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又看了一眼自家的老爹，只覺得二人不似親父子：“我就是剃光頭也比爹好看，我葛小翠就是神女山最好看的男子！”又勉強道：“那爹就第二好看吧。”

        葛大壯使勁捆了捆柴禾，笑罵一聲：“小兔崽子，整座山就只有就老子和兒子！”

        半晌，他又蹲下來揉了揉葛小翠的頭，直到弄成一個鳥窩狀才停下，嫌棄道：“水里涼，趕緊滾回去！爹有事出去幾天，你不許下山，聽見了嗎？”

        “聽見了聽見了，”這話聽了八百遍了，葛小翠搓搓手指，眉毛亂挑，嘿嘿直樂：“聽見了聽見了，那我要山下的糖葫蘆！”

        “臭小子，就這點出息。”

        葛小翠沖他做了個鬼臉，將岸邊的鞋揣進懷里一頭扎進水里，頓時消失地無影無蹤。

        靈均暗嘆一聲，只希望沈珩能夠早點來，宋舟舟一次不如一次，這次更是直接把自己當成了葛小翠。任務副本什么的還沒記起來，傻得沒邊，智商只剩下十了。

        再這樣下去，又得收尸了。

        沂澤村又到了晚上，這晚的月亮好像格外圓。外面的村民越聚越多，慢慢包圍了整個房間。

        “我去引開他們，霜兒去毀掉神壇，燒掉神女像，阿珩……”裴言楚握緊劍，頓了頓，臉上幾番變化，還是說道：“在這等著，拿好符紙。”

        沈珩懶洋洋地抬頭，墨玉般的眸子乖張桀驁：“那宋姐姐呢？只有我能進去。”

        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不行，太危險了。我們的主線任務是一樣的，待完成后你和霜兒先走，我去找阿錦，即便完不成支線任務我也要把她帶回來。”

        裴言楚說的篤定，卻完全忽略了一旁喬霜的心思，沈珩冷笑一聲：“你多情大愛可有想過師姐。”

        那支梨花簪已經變得半透明，宋舟舟此刻的狀態很不好，任務者的憑證越接近于透明就說明她們的精神值越低迷。

        沈珩臉色不好，這不可能，自己不是把發帶給她了嗎，宋舟舟根本不可能遇到任何危險。

        他不悅地開口：“你保護好師姐，完成任務后就帶她離開。”

        喬霜拉住他，欲言又止：“阿珩……”

        沈珩嘆口氣，眼神變得溫柔，俯身抱住她，像個孩子一樣趴在她的肩頭撒嬌：“師姐，我知曉你想救她，也只有我能進去。”

        她將自己的鎏金梅花簪摘下來，放進他手里，“你不過剛升銀級，發冠又在阿錦那里，副本升了級，說不定那里也會有變異任務者，這一去萬分兇險，你一定要當心。”

        ……

        初春的水還有些涼，不過對于從小就被老爹扔進冰碴子里的葛小翠來說這點根本不算什么，她像一尾魚在水里鉆來鉆去，偶爾還夾雜著歡喜的笑聲。

        沈珩站在岸邊，一低頭就和從水里鉆出來的人對上了。

        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飾，就算穿著一身粗布麻裳也是好看的。

        少女披散著頭發，用手撐著地面，水靈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有些發懵：“我，我這是游出山了？”

        沈珩凝視她半晌，總覺得她的眼神中透著木氣，樣貌也有些不一樣了。

        他問：“宋錦，你的朱砂痣怎得成這樣了。”

        原本是米粒大小的朱砂痣，殷紅俏麗，現在它藏在眉心，不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就像針扎上去的一樣。

        美色當前，葛小翠腦袋直發暈，她第一次見到外人，還是如此好看的。比畫上的好看千倍萬倍，便是不笑也好看，她沒有文化，搜腸刮肚地便也想上來一個詞，仙人之姿。

        面冠如玉，青衣俊雅。

        她的腦袋猛一刺痛，眼前仿佛閃過一個影子，這身衣裳好像在哪里看見過，不過片刻又成了剛剛那沒心沒肺的模樣，拖著長音問道：“宋錦是誰，這位……仙女姐姐，我們可是見過嗎？”

        葛小翠沒見過除了她爹以外的人，只覺得眼前這個美人穿的漂亮人也好看，比自己還好看，那就肯定是個仙女了。

        沒想到在水里躥一圈還能碰著仙女，想起自己跟爹說過的話她不由得臉紅。

        媳婦這不就來了嗎。

        沈珩略一挑眉，狹長的鳳眸凝視她，智商……十，難怪癡傻了。

        他蹲下身，向她伸出手。

        葛小翠看向伸在自己眼前的這只手，她將整個頭埋進水里，轉了一圈嘴里直吐泡泡。終是鼓起勇氣伸出了手，只是還沒碰到就見那美人收了回去，一腳將自己踹回了水里。

        美人笑的惡劣又張揚，他俯下身促進二人的距離，薄唇輕啟：“現在可看清楚了，我是男子。”

