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童丸
自從那一晚爭執過后,賭氣的戈薇一連一個月沒有在夢中理會過奈落。小姑娘甚至寧愿躲在一張被子里蒙住頭,也不愿意和奈落交流。
每當奈落出現在她的視線時,戈薇都會抱著娃娃轉過身去不肯看他。
而完全不覺得自己有錯的奈落也從未想過主動開口道歉這一說,一人一妖就這么僵持著,別扭而又執拗。
這樣近乎幼稚的冷戰持續了整整一個月,而冷戰的另一個參與者奈落,也因為幼崽一直回避他的態度氣壓越來越低。
而這份低氣壓也一直持續到了白日。
年輕的侍從戰戰兢兢地擺放著餐食,這幾日大少爺周身陰冷的氣息更甚幾分,不復前幾日近乎反常的“溫和”。
年長的侍從則是帶著一位婦人走了進來,微微躬身示意,隨即開口道:“少爺,老爺的病已經找了不少大夫看過了吃了幾天湯藥都不見好轉,我們送過去的東西都被月姬攔下來了。”
城主的這場病來的很是突然,一并如山倒,看似健壯的身體很快塌敗了下來,不過半月就瘦的脫了骨相,看著很是嚇人。
一幫姬妾如今都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唯有月姬一副深情的樣子陪在城主身邊侍疾。
而哪位新出現的二少爺則是被城主的人嚴嚴實實地保護了起來,生怕會出什么事。
“可以了,之后不管那邊發生什么事,都不必再插手。”
城主的病在奈落的意料之中,如果他沒有耽于酒色,怨氣侵蝕的速度還能慢些。只不過貪婪享樂的本性把他一步步送向了黃泉。
如今的人見城早已是奈落的掌中之物,月姬的那些小心思他自然不會放在眼中,不過是個人類罷了,必要的時候殺了便是。
一想到相較于對月姬的手段只不過是對幼崽一次溫和的懲戒卻還是被躲避到了現在,奈落眼中的陰霾濃烈的有些可怕,年輕的侍從擺完餐食后連忙避了出去,木門再次閉合后室內只剩下了年長的侍從和那位婦人。
年長的侍從叫池田,婦人則是他的妻子也是看著陰刀長大的人。二人都是陰刀母親帶來的家仆,也是陰刀最信任的人。
從小看著長大的少爺變成現在這樣,夫婦二人心中對于城主都是說不出的厭惡。
以前的陰刀少爺是個溫柔得有些不可思議的少年,如今卻冷漠得令人心疼。
看著少爺面上陰冷的樣子,想到前幾日那位小小姐來做客后少爺柔和了許多的態度,池田試探著提了一下。
“少爺,過幾日城內會有一場為城主祈福的花火大會,您要不要將上次那位小小姐請來做客?她一定會喜歡的。”
殊不知這句話卻讓奈落的眼神更冷了,池田一下子噎在了那里,他連忙將求救的眼神投向了妻子。
婦人沒有理會丈夫求救的目光,她照顧陰刀的時間比丈夫更久,也更了解陰刀,只是一個眼神的改變她就發現了其中的蹊蹺。
“少爺,您是不是和那位小小姐鬧別扭了?不如跟我講講,我從小看著您長大,平日也總和孩子接觸,比您有經驗的多。”
婦人一般說著,一邊眼中浮現出了一抹關切,想起了丈夫和她敘述的情形。少爺他根本不擅長和孩子相處,上次近乎笨拙地帶著那位小小姐去花園玩結果還不是一不留神讓小小姐被惹哭了。
曾經的少爺還會天真地圍在還沒過世的夫人身旁,求著夫人給他生個妹妹。可當時城主早就在夫人面前暴露出來了本性,只是身為母親的她不忍讓陰刀對父親失望,苦苦地為他支撐出了一場家庭和睦的幻象。
從小少爺就渴望親情,可城主卻讓他一次又一次地失望,這位小小姐或許可以填補這份空缺。
婦人的話正好扎中了奈落的痛處,他面上更冷,但又因為對陰刀的承諾不好對這兩個人類發作。
見狀婦人面上笑意更深,果真那位小小姐來了之后少爺也放松了許多。這樣別扭的神情她有多久沒見過了?
