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林間別墅5
路臨晏走出浴室, 凌亂的黑發上還滴著水,他看向背對著的女友,“在做什么?”
云姝將鐲子重新戴回手上, “沒什么,只是在想白天的事。”
之前路臨晏和張丞吵架的場景讓她選擇避開手鐲的話題。
路臨晏以為她還在害怕, 坐到她身邊,安慰道:“別墅里里外外我們都檢查過了,沒有其他人,書房光線很差, 可能是不小心看錯了。”
云姝只能接受這個解釋, 看到男友頭發濕漉漉的,她順手拿起毛巾,幫他擦頭發, 白色的毛巾一點一點吸干附著的水分。
路臨晏感受著柔軟的手穿梭在發間, 露出愜意的神情,他享受著每次和云姝的親密相處。
尤其是這種自然甜蜜的互動。
路臨晏配合地坐在床邊, 眼神在房間里隨意游移, 最后落在鏡子上, 瞳孔驟縮。
云姝剛準備換個角度,就看見男友倏地站起來, 扭頭死死看向窗戶。
她跟著看過去,窗戶邊什么也沒有, 白色的輕紗窗簾半遮住外面的場景,“怎么了?”
路臨晏不答話, 徑直走過去,猛地拉開窗簾,黑沉的夜色映入眼簾, 外面空無一人,他又在窗邊仔細查探一番,一無所獲,面色難看地站在原地。
云姝驚訝地看著他的動作,“阿晏,你這是……”
路臨晏鎖好窗戶,拉上窗簾,轉身道:“沒什么,是我剛才眼花了。”
眼花?他看到了什么嗎?
云姝拿著擦頭的毛巾,茫然地坐在床上。
路臨晏勾起若無其事的笑容,“現在已經不早了,我們該休息了。”
他拿起女友手中的毛巾,丟到座椅上,然后拉著她躺進被窩中,直接當剛才的事沒發生過。
既然路臨晏不想說,云姝就歇下追問的心思,只是不停往他懷里拱,白天的經歷還是給她留下了陰影。
關掉大燈,房間視線昏暗,多靠近男友一點,她就有更多的安全感。
直到一聲悶哼響起,路臨晏無奈道:“你再拱下去,我們今晚也別睡了。”
云姝反應過來后,立刻乖巧地躺在床上,眼睛一閉,假裝睡著,唯有纖長的黑睫不停輕顫。
路臨晏勾起笑,大手將人攬在懷里,閉上眼。
“晚安。”
等到懷中人呼吸平穩,床上的男人睜開眼,坐起身,面無表情看向衣柜上的鏡子。
借著幽暗的夜色,鏡子里倒映出臥室的場景,書桌,床鋪,椅子,柜臺,與白天并無不同。
但路臨晏記得自己之前在鏡子中看到了一個本該死去的人。
那人當時就在窗邊,悄無聲息地注視著他和云姝,但等路臨晏去窗邊查看情況,就發現什么也沒有。
好像那只是他的錯覺。
不對,一定是錯覺,對方下葬的場景他記得清清楚楚。
不可能出差錯。
路臨晏垂眸,左手輕撫女友散落的長發,擰眉思考今天發生的事,他不相信鬼怪之說,更傾向于他們可能誤食了某種會使人產生幻覺的食物。
亦或者這里的地理位置有問題,就像他白天和女友說的那樣,一個動物也沒有。
同種例子,世界上最出名的應當屬于百慕大角洲。
路臨晏決定明天再和張丞、鄭余玨討論一下,如果有問題,還是要早早離開。
他是想帶女友過來放松,不是讓人過來擔驚受怕。
路臨晏心中有了想法,倒回床上將女友抱緊,很快便沉沉睡去。
臥室逐漸歸于寂靜,窗外的夜色越發深沉,慘白的月色落在輕紗上,朦朧幽然。
黑暗處的影子悄然浮動,如同伺機而動的黑蛇,順著窗簾都一點一點攀爬,最后印出完整的人的身形。
躺在床上的女人仿佛感覺到什么,精致的眉眼微動。
她做夢了。
和以往完全不同的夢境。
碧藍澄澈的天空,悠然吹過的微風,在天上悠閑散步的白云,一切美好而清新。
她坐在一棵桂花樹下,咖啡色的長椅上落滿淡黃色的桂花,嬌嫩的花瓣小巧可愛,濃烈的香氣縈繞在周圍。
她低下頭,自己穿著天藍色的上衣,和白色的半身裙,手上拿著一本書。
為什么要坐在這里?
她是在……等人?
