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這府中，唯一能讓溫柚惦念一些的，也只有那位心思單純，性格內向的四妹妹了。

　　她從前與溫初然并無太多聯系，也只是偶爾玉姨娘來找母親聊天的時候碰過幾次。

　　最開始她還愿意帶著溫初然一起玩，后來她便嫌這位四妹妹像那含羞草一般，碰一下說幾句話就容易害羞臉紅，她便也很少與溫初然打交道了。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她希望在她能力之內，能盡量護著這位四妹妹周全，不論如何，幼時她總犯皮惹母親生氣的時候，是四妹妹乖巧聽話哄著母親的。

　　溫初然正在自己的院中清掃著積雪，她撫起耳邊的碎發，不經意抬了抬眼，便見溫柚正站在院門外向她看來。

　　她愣了一瞬，連忙放下掃帚上前，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欠身。

　　“三姐姐，你怎么來了？昨日便聽說你回來了，但想著你剛回來肯定身子疲憊，便沒去打擾。”

　　溫柚上前扶起她，挽月先是欠了身才去拿起掃帚替溫初然繼續清掃積雪。

　　溫初然連忙拉過她：“挽月姐姐，我自己來吧。”

　　溫柚上前拉過她的手：“你別忙活了，你看看你自己的手，這些日子都磨出繭來了，過幾日我去下人院里給你挑兩個婢女過來。”

　　“不用了三姐姐，這些日子我已經習慣了，再添兩個新人，怕是要不自在了。”

　　溫初然一邊說著一邊拉著溫柚往里屋去，又嫻熟的泡起茶來。

　　溫柚見了，只拍了拍她的手：“見你如今事事親為，想來也是吃了許多苦，如何你也是咱們溫府的四姑娘，若出去旁人見了，只怕要說父親偏心，到時再怪罪到你身上來，豈不是無妄之災。”

　　她接過溫初然遞過來的茶，輕輕抿了一口放下，拉著她坐下繼續道：“還有，你身邊沒個人我心里總是不放心，有個人在你身邊守著，也好護著你些。”

　　溫柚已經說到這份上，溫初然也不好再推脫。

　　“那便麻煩三姐姐了，也不用想著特別好的，聽話懂事的便好。”

　　“這事倒不用你來操心了，總之我送到你身邊的人，你放心用著便好。”

　　溫初然坐在溫柚對面，乖巧的點了點頭，垂下眼瞼喝了口茶。

　　“三姐姐今日來是想問夫人的事情吧？”

　　她雖單純，卻并不笨，這些日子溫柚的變化她都看在眼里，心中其實也很是佩服與羨慕。

　　羨慕她的勇敢和無懼，佩服她在夫人去世后，依舊能從容的接過所有事情。

　　溫柚也不避諱，直言道：“是，前兩日我去北街時，便囑咐過西梅院的兩個侍衛帶你去見玉姨娘，她如今雖還有些瘋癲，但用了我的藥后，如今也好了許多，只是面對我時，她心中依舊警惕，我想著你與她終究是母女，興許會對你放松防備。”

　　“三姐姐，你是不是在調查夫人病故的事情？”

　　溫柚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從玉姨娘嘴里聽到了什么？”

　　溫初然聞言默了，只垂下頭。

　　溫柚也不逼她，手指輕輕叩著桌面，聲音柔和中帶著絲安慰。

　　“四妹妹，你不用害怕，我不知道玉姨娘給你說了什么，但是玉姨娘一定告訴過你不許透露給我對不對？”

　　溫初然眸子微微閃了閃，溫柚繼續循循善誘。

　　“我知道玉姨娘是為了我好，不想讓我受傷，可是就算玉姨娘不說，我也會通過別的途徑了解，四妹妹你了解我，我不會放棄調查的，可是這別的途徑會遇到什么樣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也許是更危險的事情。”

　　她話語微頓，眼神中多了絲深意。

　　“況且，這件事情不僅讓我母親含冤而去，更是讓玉姨娘害怕瘋癲，如今只能呆在那小小的院子里，一年，兩年，年年，四妹妹，你甘心嗎？皇室又如何？皇室便能隨意害人性命嗎？我就偏不認命。”

　　話到最后，溫柚語氣中已然帶上了絲戾氣。

　　溫初然聽著這有些大逆不道的話，怔了。

　　她的目光逐漸從不解再到迷茫，最后竟然浮現出一絲光亮。

　　溫柚不再說話，只時不時飲著茶，已經回到溫柚身后的挽月便及時給她斟上熱茶。

　　良久，溫初然抬起頭，抿了一口茶道：“娘親說，該死的本來是她，是夫人替她擋下了。”

　　這話落下，溫柚的瞳孔微縮，眼底閃過一道極為晦暗的光芒。

　　“什么意思？”

　　她放在桌上的手指扣住桌角，手心滲出些汗來。

　　“當初進宮的時候，父親本只帶了玉姨娘去，但夫人卻偏要跟著去，本以為只是普通的宴會，待到了皇宮，娘親說那里只有皇上以及他身邊的一個公公，后來才知道，原來皇帝想要的是她的心頭血。”

　　“心頭血？取了心頭血又如何能活得下來？”

　　溫初然垂下眸：“是啊，所以夫人替娘親擋了下來，說她的心頭血也能用。”

　　溫柚的手一瞬松了。

　　“皇上為了堵住父親的嘴，這才又是升任，又是恩寵，所有知道一些風聲的人，都死了，娘親因為受了驚嚇瘋了，這才僥幸逃過一命。”

　　溫初然說完，突然起身看向溫柚，鄭重的跪下。

　　“三姐姐，我娘親雖然已經瘋癲，但我知道，她心中一直愧疚，我沒有辦法跪謝夫人，只能將這份謝意轉到三姐姐身上。”

　　溫柚連忙起身扶起她：“四妹妹，快起來，母親既然這樣做便一定有她的道理，我雖不知內情，但也知道母親從未想過要謝。”

　　溫初然眼里有些霧氣，抬起頭拉過溫柚的手，罕見的有些用力。

　　“三姐姐，我所知道的全部告訴你了，你一定不要沖動，那是皇室，不容挑釁，你答應我，一切以安全為主。”

　　溫柚看著她的目光，突然笑了笑，反手握住她，極輕的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兩人不再討論這個話題，只說了些女子間的體己話，又過了約莫半刻鐘，溫柚才起身離開。

　　“四妹妹，日后若再去看望玉姨娘，要當心為上，也別去太勤，若有人多想再去調查，那兩個侍衛怕是靠不住。”

　　“是，我都知道。”

　　溫柚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轉身離開。

　　挽月的神色從院子出來后，神色便一直有些陰沉，垂著眼沉默不語。

　　溫柚瞥了她一眼：“怎么了？”

　　挽月抿了抿唇，沉默半晌：“姑娘，我不知道為何皇上要取玉姨娘的心頭血，但這取心頭血一定有條件，我只想知道為何皇上會知道玉姨娘符合他要的條件。”

　　溫柚聞言聲音有些冰冷：“你心中不是有答案了嗎？”

　　“可這府中的人，無論是玉姨娘還是夫人，都當他是最親近的人啊！他是她們的夫君啊！”

　　“那又如何？情分在他眼里算得了什么？比得上他的仕途？”

　　挽月憋紅脖子，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又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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