“您該不會真和那位小小姐吵架了吧?”婦人也沒想到陰刀真的會和一個小姑娘鬧起了別扭,在得到了奈落的默認后她面上笑意更深。
也不知是夫人家里哪位親戚的孩子,讓少爺如此在意。
婦人想到的和真相雖然南轅北轍,卻也點到了正題上。
“您不如跟我講一講到底發生了什么,好幫您和小小姐和好,要知道小孩子都忘性大,再不和好她沒準都要把您忘了。”
她的話雖然有夸大的成分,但小孩子的三分鐘熱度不就是這樣嗎?
奈落面上一僵,看著笑得很是自信的婦人,最后還是把他花了一個月都沒能解決的冷戰略加修飾地講了出來。
忽略掉了幼崽的身份來歷,他把發生在書架前的小爭執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
有些冰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講完冷戰發生的經前因后果,奈落冷冷地看向在聽了他的敘述后面色變得有些奇怪的夫婦。
池田的夫人在努力憋笑,池田則是皺眉思索了起來:少爺到底是怎么在能讓他們不發現的情況下把那位小小姐接過來的?
“她為什么要生氣?”奈落有些不耐煩地問出口,這是他始終都沒有想明白的問題。
池田的夫人一時有些無語,她看了看仍沒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都的少爺,默默地嘆了口氣。
“少爺,您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做法有些過分了。”
對上了奈落質疑的眼神后,池田的夫人感覺身上的擔子更重了,她耐心地解釋了起來。
“那位小小姐今年才五歲,您五歲的時候也是這樣淘氣的,您怎么能把那么小的孩子從上面丟下去呢?就算有軟墊也不行呀,您知道小孩子被嚇到之后要做多少天噩夢嗎?”
身為妖怪的奈落和人類的思維方式完全不同,因為他根本沒有想到過人類的幼崽不光身體脆弱就連心靈也很脆弱。如果妖怪的幼崽這樣怕是根本活不到成年。
“那你說該怎么做?”奈落身上的氣勢在對上池田夫人時不知為何弱上了幾分,也許是因為陰刀留下的記憶吧。
“您應該和她講明白事情的利弊,就算這樣還是做錯事的話您可以三天不給她吃零食這樣呀。像之前那種做法是萬萬不可以的。小孩子不會想的那么多,她只會覺得您在傷害她。”
“我家小孫女小時候就連晚上打雷都會被嚇得做一晚噩夢,更何況是毫無準備得被從高處扔下來的那位小小姐呢。”
池田的夫人一點點給奈落解釋清楚了這個年齡段孩子們的想法,結果看到他還是一副半信半疑地樣子。她嘆了口氣,拉了拉丈夫的袖子準備告退,留奈落一人好好想清楚。
這樣別扭下去最后難受的怕還是少爺。
池田婦人看了一眼奈落,在心中感嘆了起來,一時有些擔憂少爺這樣的性格以后能不能求娶到一位少夫人。
看在這是自己看大的孩子的份上,她在離開前又添了一句話。
“少爺您如果真的很重視這位小小姐就先開口道歉吧,不然最后最后悔的可能是您呀。”
能這樣包容您性格的人還會有幾個呢?
接收到池田夫人潛臺詞的奈落翻書的手指凝滯在了書頁上,直到二人離開才堪堪落下。
昏暗的書房里,只見半妖的神色不明,周身的氣息卻緩和了起來。
戈薇出現在一個陌生的庭院時整個人都是有些懵的。散亂著頭發,她身上穿著那件藏在了床底下的古裝,就這么光著腳丫站在了有些濕冷的青石板上。
她一時有些不能分清這里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這個庭院較于奈落的住處多了幾分煙火氣,廊下都掛著點了燭火的燈籠。
戈薇站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該去哪里,或者說該如何面對已經一個月沒有說過話的奈落。
其實她早就已經消氣了,雖然知道奈落是為了她好,可之后的幾次見面里半妖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把她當做陌生人一般,看她的眼神也變得有些漠然了。
戈薇有些難過,她覺得奈落可能已經不把她當做過朋友了,這份她很重視的友誼也許已經在她沒有察覺到的時候慢慢消逝了。
“是誰在那里?”
身后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傳來,戈薇回過頭卻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是那天花園里很溫柔的那個少年。
她看到少年走近后連忙向后退了幾步,想起那日他身旁那個兇巴巴的侍從后更不敢靠近他了。
“你別過來!我我這回沒摘花!”