對了,她是在等人。
想到即將到來的人,心中便不由的涌起甜蜜和喜悅,想快點見到他,想和他分享自己又淘到一本好書,想和他一起討論。
她唇邊翹起,仰起頭,鋪天蓋地的黃色小花落入眼中,美得如夢似幻。
“抱歉,我來遲了。”男人急忙趕過來,跑到她面前后扶著膝蓋喘氣,臉上還掛著汗水。
她看了眼時間,笑道:“現在還不晚,你不用怎么這么急。”
男人抬起頭,露出一張極為清俊的臉,疏朗的眉目中含著笑意,“想到你在等我,我怎么可能不急。”
每次想到要見的人是她,心中的迫不及待幾乎要涌出來。
她輕咳一聲,掩去臉上的紅暈,“說話正常點。”
“情侶間說情話很正常。”男人溫柔地望著她,眼中是醉人的愛意。
她一噎,翻開書,竭力無視男人灼熱的眼神,“我們今天不是要一起討論課題嗎?不要浪費時間了。”
兩人坐在公園長椅上,探討起書中的故事。
“雖然是神話故事,但我偶爾也會想,人死后是否真的會有靈魂的存在。”她輕聲道。
男人道:“這種唯心的問題,對我來說,還是希望有的吧。”
她奇道:“為什么?軀體死去,只余靈魂,不會感到寂寞嗎?”
男人笑著看她:“好問題,但比起寂寞,我更害怕看不到所愛的人,她活著,我可以靜靜守著她,她走到生命的終點,我會滿懷愛意地迎接他。”
他補充道:“當然兩個人都活著最好。”
她怔住,他話語中的人很明顯。
“……所以說我還是討厭死亡。”想了想,她又道,“不是討厭老死,是討厭還沒有走完一生,就不得不失去生命。”
她的語氣近乎呢喃。
男人沉默,隨后俯身環住她,吻上去。
這個吻炙熱而飽含感情,幾乎奪走她所有的呼吸,不放過任何一處。
她的思緒逐漸陷入恍惚,眼中只剩了繁盛的桂花,顫顫巍巍地擠在一起,時不時飄下兩朵,落在兩人肩頭。
許多,男人將癱軟的人抱在懷中,輕啄她的紅唇,在她耳邊留下一句話。
“即便死亡,我也會守著你。”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能感受到這句話的分量。
她抬起手,想要回抱他,下一秒,明亮的世界陡然碎裂,整個世界化為齏粉,而和她擁抱的人,也在微笑中成為碎片。
夢境碎裂,再次重組。
高懸的腥紅之月,望不見盡頭的平野,整個世界都是紅色。
這次她直接站在破舊的別墅門口,別墅大門敞開著,好似在邀請她進去。
眼熟的男人站在別墅大門處,就這樣靜靜看著她,背后是無盡的黑暗,似要將人吞噬殆盡。
男人嘴唇翕動,卻沒有任何聲音。
最后他朝她搖搖頭,像是在說不要進來。
離開這里。
正當這時,他身后的黑暗忽地傳來腳步聲,像是某種可怕的存在行走在木質地板上,非常規律,又非常沉重,讓人不由地繃緊心弦。
男人的臉色終于有了變化,變得急切,他再次朝她搖頭。
聲響越來越大,最后停下。
那個不知名的存在正注視著她。
云姝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不住地喘著氣,隨后抓緊胸口的衣服,怔然垂下頭,努力回想剛才夢境。
除此之外,情緒卻留在身體深處,除了恐懼,胸腔中的酸澀和難過讓她幾欲落淚,那個人到底是誰,為什么她感覺對方很熟悉。
云姝愣了半晌,抓著被褥,白皙的手慢慢收緊,過了好久,才緩過神,壓下心底復雜的感覺,她揉揉眼睛,看向四周,臥室的一切跟入睡前一樣。
她想打開手機看下時間,但手機屏幕就是不亮。
難道是沒電導致的自動關機?