        葛小翠愣了一瞬，瞪大眼睛：原來是在責怪自己啊，既然不是仙女，外面的人都如此兇嗎？

        葛小翠從水里爬出來，也不生氣，毫無形象地將外面的衣服脫下來，光腳踩在地上，抱怨道：“還以為撿了個小娘子呢。”

        正當她要脫掉最后一層衣服的時候沈珩瞳孔一縮，猛地攥住她的手，阻止她動作：“把衣服穿好。”

        葛小翠被嚇得一抖，連忙動了動手腕，松了口氣，嘴里嘟囔著：“我爹都不管我。”

        這幅防備的姿態，沈珩不由得想起自己捏斷她手腕這回事。沒想到進了里面她的智商能掉這么多，不僅記憶全無，連基本的男女常識都不曉得了。

        半晌，沈珩將衣服烘干，扔到她身上：“穿上。”

        葛小翠摸著干爽的衣服只覺夢幻，一覺醒來自己不僅感覺不到疼了，十幾年來還碰到了活人，這人還會仙術！

        她又興奮道：“你果然是神仙！就是書里寫的會法術的那種，那你豈不是會變很多東西啊！”

        “神仙會有名字嗎？我叫葛小翠，你叫什么啊？”

        沈珩被問得煩躁，威脅道：“再多說一句我就殺了你。”

        葛小翠了悟，閉上眼睛雙手合十，狀似祈禱。

        這又是做什么？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

        沈珩很想把宋錦扔在這里，隨便她變成個什么東西都和自己沒關系，可師姐想救她，現在后悔也晚了。他眉頭一皺，怎么會有人智商這么低，進來了什么都不記得了，自己也是有病。

        他本就不多的耐心消磨殆盡，直接伸手抵住她的腦門，讀取任務：“找到神女，并完成她的愿望。”

        葛小翠睜開一只眼睛偷偷看他，腦袋往后躲了躲，眼神有些渙散，依舊執著道：“誰是宋錦，我叫葛小翠，什么任務不任務的，我的腦子又沒問題。”

        沈珩眸光沉沉，繼續道：“你是宋錦，你有任務。”

        她變得麻木僵硬，呆在那里一動不動，眉心的朱砂痣忽明忽暗，最后漸漸隱去：“宋，我不……是葛小翠，我是葛小翠……”

        神女山萬青盡褪，怨鬼哀嚎，枯骨堆砌，蛇蟲遍野。

        那些臟東西一路爬過來，口中吐著信子，欲要纏著宋舟舟的赤足，沈珩眼神一暗，先一步攔腰抱起宋舟舟，將她按進自己懷里。又掐了一個訣，地面瞬間燃起大火。他迅速施法，浮在半空中，以周身為界，為她施了一個屏障。

        一副癡傻的模樣，沈珩的指間注入靈氣，往她的眉心而去，像有什么東西阻隔著一樣，他竟不能在靠近半分。

        真火未燼，山風呼嘯，周圍又變成茫茫雪原。

        沈珩眼神一暗，強壓下喉間的腥甜，宋錦中了高階傀術。居然還有精神值被牽引這種障眼法，難怪他沒有看出來，而且萬年不遇一次的人物卡強化倒她身上了。

        傀術、幻術，無所不用其極。

        他突然想到一種可能，輪回陣。如果打破這個認知，宋錦將會被吞噬，或再次來過，直到完成陣主任的愿望。

        葛小翠身上的是真實的，必然會發生的，這也就意味著……宋錦必須要走一遍劇情。不對，這太不同尋常了，這更像是一個陷阱，背后的操縱者是那些異化者嗎？

        副本升級，人物卡強化，任務者被操縱。太多的未知因素了，沈珩也沒有把握能夠毀掉這個副本，更何況師姐他們還在。

        思緒一閃而過，沈珩總覺得這個副本荒謬可笑，但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想不到，抓不住。他嘆了口氣，聲音悠長：“早知道就不這么麻煩了，一刀砍了你比什么都痛快。”

        指間沖破屏障，一切又變成了初識的模樣。他嘴角的血落在宋舟舟的手背上像開得正艷的虞美人。沈珩滿意地看著她的眉心痣，把人放了下去。

        宋舟舟漸漸回神，全然無意識剛剛發生了什么，有些遲鈍地“啊”一聲，再次感嘆神仙也會開玩笑了，吐槽道：“你是妖精吧，怎么老想著殺了我啊。”

        “天晚了，我要走了，你也趕緊回天上吧。”

        話是這樣說，可宋錦的卻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像是在期待著什么。

        “小神仙不都是會飛的嗎，還是你真的是老妖精啊？”

        “……”

        沈珩暗自好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葛小翠的緣故，還是你本就這樣。話也多，該如何做才能讓你出去后也記得呢？”

        “不飛就算了，我要回家吃飯。”

        宋舟舟毫無留念，轉身就往山的那邊跑去，赤腳踩在地上，雪白的皮膚上沾了點泥土，很是活潑。

        注視著她的背影，沈珩動了動手指，宋舟舟腕上的杏色發帶回到了他手里，頃刻又變成一個面具。

        他戴在臉上，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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