小姑娘的聲音明顯底氣不足,童丸一開始也沒認出面前的孩子到底是誰,是小家伙的喊聲徹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城主病重,月姬忙著在一旁照顧,對于童丸的看管自然也松懈了下來。花園里的那件事發生后,童丸借機將身邊的人清洗了一番,只留下了幾個老實聽話,母親送過來的人全被他找借口擋了回去。
本是想來庭院里散步透透氣,沒想到卻碰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小家伙。
“你別害怕,只有我在這里。”
童丸眼中帶著笑意,半蹲在了戈薇面前,趁她不注意揉了揉她亂糟糟的頭。
“你是怎么跑進來的?是不是趁兄長不在就淘氣了呀。”
上次奈落那樣重視的態度讓童丸自然而然地認為面前的小家伙應該是陰刀母家的表弟或者侄子。
雖然有這一層關系在,童丸卻對面前的小家伙生不出什么惡意。
“兄長?”戈薇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她歪了歪頭。“你是奈陰刀的弟弟嗎”
“也許是吧。”少年的眼中閃過一抹自嘲,他笑了笑,隨即很自然地遷過了話題。
“已經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不然他會擔心你的。”
一聽這話戈薇馬上鼓起了臉,她垂下了眼睛,不是很自然地說問道:
“我可不可以先不回去呀。”
注意到面前的小家伙連鞋子都沒穿,童丸目光了然,一下就明白了發生了什么。
“可以嗎?小哥哥?”面前溫柔的少年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有些害怕去面對奈落的戈薇,抬起頭滿是希冀地看向了童丸。
童丸愣了片刻,沒想到陰刀的這位小表弟對他如此不設防,他對上了小家伙清澈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就開口答應了。
“今晚你可以留下來,但是明天必須回去,不然他們會擔心的。”少年語聲溫和,讓之前一直有些緊張的戈薇放松了下來。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童丸,你呢?”
“我叫戈薇。”
聽到這個名字時童丸還有些驚訝,他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小家伙,一時有些不能確定。
“我還是第一次聽男孩取這個名字,是有什么寓意嗎”
聽到童丸的話后戈薇看向他的目光就變得有些奇怪了。
“誰說我是男生了,我是女生。童丸哥哥你是不是眼神不太好呀。”
對上面前的小家伙或者應該叫她小姑娘的帶著憐憫的眼神,童丸不禁失笑。
“是我不好,你身上的衣服是男裝制式所以我才認錯了。”他之前只是覺得這個男孩長得很可愛,沒想到人家本就是個小姑娘。
注意到小家伙還光著腳,童丸在詢問過后直接抱起了戈薇,帶她去了一間客房,還喚來了一名侍女為她洗漱。
等候的功夫,少年沉思了片刻后還是取出了一張紙寫明了事情經過后,用蠟封好叫人送去了陰刀的院落。
如今城主病重,府里人多眼雜,此事若是傳出去了反倒不好。
“二少爺,都收拾好了,這位小小姐已經睡著了。”
侍女抱著換上了白色寢衣的戈薇回到了房間里,小家伙在她懷里睡得正香。
“把她放到床上吧,明早兄長應該會帶人來接她。”童丸溫聲吩咐侍女離開,他走上前,看到了小家伙毫無防備的睡顏后,嘆了口氣也離開了房間。
戈薇是被清晨的陽光給曬醒的,她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最后雙眼聚焦在了面前有些熟悉的一個身影上。
先入眼的是一身帶著精致暗紋的玄色長衫,隨著視線上抬,墨色的長發被簡單束起,只有一條暗紅色的發帶作為裝飾,最后小姑娘對上了一雙有些冰冷的眼睛,里面似有化不開的濃墨含著沉沉的陰霾。
“奈陰刀。”戈薇抱著被子的手不禁緊了緊,她移開眼神正好看見了站在奈落身后一臉歉意的童丸,連忙改了口。
小姑娘鼓起了臉,心底的委屈又冒了芽,她索性那被子蒙住了頭,在床上打了個滾,縮成了一個厚厚的繭不肯出來。