云姝摸向枕頭下面,想要找充電器,結果充電器也不見了,沒辦法,她只能將手機放到床頭柜上,明天再想辦法。
嗓子有些干澀,她想喝水。
云姝轉頭看向旁邊,男友的手還搭在她的腰上,人還沒醒。
幸好剛才沒把他吵醒。
她小心移開男友的手臂,慢慢下床,想要盡量減小動靜,但臥室中安靜到極點,針落可聞,腳穿拖鞋上的沙沙聲,拖鞋踩在地板上的悶聲,在寂靜的黑夜無限放大。
云姝停住腳步,聲音隨之消失,空間中只剩她的心跳聲。
咚咚咚。
咚咚咚。
有些急促。
云姝閉了閉眼,散去腦海中多余的思緒,走到桌子邊,拿起水壺倒了杯水,然后一口喝下。
冰涼的水順著喉管進入胃部,涼得她打了個哆嗦,雖然不渴了,但她感覺到莫名的寒意。
慘白的月光照亮大半臥室,還剩一小半是完完全全的黑暗,看不見任何東西,也能掩蓋住某些蠢蠢欲動的東西。
云姝抿唇,放下杯子,幾步回到床上,縮回被子里,抓住路臨晏的手搖了搖。
她這會有點害怕,希望他能起來陪陪她。
但路臨晏依舊閉著眼,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好像剛才的動作都是無用功,她又用力拽了拽,還是同樣的結果。
云姝委屈地停下動作,打算縮進男友懷里。
正要有動作前,她突然發覺不對,臥室中的黑暗是不是比剛才多了點。
原本只有一小塊的陰影悄然變大,順著角落爬上墻面,越過書桌,最后聚集在床尾左前方的椅子上。
華麗的座椅空無一人,此刻卻攏著黑暗。
令人心驚的黑色翻涌著,匯聚著,像是有某種存在坐在那里,悄無聲息地注視著她。
云姝僵坐在床上,整個人處于一種木訥的狀態,精致的臉龐蒼白如雪,猶如輕顫脆弱的花,這是令神明也為之垂愛的美貌,絕無例外。
臥室沉默而壓抑,寬大的空間此刻顯得有些狹小。
雙方像是在對峙。
這一刻,云姝反倒慢慢平靜,她想,不管這是什么樣的存在,比起白天那種肉眼可見的可怕,這個要稍微好一點。
可以說是很阿q的自我安慰了。
主要是云姝能清楚感受到這個存在的強大,那足以穿透靈魂的壓迫感昭示著一切。
人類沒有任何反手的機會,何況她還是個戰五渣。
只希望萬一自己死亡,她的男友和朋友能及時醒悟離開這里。
云姝垂眸,安慰自己一番,當她再抬頭時,表情更木了。
那個存在好像來到她面前,還坐在床邊看著她。
強大如深淵,不可琢磨,黑暗本身。
但他的心情不錯,云姝腦海中出現這個想法。
這是她感覺到的,或者說是他想讓她感覺到的。
云姝的內心更加平靜,此刻,她甚至不知道這份平靜,是源自于自己的認命,還是來源于他的刻意影響。
他們一行人到底來到了什么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逐漸靠近,那個存在想要觸碰她。
這時,一只手悄然握住她的手腕,和白天一樣的手,蒼白,骨節分明,帶著淡淡的熟悉感。
男人彎下腰和她對視。
云姝猛地睜開眼,頭頂是繪著花紋的天花板,身上是柔軟的被子。
窗外天亮了,柔和的光線在手背落下斑駁的光影。
云姝避開刺目的光線,困倦地坐在床上,大腦放空,她好像記得一些事,又好像忘記了一些事。
拿起手機,解鎖屏幕,現在是早上八點多,電源還剩百分之十,岌岌可危,云姝從枕頭下拿出充電器,給手機充電,隨后下床,打開窗戶。
清爽的風蕩進來,吹起柔順的黑發。
她望著遠處,森林好像是起了霧,白茫茫一片,霧那邊和霧這邊仿佛隔成兩個世界。
“姝姝!看這里!”活潑的聲音響起。
云姝低頭看過去。
于謹謹在原地轉了個圈,裙擺像花一樣綻開,隨后朝她笑嘻嘻招手。
云姝也揮揮手,眼眸彎起:“謹謹今天也非常好看。”
她看向于謹謹旁邊的凌丹,笑著打招呼:“早上好。”
凌丹抬頭望著窗戶旁邊的美人,她的笑容真美呀,美過世界上的一切。
“姝姝,早上好。”
云姝打完招呼,換衣服洗漱一氣呵成,隨后來到一樓餐廳,于謹謹和凌丹已經回到餐桌邊,幾人等著她一起吃早飯。
“昨天睡得怎么樣?”凌丹問道。
其余幾人也關切地看著她,“有沒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云姝遲疑道:“應該還行?”
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只是想到昨晚,心中就有一點酸澀,總覺得忘記了很重要的事。
“幸好你沒被影響。”于謹謹抱怨,“昨晚我一直聽見有人來回走動,外面的風聲還特別大,整個晚上睡得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是誰這么討厭。”
說這話時,她的目光在除云姝和張丞外的人身上打轉,眼神非常懷疑,連安靜的室友凌丹她都懷疑上了。
云姝納悶:“有那么多聲音嗎,我好像沒聽到。”
她的睡眠質量一般,如果像于謹謹說的那樣,她應該會醒才對。
“不過阿晏睡得特別好,我喊他半天,他都不醒。”云姝順口道。
路臨晏挑眉:“不可能,你喊我,我絕不會不醒。”
以前云姝身體特別差的時候,他幾乎是時時刻刻都拎著心,她一有動靜,他就知道。
云姝道:“可我昨晚喊——”
話語停住,她昨晚真的喊了他嗎?
