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消失了，所有人都在恨我
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拉上窗簾，我把自己關(guān)在黑黢黢的房間里，因?yàn)橹挥羞@樣，我才能自我保護(hù)。
就這樣過了幾天幾夜我也不知道了，最后是誰撿回半條命的我，我也不知道。
當(dāng)窗簾被一下子拉開的時候，我的眼睛被金燦燦的陽光刺得生疼，那一瞬間我想，如果能這樣死掉，該有多好。
迷迷糊糊之中，我仿若看見了古慕寒那帥氣精致的臉龐還有他那邪魅的微笑。我伸出手依戀不舍地抓住了他的手，從干涸的嗓子里擠出幾個字：“我愛你，別走�！�
之后我便又沉沉睡去，我真的很累很累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抓住的人竟是蔣浩，驚嚇得立刻松開了右手。確認(rèn)過趴在我床邊的蔣浩并沒有醒，我才放心地再次躺下，佯裝未醒過。
午后的陽光更濃，即使再貪睡的人也無法繼續(xù)熟睡下去。蔣浩把手貼在我的手背上，他總是那樣儒雅，還是跟高中的時候一樣。
“我到底哪點(diǎn)好？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我還是忍不住提出縈繞心頭已久的疑問。
蔣浩坐到了我的身邊，輕輕摟住我的肩膀，說：“入學(xué)時，第一眼見到你，就認(rèn)定你是我的女神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你，怎么可能再輕易放掉你�！�
對他，我愛不起來，也放不下去。只有他，能夠挽救我的家族，且不費(fèi)吹灰之力。
有時候我多希望自己有足夠強(qiáng)大的能力，能夠?qū)⒄麄�家族力挽狂瀾，可惜我沒有那種能力，至少目前我沒有。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出賣自己的真心，把自己雙手奉上送給那個能夠拯救我家的人。
看著鏡中自己姣好的面容，心里卻爬滿傷痕，因?yàn)槲业乃叫�，就要讓三個人沉淪，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卻對不起三個人。
自從我選擇了蔣浩之后，林娜就再也沒有理過我，她完全站在了古慕寒那邊。有時候，我真的不能理解，我跟林娜那么多年的感情竟然抵不上她跟古慕寒認(rèn)識的短短幾個月。我寧愿相信林娜對我的疏遠(yuǎn)是受了程維彬的影響，他必然是向著他的好哥們的。
葬禮結(jié)束后，人群悉數(shù)散去，只有我還戀戀不舍地癡望著墓碑哀泣。骨灰才入土，霜雪已經(jīng)零星飄落在碑上，訴不出人走茶涼的悲戚。
強(qiáng)忍著別離的悲慟，我用手拂去灰塵，不敢相信今生的樂章就此戛然而止、潦草地結(jié)束了。
“對余鴻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不懂，竟然余鴻都為了我們而選擇放棄自己，你又為什么要再把我推開？我才不信你會變心，余鴻是希望我們在一起的�！倍箜懫鹪偈煜げ贿^的聲音，偏偏我沒有勇氣轉(zhuǎn)身去面對。
千萬不要選在我最不堪一擊的時候來動搖我，我真的堅定不下去。
古慕寒拽住了我的胳膊：“不管你心里藏著什么事，讓我們一起面對，好不好？”
哥，你知道我此刻有多想跟他手牽手什么都不管不顧地跑下去嗎！
腦海中浮現(xiàn)著想象中的浪漫畫面，心中卻無力將它實(shí)現(xiàn)，我真的太難受，死亡于我都不過爾爾。
“請你不要再來糾纏我的未婚妻，否則我對你不客氣了�！�
蔣浩突然出現(xiàn)，將我?guī)ё�，我卻始終沒有勇氣回頭看一眼古慕寒，我絲毫沒有察覺他再次將那條拴著“北極星之戀”的項(xiàng)鏈悄悄放進(jìn)了我的衣服口袋里。
我不得不答應(yīng)蔣浩，結(jié)婚后就跟他回美國定居，心中郁結(jié)了很久的恐懼與不舍傾瀉而出。真的就要告別這個讓我找回自我的城市嗎？我人生中大部分快樂的回憶都在這里。
最后一次祭奠，最后一次回味，我懷著最初的心情回到風(fēng)碌酒吧想取回古慕寒送我的那把綠色電吉他。那個曾經(jīng)的紈绔子弟正坐在吧臺搖晃著他手中的高腳杯，把玩片刻后一飲而盡，我心想他的喉嚨一定被沖得很痛。