房間里剩下的一人一妖只聽見被子里傳來了一道悶悶地聲音。
“我還沒原諒你呢,你走吧。”
奈落剛收到消息就想要闖進童丸的院落帶走幼崽,卻被池田夫婦死死攔了下來。
黑著臉等到了清晨才去找童丸要人的半妖一走進戈薇睡覺的房間,看到她毫無防備的睡顏后心底就生出了一股無名的怒火。
也許是因為幼崽輕易信任了那個人類,也許是因為她寧愿在一個陌生人的地方借宿也不愿意去找他。
可這股怒火卻在幼崽醒過來后怯生生地看向他的眼神中被一點點澆滅了。
冷冷地回頭掃了一眼身后的童丸,在對方知趣地離開后,奈落坐到了戈薇床邊,伸手拎起了裹成一團的幼崽直接抱到了懷里。
感受到身體突然失重的戈薇從被子里冒出了頭,正好對上了半妖的視線。
小姑娘癟了癟嘴,眼睛頓時紅了一圈。
童丸離開后,奈落周身的氣勢早已緩和了下來,可對上幼崽委屈的眼神后,他還是妥協了。
他放棄了直接帶走幼崽的決定,把小家伙放回了床上。
“你你到底想怎么樣”說著這句話時戈薇眼中已經續起了眼淚,奈落這種莫名其妙的舉動讓她覺得對方顯然絲毫沒有道歉的打算。
半妖伸出了手,有些冰涼的手指輕輕拭去了小姑娘眼角溢出的淚珠,一雙墨色的眼睛認真地看著面前的幼崽,里面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無措和后悔。
“別哭。”他頓了頓“是我錯了,以后不會再這樣了。”
一個簡單的道歉就可以為這場有些幼稚的冷戰畫上句號,可一人一妖卻足足拖上了一個月,打起了持久戰。
聽到這句遲來的道歉的戈薇有些呆愣地看向面前突然溫柔起來的奈落,之前的那個表面很兇其實很遷就她的妖怪好像又回來了。
不過
她才不要這么輕易地原諒奈落呢!
“哼,看在奈落你主動認錯的份上,我就把你從壞蛋名單里劃掉吧。不過你還在觀察期,在我真的原諒你之前,最好的朋友的稱號是不會還給你的!”
心里其實很高興的小姑娘,按捺住了上翹的嘴角,隨手擦了擦眼淚,很傲嬌地看向了奈落。
“我答應了惠子做我第一好的朋友,奈落你以后就排第五吧。”
還是沒有適應幼崽善變的心情的奈落并沒有對戈薇的安排提出異議。還不知道這個排名意義的半妖還絲毫不知道自己日后要為此吃上多大的苦頭。
“現在你愿意和我回去了嗎”在池田夫人的速成培訓下,奈落終于在與幼崽的相處上取得了一絲絲進步。
“好吧,不過奈落你要幫我謝謝童丸哥哥哦,昨天我很麻煩他啦。”
戈薇很自覺地翻開被子下床穿好了木屐,拉著奈落的袖子就準備離開。
“走吧,我還要和童丸哥哥告別呢!”
和好后有些迫不及待想去和童丸道謝的戈薇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只穿著一身寢衣,還是奈落及時拉住了她,隨即叫來了一同前往的池田夫人幫幼崽換上了帶來的衣服。
不得不說池田夫人準備衣服的眼光實在很好,換上鵝黃色和服的小姑娘被束起的頭發上細心點綴了一只竹青色的簪子,很是可愛。
戈薇在自己被換下的衣服上翻了半天,拿出了什么東西后就緊緊攥在了手里跑了出去。
“童丸哥哥,我要走啦,謝謝你讓我借宿。”
面前溫和的少年和喜怒陰晴不定的奈落比起來就像是一朵軟綿綿的棉花糖,戈薇很喜歡這個溫柔的小哥哥。
童丸順著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了她伸出來的兩只小拳頭,有些疑惑。
在他疑惑的目光戈薇把手中藏著的寶貝趁其他人不注意悄悄塞進了他的手里。
當然,這個其他人并不包括奈落。
幼崽討好童丸的行為讓半妖更加覺得她警惕性低下,需要多多鍛煉。
面色有些陰沉的青年不顧眾人目光單手拎起了小姑娘抱到懷里,隨即轉身離開,只是在路過童丸身邊時低聲留了一句話。
“多謝。”
池田夫婦則是歉意一笑,也跟著離開了屬于少年的院落。
孤身一人站在院中的童丸,低頭看著手心里小姑娘留下的兩塊奇特的糖果,輕笑了一聲。
人見城的這個清晨,平淡卻不失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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