記不清了,好像是夢,又好像真的喊了。
現實和夢境在腦海中逐漸模糊。
于謹謹叉起煎蛋,吃之前突然發現上面有個小蟲子,她直接摔下叉子:“凌丹,你做早飯也太不小心了,多看兩眼不行嗎!”
凌丹愣住:“不好意思,我下次會多注意。”
張丞瞥過去,“就一小點,切下扔掉不就行了,大清早的聲音這么大,你以為是練嗓子嗎。”
于謹謹臉色一黑:“不會說話就少說點,省得以后被人抽嘴巴。”
張丞道:“喲呵,今天吃了炸藥呀,要不要給你滅滅火。”
云姝錯愕地看著臉帶怒氣的兩人,怎么吃個飯又吵起來了,他們不是情侶嗎,而且謹謹不是容易生氣的人呀。
鄭余玨心中閃過煩躁,一直吵吵吵,昨晚在吵,今天又在吵,總是吵個不停,就不能消停點。
雖然很想將吵鬧的扔出去,但顧及到旁邊的人,他還是耐心勸解,“六個人的早飯難免有疏漏,下次多注意就行了,先吃早飯吧,再這么吵下去,我們都要餓肚子了。”
兩人這才消停。
凌丹低著頭,慢慢吃早飯,像是有點失落。
云姝繞過男友后背,輕輕拽凌丹的衣服,等對方看過來,夸贊道:“你做的早飯很好吃。”
凌丹看著她,臉上出現笑意,“謝謝。”
吃完早飯,云姝想起早上看到的場景,問道:“外面是起霧了嗎?”
路臨晏解釋道:“早上起霧是樹林的正常現象,不用在意。”
云姝恍然。
上午是獨自活動的時間,云姝在客廳坐著,一聲不吭,她在回想昨天的夢境,自己一定忘記了重要的事。
但任憑她怎么回想,記憶和面紗都像蓋上無數層面紗,朦朦朧朧看不清楚。
她摩挲著手鐲,感覺有些不對,將手腕伸到眼前,暗金色的手鐲上花紋更加明顯,某個部分已經能看出尖角的形狀。
是無意中碰到了什么東西,導致表面產生了反應嗎?
云姝盯著手鐲看了一會,還是看不出所以然,決定出去走走。
別墅太悶了,其他人有的回房,有的去了附近。
云姝拉上路臨晏,再次來到樹林中,這里和前兩天一樣,只是這次兩人沒走多久,就聽到細微的動靜聲。
路臨晏直接將云姝拉到身后,戒備地看著抖動的樹叢。
綠色的樹葉不停晃動,幅度慢慢變大,好像有什么快要竄出來。
云姝屏住呼吸,做好跑路的準備,萬一碰上大型野獸,她要盡量保證自己不拖后腿。
路臨晏拿出口袋中的防身刀,放緩呼吸。
氣氛緊繃。
突然,一個黑色的小腦袋探出來,隨后是圓滾滾的黑色小身體,矮短的四肢,小尾巴晃來晃去,歡快極了。
云姝驚訝,這里為什么會出現小奶狗,而且看上去才幾個月大。
路臨晏依舊戒備地看著樹叢,確定沒有其他動物后,才收起防身刀,他還不至于擔心一條小奶狗。
純黑色的小奶狗眼巴巴地望著兩人,更準確來說,它是看著路臨晏身后的云姝。
云姝左看看右看看,確定周圍只有她和男友兩人后,蹲下身,嘗試性伸出手,小奶狗歡快地“嗷”了一聲,屁顛屁顛地跑過來,小尾巴搖得更歡快了。
然后被路臨晏殘忍制止,他皺眉道:“這小東西出現本來就很可疑,而且它從樹叢中跑出來,身上肯定有很多細菌,你身體不好,萬一生病就糟了。”
小奶狗呆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焉噠噠地垂著小腦袋,仿佛精氣神都沒了。
云姝心疼了,眼巴巴地望著男友。
路臨晏扛不住她的眼神,脫下外套,將狗崽包在里面,隨后再遞給女友。
原本兇神惡煞的小奶狗立刻換了副態度,吐著小舌頭,殷勤地隔著衣服蹭人。
云姝越看越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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