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家歡喜幾家愁。

        在院門口的大家各自回家之時，馮主任的老伴兒也從一旁的角落里走了出來。

        她懷里抱著的，是剛從工作人員手里接過的老伴的骨灰。

        原來，馮夫人有心臟病史，工作人員考慮到她的身體狀況和醫(yī)療現(xiàn)狀，并沒有第一時間把馮主任過世的消息告訴她。

        經(jīng)過了心理醫(yī)生長達四個月的輔導(dǎo)，馮夫人勉強接受了老伴不在的事實。

        可如今，望著這些年輕的孩子們各自被親人接回家，而她卻只能捧回一掊土，眼眶還是濕潤得厲害。

        一旁的工作人員見她踉踉蹌蹌的，怕她出事，作勢上來扶她，卻被她有些倔強的攔住了:

        “孩子，別擔心我，我就是替我們家老馮高興，他手底下的這些孩子們，都挺過來了，沒有一個人辜負他的期望。”

        工作人員沒忍住，抹了下眼淚，只聽馮夫人對手里的骨灰罐說了一句:

        “老馮啊，你看到他們了吧？這下放心了？別著急，我這就帶你回家。”

        工作人員幫著攔了車，目送馮夫人的車漸行漸遠，再也忍不住了，三兩個抱在一起痛哭起來。

        英雄啊，您一路走好……

        -

        馮主任的事兒，同樣也是周慕白他們幾個的心事。

        疫情剛剛得到控制，沒有辦法為馮主任舉辦追悼會。

        但馮主任的囑托，卻仍回蕩在耳際。

        返家的第二天，周慕白便一身肅穆的西服，連同沈悠菜，一起來到了馮主任的家。

        同行的，還有江思辰古月月夫妻，蘇木姜琦琦夫妻。

        從業(yè)四十余年的老教授，仍舊住在早年間醫(yī)院分配的小房子里。

        陳菀周祎以及顧然沈文馨早已經(jīng)到了，在里面陪著馮夫人說話。

        “老馮臨走前，最擔心的就是嫂子您，以后不論有什么需求，盡管跟院方提，我們都是一家人。”

        顧然臉上仍有些悲痛:

        “阿祎說的是，嫂子，沒有照顧好老馮，是我們的失職……”

        馮夫人也不是那等沒見識的女人，自然不會把錯誤歸咎于他們身上:

        “周院長、顧主任，不要自責，我家老馮做了一輩子醫(yī)生，到生命盡頭，都還在為患者們擔憂，我很為他感到高興，畢竟這是他熱愛的事業(yè)，你們也別擔心，我現(xiàn)在一切都好，兒子雖然被隔離在外，不能回來，但各方的工作人員對我很是照顧，倒是給大家添麻煩了。”

        陳菀和沈文馨抹了抹眼淚，拉著馮夫人的手，安慰著:

        “嫂子，您這是說的哪里話。”

        “對啊，嫂子，您千萬不要這么想，他們都是馮主任的學(xué)生，也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送老師一程。”

        馮夫人挨個拍了拍她們的手:

        “好了，都別傷心了，老馮知道了，該怨我了。”

        周祎看著她，嘆了口氣:

        “嫂子，老馮的身后事，怕是還要從簡，但我已經(jīng)跟上頭申請過了，可以早日讓他入土為安，我們也能夠再送他一程。”

        馮夫人自打抱了馮主任的骨灰回來，已經(jīng)一天一夜沒閉眼了。

        她剛張了張口，想要感謝一番，卻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屋里里頓時亂了起來:

        “嫂子？”

        “嫂子！”

        依偎在門外的沈悠菜和古月月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里面的異樣，趕忙沖站在陽臺上的男人們喊道:

        “快！馮夫人暈倒了！”

        周慕白立馬沖了進來，抱起馮夫人就往隔壁一院跑。

        蘇木則是在一旁，邊跑邊打電話，讓同事們提前做好準備。

        因為特殊時期，再加上醫(yī)院的特殊性，剩下的所有人，只能暫時留在原地等待消息。

        半小時后，蘇木的電話打了過來:

        “周院長，馮主任心臟病復(fù)發(fā)，需要您和顧主任過來會診，另外，周醫(yī)生讓我轉(zhuǎn)達，需要江教授將研發(fā)的新型起搏器調(diào)一個過來，咱們醫(yī)院沒有庫存了。”

        逼仄的小屋里頓時又亂了起來。

        周祎和顧然是臨時返回，來不及做各種檢測，只能跟醫(yī)院防疫的同事打了招呼，就急急忙忙往回趕。

        江思辰則是直奔研究所，取疫情之前剛剛大規(guī)模投入使用的新型起搏器。

        剩下的都是女人，家里都有孩子，只能暫時回家。

        沈文馨和陳菀，直接隨著沈悠菜去了周慕白家里。

        一是他們的小別墅離醫(yī)院近，有什么事也好直接過去。

        二是年寶和粥粥都需要人照顧，沈悠菜還得忙著更新，她們怕她忙不過來。

        -

        因為記掛著馮夫人的消息，一頓晚飯吃得索然無味。

        凌晨三點，周慕白連同周祎、顧然回來了。

        后面還跟著一個眼看就要哭出來的蘇木。

        陳菀和沈文馨年紀大了，熬不了夜，被沈悠菜勸著，帶著年寶和粥粥睡下了。

        只有沈悠菜，借由要趕稿，一直等消息，卻沒想到等來的卻是眾人的一臉悲痛。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們，最后把目光，放在了眼眶通紅的蘇木身上:

        “馮夫人……她……”

        蘇木憋了一路，這會兒實在忍不住了，眼淚啪嘰啪嘰往下掉:

        “馮夫人……隨著馮主任去了……”

        沈悠菜只覺得腿軟的厲害，趕忙扶住了一旁的沙發(fā):

        “怎么會……怎么會……”

        周慕白神色動容，上前一步，將她擁進懷里:

        “手術(shù)是成功的，可她求生意識太薄弱，終究還是沒能挺過來……”

        顧然無力的在旁邊坐了下來:

        “我們也是才知道，原來嫂子從前天，就開始斷藥了……她……她……”

        周祎嘆了口氣，在短暫的冷靜過后，拿出手機走向陽臺:

        “老馮的家屬那邊，我盡力協(xié)調(diào)，讓他們趕回來，送父母最后一程……”

        -

        兩天后，幾經(jīng)輾轉(zhuǎn)，馮主任僅有的兒子攜妻子孩子，從外省趕了回來。

        如果說，父親的離世是為疫情捐軀，而如今，母親的跟隨，更是給了他們天塌一般的打擊。

        在殯儀館，他們撲倒在母親的棺木前，嚎啕大哭:

        “媽……我的媽媽……”

        周祎擦了擦眼角的淚，示意周慕白和蘇木上去勸勸。

        可是一旁的沈悠菜卻將他們攔了下來:

        “讓他們哭一會兒吧……他們……再也沒有爸爸媽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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