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觀察室內。

　　聽到葉文潔這一番離經叛道的話語，安德明眉頭狠狠地皺了起來。

　　王天明忍不住破口大罵：“瞧瞧這瘋批女人，說的什么話？”

　　“難道人類毀滅了，她就高興了？！”

　　聽到王天明的大罵。

　　房間內的其他工作人員，也是面露忿忿不平。

　　顯然，他們不認同葉文潔的話。

　　與此同時，審訊室內。

　　楚子航聞言，幽幽地一笑。

　　沒生氣，也沒任何情緒波動。

　　“你笑什么？”

　　葉文潔從激昂的情緒中緩緩平息下來，柳眉微皺。

　　楚子航沒說話，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一步步來到葉文潔面前。

　　他居高臨下看了其一眼，反問道：“你自詡為改變人類道德，去迎接三體文明。”

　　“那么請問，你自己的道德呢？”

　　“你厭惡讓自己家庭破碎的三人運動，那你創建的eto組織，殺死的那些科學家他們就沒有家人嗎？”

　　“你女兒自殺，就是你認可的三體人造成的，讓她感到了深深地絕望！”

　　“作為一名母親，你難道沒有什么想法嗎？！”

　　說著。

　　楚子航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張紙，拍在了葉文潔面前的桌上。

　　葉文潔低頭看去，神情不由一怔。

　　紙上是只是隨意紛亂的線條，但她知道這是女兒楊冬畫的。

　　從紙上紛亂的線條上。

　　她看出了一種強烈的惱怒和絕望。

　　一種想表達某種東西，而無能為力的惱怒和絕望。

　　這種感覺……

　　是這種年齡的普通孩子，所不具有的。

　　葉文潔的眼神，幾乎不為人察覺地黯淡了幾分。

　　“名單上的這些物理學家，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里，先后自殺。”

　　楚子航又將一張寫滿名字的表格，拍在了葉文潔的面前，發出一連串的質問。

　　“這些科學家的死跟當年的三人運動有什么區別？他們的孩子是不是也要像你一樣仇恨、報復這個世界？！”

　　“你厭惡母親紹琳對父親的冷酷無情，那你殺死自己丈夫楊衛寧時有過一絲溫情嗎？

　　“你厭惡背叛自己的白沐霖，那你對全人類的行為就不是背叛嗎？”

　　“還有你厭惡不愿懺悔的赤衛，那你在生命的盡頭有過一絲懺悔嗎？”

　　“那你葉文潔，又從哪里得到的資格向其他人扔“石頭”呢？”

　　“你有什么資格去說維護道德，改變人類道德，你自己都做不到。”

　　“結果卻是要讓全人類來背這個禍，簡直可笑至極！”

　　一連串反問。

　　特別是楚子航最后的一番話，質問的就是葉文潔維護道德的資格。

　　頓時，讓葉文潔沉默了下來。

　　楚子航注意到，她的眼神似乎變得更為黯淡了一些。

　　不過只是暫時的。

　　這女人，很快將自己的愧疚壓了下去。

　　葉文潔抬起頭，恬不知恥的說道：“沒有資格就不配維護道德嗎？”

　　“自己滿身污穢，難道就不能對潔白心生向往嗎？”

　　“難道我葉文潔就不能做一個殉道者，犧牲我一個，拯救全人類嗎？”

　　“當然可以。”

　　楚子航沒反駁，微微一笑。

　　支持葉文潔殺死丈夫楊衛寧，看著自己女兒楊冬自殺身亡的唯一支柱。

　　就是葉文潔對三體人道德水平的期待。

　　葉文潔心里只有道德，所以給三體人當帶路黨是可以的。

　　殺死自己的丈夫是可以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去死，一樣是可以的。

　　他沒意見。

　　只要別帶上全人類就行。

　　“……”

　　葉文潔一愣，也是沒想到楚子航居然沒反駁。

　　甚至認可了自己。

　　此時楚子航在葉文潔的面前，走了一圈。

　　最后他轉過身，看向葉文潔再次問道：“葉教授，你說犧牲自己，也要不惜一切代價拯救人類道德。”

　　“那你的所作所為，真的就能拯救人類道德嗎？”

　　“為什么不能？”

　　葉文潔反問了一句，接著說道：“三體文明既然能夠跨越遙遠星空來到我們的世界，說明他們的科學已經發展到相當的高度。”

　　“一個科學如此昌明的社會，必然擁有更高的文明和道德水準。”

　　聽到這話。

　　楚子航走到自己位置上，手扶在椅背上。

　　他斜著眼，看了一眼葉文潔，道：“你認為這個結論，本身科學嗎？”

　　“……”

　　葉文潔柳眉緊蹙，神情猶豫的沉默了下來。

　　顯然，哪怕是葉文潔自己。

　　也不敢，正面回應的一個問題。

　　三體人的道德水平。

　　就真的，一定高于人類嗎？！

　　楚子航也沒有急著發問，而是靜靜地看著陷入沉默的葉文潔。

　　他相信，葉文潔明白一點。

　　從三體文明發射智子來到地球，鎖死人類的基礎科學開始。

　　事實，就已經證明。

　　三體人擁有更高的科技水平的同時，并沒有更高層次的道德。

　　說白了。

　　科技和道德兩者之間，并沒有直接聯系。

　　你葉文潔能確定三體人擁有更高的道德嗎？

　　你拿什么去保證？

　　面對道德底下的三體文明。

　　你葉文潔，又打算怎么做？！

　　片刻過后。

　　葉文潔接下來的一番話，頗有點破罐破摔的意味。

　　“是，我葉文潔在這一條路上或許走錯了方向，認錯了目標。”

　　“也許我所做的一切，注定只會葬送我所看重的道德，或許這條路的終點注定是死路一條。”

　　“但是，至少追求道德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錯吧？！”ωωw..net

　　“當然，你追求道德沒錯，有一句話怎么說來著？”

　　楚子航皺著眉頭，露出一抹思考，“萬般……”

　　“萬般皆下品，惟有道德高。”葉文潔為其補充道。

　　“對，是這個意思。”

　　楚子航笑了笑，眼中流露出一絲玩味。

　　“說來說去，沒有一點實際的東西，終究還是無法讓你認清現實。”

　　“不如，我們來看一點真實的東西。”

　　話音一落。

　　他大手一揮，全息投影瞬間覆蓋整個審訊室。

　　浩瀚的星空出現。

　　接著，很多事物浮現……

　　環顧四周，一切真實的栩栩如生。

　　仿佛真的置身其中。

　　不僅葉文潔一臉驚訝！

　　隔壁的安德明、王天明等人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挖槽！

　　這是神嗎？！

　　短暫的驚訝過后，葉文潔也開始注意周圍出現的一切畫面。

　　下一秒。

　　她的眉頭，就緊蹙在了一起。

　　神情也是出現幾分動容，目光亦是有些難以置信！

　　仿佛三觀，被顛覆！

　　對道德的信仰，似乎在那一刻。

　　頃刻間，就發生了崩塌。

　　看到這一幕。

　　楚子航已在意料之中。

　　他給葉文潔看的，正是三體第三部里的場景。

　　你葉文潔覺得，無論如何追求道德。

　　都沒有問題是吧？

　　別急，咱們先來看看人吃人的澳洲。

　　還不夠？

　　行，再來看看跌落二維的太陽系。

　　高等文明的道德品質，必然高人類？！

　　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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