“來了？”他頭都沒回，“我還以為你把這里忘得一干二凈了呢！”
我搶奪下陸堯再次舉起的酒杯，狂飲而下，心被燒得很痛，我抹干了嘴角告訴他：“少喝點(diǎn)，這酒勁太大，對身體不好�！�
猛地轉(zhuǎn)身，一雙射著寒光的眸子正直直地對著我，陸堯眼神里滿載著不友善。他強(qiáng)勢地從我手中奪過吉他，繼而又飲下一杯烈酒。
“你人可以離開，但你帶不走它。姚婧，你知道嗎？我曾經(jīng)十分欣賞你的率性、你的直爽，別說慕寒，我甚至都認(rèn)定你會跟慕寒一直走下去。我不管你因?yàn)槭裁丛蛞@么做，但慕寒是我這輩子最好的兄弟，我不想他因?yàn)槟愣货瓴徽�！你走吧。”翻臉無情的陸堯就差一點(diǎn)要往我臉上扔錢了，為了他的好兄弟，恨不得對我極盡羞辱。
我是真的相信了，每一個叛逆的靈魂都藏著不為人知的純良，于我、于陸堯、于古慕寒，都是一樣的。
不論我如何哀求，最終陸堯也沒有讓我?guī)ё吣前央娂�，他說寧可親手毀滅它，也決不讓我?guī)ё咚@是他為了慕寒對我的懲罰。
手機(jī)里傳來錢存峰發(fā)給我的一則微信，看得我眼淚簌簌掉落：大魚死了，你要結(jié)婚去美國，大喬也回家里幫忙了，嗨8就好像當(dāng)年的beyond，我們真的注定就這樣散了嗎？曾經(jīng)的夢想，曾經(jīng)的癡狂，都?xì)v歷在目，如今我們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當(dāng)初說好的嗨8永不解散呢。也不是我放不下，只是，我們嗨8最寶貝的小公主真的是心之所向做出的選擇嗎？大魚雖然不在了，但我們都是你的哥哥，唯一所愿便是你開心幸福。
不想再看這個世界，我目光所及之處都令我不快樂，明明很愛很愛，卻偏偏要狠心撒手；明明很想很想，卻要裝作不在乎，太累了，我真的太累了。
林娜對我的誤會越來越深，她對我的反感蔓延到了這座城市。我所有察覺，她卻再也忍受不了，突然間告訴我她要離開。
二十多年的人生，我只剩下這唯一的好朋友，我怕極了孤獨(dú)，不想要再失去。
鼓足了勇氣，我追到了浦東機(jī)場并找到了正要辦理值機(jī)的她。我投降了，情難自控地向她袒露心聲，將封鎖在內(nèi)心深處的無奈都盡數(shù)告訴了她。
回了一趟美國，回來我像是變了一個人，這并非我所愿，對古慕寒冷酷決絕，是不希望他再持續(xù)因我而郁郁寡歡，恨興許更容易解脫�；蛘撸瑪�(shù)年之后，古慕寒會遇到另一個能照亮他心靈的女孩兒，然后他們幸福地在一起。而我只能抱歉，給了他憧憬，卻沒能陪他走到最后。
七年前，我跟哥離家出走，一走經(jīng)年，留下對我思念成疾的爺爺和整日以淚洗面的父母，在他們無心旁騖的時候，朝華被我那一無是處卻利欲熏心的大伯搞成一團(tuán)糟，家族的破敗皆是由我而起。爺爺臨終前仍對我念念不忘，我那時卻狠心地切斷了電話，以為那是他騙我回美國的手段�，F(xiàn)在想來，我有太多太多的遺憾，現(xiàn)在哥也走了，我的悔恨潰不成堤。
“娜娜，爺爺?shù)男难荒芫瓦@么沒了，我不能那么自私�！蔽乙呀�(jīng)泣不成聲。
林娜將我擁入懷中，緊緊抱著我無力支撐的身體，她說：“對不起，婧兒，是我誤解了你�？墒牵悴粦�(yīng)該瞞著我，我們是最好的姐妹，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瞞著我！”
即便我擅長傾訴，可吐露給旁人又有何用，只不過是讓另一個無關(guān)的人承受我的哀傷。說出來又得不到解決，還不如由我默默承擔(dān)。雖然林娜家境殷實(shí)，可我沒有權(quán)力讓她為我傾盡家產(chǎn)。
哭過之后，我還是使自己平靜了下來，擦掉了眼淚，我淡漠地對林娜說：“答應(yīng)我，不要告訴慕寒，就讓他恨我，讓他認(rèn)定我是一個變了心的壞女人，其他的就讓我一個人來承擔(dān)好了�！�
“你認(rèn)為古慕寒會察覺不出來嗎？我不相信，你們是那樣相愛的兩個人。”林娜紅了眼眶，“他曾在我跟維彬面前喝醉到吐，卻還拼命自責(zé)幫不到你，他想盡辦法，甚至賣掉了他爸爸留下的絕版唱片，還向陸堯借了一筆錢，我想那都是為了你吧�！�
恍然大悟，我似乎記起了古慕寒隨信附上的那張巨額支票。也難怪，他沒有甩我一巴掌，然后罵我拜金；他也沒有跟我大吵大鬧，怪我負(fù)心；他更沒有狠狠轉(zhuǎn)身，徹底離開我……相反，他一直在默默包容我，靜靜在我身后為我費(fèi)盡心思。
