光不經意掃過我脖頸間露出的曖昧痕跡，唾了一口：“賤人！聽說蕭家小兒要冊立你為皇后？你委身反賊，如何對得起太子殿下……”

我一怔，方才便猜出他們是前朝遺臣，聽他話里這意思，還是前朝太子謝瑯的舊部。

但我與謝瑯素昧平生，什么叫我對不起他？

那人話未說完，我便聽見箭矢破空之聲，緊接著我身側之人便轟然倒地。

蕭玄欽一手收弓，策馬疾馳，將我拉上馬背，嗓音發冷：“他們可有傷到你？”

其實這一切不過電光火石間。蕭玄欽從引弓放箭，至策馬到我身邊將我拉上去，不過一息的功夫。

離我最近的這人被射殺后，剩下那些賊人的刀離我足有一丈遠。蕭玄欽的箭很穩，能百步穿楊，也不可能會傷到我。

我心里都明白。

我不該怕成這樣。

可我就是抖得停不下來——在蕭玄欽引弓射箭那一刻，便有滅頂的懼意朝我壓來，壓得我四肢百骸都在疼。

此時此刻，我根本聽不清他在對我說什么，只看著他神色驚慌失措，似是吩咐下去什么，而后便帶著我遠離了那里。

他將我帶回屋里，緊緊抱住了我，不住安撫著。

好容易不發抖了，可我整個人仍是愣著的狀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給不出任何反應。

像只雕工精細的木偶。

直到一滴眼淚墜在我手背。

我的視線緩慢下移，看著手背上的水漬，再緩緩移上去，看向蕭玄欽。

蕭玄欽，好像哭了。

大梁英明神武的明昭帝，我的阿欽，他哭了。

我從未見他落過眼淚，再難堪的境地，他都不曾流露過一絲一毫弱態。

這是第一回。

為什么？

他看起來很難過，像是悔恨，又像是自責。

他看起來……很痛苦。

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緩緩抬起手，貼上他的臉頰：“阿欽。”

我的手很涼，像冰一樣。

他一震，握住我的手，像是握住最后一絲希冀。

他身上很暖和，濡.濕的暖意慢慢從指尖傳過來，我有些回過神，卻只覺疲憊。

隨行的御醫是太醫院院首，也就是一直給我把脈的李御醫。蕭玄欽宣他來給我看了看，李御醫說沒什么大礙，只是驟然受驚之癥。

李御醫的意思，是因為那年上元夜我被弓箭所傷，所以才會對身側之人中箭有這么大的反應。

但我總覺得……不太像。

我喝了一碗凝氣靜心的湯藥，便乖乖躺下了。

蕭玄欽在榻邊守著我，我輾轉反側許久，被他瞧了出來：“有什么話是不能直接說的？”

我轉過身看著他：“阿欽，那賊人說、說我……和前朝太子……”

蕭玄欽神色如常，握了握我的手：“我流放那時，有傳言說太子妃會是虞家女。”

我微微皺了下眉。

倒也合乎常理。世家大族以蕭、虞兩家為首，蕭家被流放，謝氏若是還想拉攏世家大族，娶虞家女為太子妃再合適不過。而虞家適齡的女兒，只我一個。

我“哦”了一聲，將胳膊縮回被子里，半晌，又期期艾艾問了一句：“阿欽，那我……認識謝瑯么？”

“不認識。”

他語氣溫柔而篤定，將我的被子掖好，“我點了安神的香，好好睡一覺。”

我看向他：“你要去哪兒？”

又補了一句：“不許走遠。我醒來就要看見你。”

“好。”他笑起來，捋了一下我蹙起的眉頭：“我哪都不去，就在這兒守著你。”

他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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