糟了，我才發(fā)現(xiàn)支票不在我的外套口袋里了，下意識伸出手去掏，卻沒有找到，我整個人都慌了。
我還來不及跟林娜多說兩句，就像個瘋子一樣飛奔到家里。差不多把家里的衣柜都翻了個底朝天，最后在那件駝色大衣的口袋里找到了古慕寒給我的支票。
我顫抖著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支票，才赫然發(fā)現(xiàn)支票背面用鉛筆寫上的一行字：不要絕望，有我。
淚如決堤而下，最痛的還是我左邊的那顆心，他被蒙在鼓里，卻從不曾懷疑我、恨我，這更讓我心疼。
猶豫了很久，最后我還是決定再去見一次古慕寒，可這一次，我卻再也沒有能找到他。
我竭盡所能滋生出的勇敢又再度湮滅，直到林娜緩緩出現(xiàn)在我面前，蹲下身來，輕撫我的后背。
“我找不到他……他不回我消息，不接我電話……就連人都不見了……娜娜……我好害怕……”
“對不起，我沒忍住，把實(shí)情都告訴了古慕寒，我只是想著不能讓你們之間存在誤會，他有權(quán)知道真相——”
竟然知道了一切，那么古慕寒又為什么要消失？
“你知道他在哪兒，對不對？你知道的！維彬應(yīng)該會知道，還有陸堯……你們總有知道的，對不對？”我擔(dān)心古慕寒會做什么傻事。
可事實(shí)上，他們一個個都在我面前垂頭喪氣，沒有人知道古慕寒的去向，他就這樣瞬間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我本以為可以狠心地離開古慕寒，但當(dāng)古慕寒突然從我的世界里消失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我根本舍不得他。連續(xù)三天，我始終打不通他的電話，我崩潰了，倒在家里嚎啕大哭，直到嗓子里彌漫出血腥味。最后是蔣浩出現(xiàn)，他把我摟在懷里。
“他不懂得珍惜你，我們才是最般配的�！�
我根本聽不清蔣浩說了什么，僅僅只是沉溺在自己的痛苦里。古慕寒就像我的藥，原來他才是我快樂的原因。
古慕寒失聯(lián)之后，剛開始幾個月我是傷心欲絕的，但漸漸地，我接受了這樣的結(jié)果，偶爾甚至懷疑他是否真的存在過，我那激烈的愛恨仿佛一場虛無，也許，我根本沒有哥哥，也從未有過愛人。
這段時間，是蔣浩靜靜陪伴在我身邊，他沒有逼迫我、強(qiáng)迫我什么，在我思念古慕寒的時候，他也沒有表示過嫉恨，他說會給我時間，他始終認(rèn)定我跟他才是最合適的一對。
半年后，蔣浩帶我回到洛杉磯，我用半年時間從失去古慕寒的傷痛中抽離出來。
弟弟姚沨可憐又乖巧地窩在我懷里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存在的意義。小沨特別親我、粘我，血緣的關(guān)系真的很神奇，我總感覺冥冥之中像是余鴻哥還在我身邊。
雖然小沨看不見，但是他仍然很樂觀，他可愛得就像圣母懷抱里的天使，白白胖胖、軟乎乎的，這使得我更愛他。
準(zhǔn)備了很久，小沨終于可以有機(jī)會做手術(shù)了，我也答應(yīng)了蔣浩，一旦小沨手術(shù)成功，我就跟他舉行婚禮。
小沨的手術(shù)也十分順利，恢復(fù)期后拆開紗布的那一瞬間，小沨幸福地依偎到我懷里，甜甜地笑著：“姐姐真好看，跟我想得一樣�！�
那一刻，我幸福地落下淚水。
我父母的身體也在蔣浩無微不至的照料下變得矍鑠，久違了的天倫之樂照亮了我另一半人生。所以當(dāng)蔣浩再次提及我們的婚禮時，我竟一時失神地答應(yīng)了。但我始終不曾淡忘古慕寒，只是我覺得，故事總要有結(jié)局，又不是每個故事都能圓滿，畢竟我欠蔣浩很多。
婚禮如期而至，歐式古堡教堂里，父親牽著我的手小心翼翼地都在紅毯上，直至將我的手交到蔣浩手里。教堂里神圣的鐘聲響起，身旁的林娜和程維彬是我的伴郎伴娘，蔣浩即將為我戴上戒指。
一聲悶響，教堂的門被打開，門外金色的陽光滲進(jìn)來，我努力睜開眼睛，隱約看到一個白色的人影朝里面走來。
凡是被這個人經(jīng)過的人群都躁動不安、竊竊私語，直到他捧著花走到我面前的時候，我才看清了他，一時間，我好想哭，一半喜悅一半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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