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暮來到了陵城的一處書院。

        第一日，他看著小學子們跟著夫子背書，偶爾有一兩個趁著夫子轉身互相打鬧。

        第二日，城里的幾戶人家將孩子送來求學，夫子教他們識字，遲暮回想起自己識字時候，覺得師尊教的比夫子好。

        第三日，夫子說若不背書就叫城里的魔族把他抓走吃掉，遲暮笑笑想，‘魔族會很久都不敢來這座城吧。’

        第四，五……第十日的黃昏，晚霞透過炊煙映入眼簾，學子們拎起書袋走出書院，一小團藍色的光從他們身旁繞過幾圈飛向遲暮懷中的燈。

        “走吧，我來接你回家。”

        －－－

        ‘這是哪？好黑，好暖，有人在說話，悶悶的聽不清，是誰？我是眼盲耳聾么？為何動彈不得，好困……’拂曉在這團黑暗中沉沉睡去。

        此刻房中，一位郎中隔著絹帕將指搭在女人的腕上：

        “恭喜蕭老爺！蕭夫人這是有喜了！”郎中對著二人賀喜道。

        “有喜！夫人，我們有孩子了！來人！賞！郎中診金付三倍，院內所有下人，本月，不，這個月開始十個月所有月錢翻倍，賞！都賞！”蕭老爺不惑之年方得這一子，大手一揮似是傾盡所有都值得。

        “夫人，未來要辛苦你了，我常年在外行商，不能護你左右，我這便去尋一會武之人保護你才好！”蕭老爺握著夫人的手說道。

        “老爺為了這個家才這般忙碌，我又怎會介懷，不必這般謹慎，女人生兒育女本是尋常事，家中下人會照顧的很好，老爺不必擔心。”夫人也握住老爺的手安慰著。

        “這和平時可不一樣了，夫人就全了我這心愿可好？”

        “好，那便都聽老爺安排。”

        屋頂上，遲暮聽完二人對話悄聲跳出院子來到街口‘引渡燈帶我來了這院中，可院中幾日下來并沒有師尊，這夫人剛好有孕，難道是這個孩子？只能一試了，留在院中才能找到。’

        不多時，蕭老爺的馬車駛入街道，遲暮彈出手中石子打在了馬的腿上，馬兒受驚躍起，眼看就要帶翻馬車，街上的人被嚇的不敢靠近，遲暮躍下屋頂，伸手拉住馬車穩好馬，回頭看向蕭老爺道：“馬像是受驚了，這位老爺可有受傷？”

        “未受傷，多謝公子出手相救。”蕭老爺擦了擦額上的汗回道。

        “您的馬剛受驚嚇，一位車夫怕是會拉不住，我剛好無事，您要去哪，若是方便我送您過去。”

        “方便方便，那就勞煩小公子了。”蕭老爺看著遲暮，心念著若給夫人找的侍衛如這公子這般就好了，那他離家在外也便安心了。

        “老爺為何看著我，放心，在下并無所圖，老爺盡可放心。”遲暮回頭對蕭老爺說道。

        “我并非此意，只是覺得公子武功高強，又待人友善定是出身不凡，看著賞心悅目。”

        “哈哈哈哈哈，不敢當，在下不過塵間一浪子，初到此地，見您有危險舉手相助罷了。”遲暮笑笑答道。

        “初到此地？那不知可否有了生計？”蕭老爺聽到遲暮的話急切的問道。

        “這……還未有。”

        “那你是否愿意到我家去，我家夫人有孕在身，只要能護著母子平安要求你盡管提！”蕭老爺激動的大手一揮。

        “承蒙老爺器重，我剛好略識藥草，定當竭盡全力。”

        “好好好，那我們這就回去。”蕭老爺迫不及待的想和夫人說下這段奇遇。

        “是，老爺”車夫揮起鞭子，載著二人返程。

        一月后，蕭老爺踏上了南下的行商路，遲暮護在夫人身側，隨夫人出入院中，也在來來往往的人中尋找著拂曉的痕跡。

        一日一日，一月又一月，肚子漸漸大了，胎動卻很少，遲暮收回把脈的手安慰夫人莫要擔心，他想：‘若孩子是師尊應當是個喜靜不愛動的。’

        “遲暮回來了？真是辛苦你了，我這月份大了，身子越發疲勞，只能麻煩你了。”蕭夫人抬起頭看著來人。

        “夫人客氣了，這是遲暮職責所在。”遲暮對著蕭夫人微微行禮站到她身側道：“夫人這是在做什么？”

        “打算給孩子多做件小衣，你來幫我挑挑看那塊布好看？”蕭夫人展開了幾塊布匹問著遲暮。

        “我覺得這塊靛青色的不錯，夫人可以試試。”

        “恩，甚好，就這塊了，遲暮你年紀輕輕不僅武功好，性子好，眼光亦是獨到，是家中人的教導？”蕭夫人好奇的問道。

        “是家師，年幼時被家師所救，教導長大的。”

        “你家師尊定是極好的人，瞧你這副驕傲的神情，那怎的不在師尊身側到這里來了？”

        “咳，我家……師尊說我需要歷練，即使學會了武功也莫要忘了去學待人處事。”

        即使蕭老爺不在，蕭家也有城中的鋪子需要打理，蕭夫人待人和善，見遲暮聰明也會時常教遲暮一些商販之道，遲暮也繼續尋著等著護著。終于等回了蕭老爺，等來了夫人的臨盆。

        下過雪的冬日即使放了晴，仍讓人覺得冷。

        “遲暮，我夫人她一定會順利的對不對。”蕭老爺在房門口拉著遲暮緊張的想尋個心安。

        “老爺放心，這些時日，夫人很健康，定會母子平安的。”遲暮在衣擺上蹭著自己手心里的汗，張口安慰著蕭老爺。

        屋內的夫人因疼痛而不可抑制的哭喊，下人和產婆忙作一團。

        ‘好吵……好擠……’拂曉不安的扭動身子，想尋個舒適的位置，卻在動作間尋到了一絲光亮，他奮力的向著光亮爬去，越來越擠，快要將他碾碎，又貪婪窺得著光明，終于他通過狹窄的生門，模模糊糊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一雙雙大手將他接過捧走‘好冷，又好燙，這感覺，好難受，好痛……’一聲聲啼哭從嬰兒的嘴里傳出來。

        “恭喜老爺，母子平安，您看小公子左眼下還有一顆小痣，這眉眼生的真是好看極了，將來定是個十分出眾之人”

        “恭喜老爺。”遲暮站在蕭老爺身邊看著老爺懷里孩子的臉愣了神，‘師尊！師尊的左眼下有一顆痣，這孩子真的是師尊！’

        “生的像我的夫人，好，好呀！就叫你‘霽寒’，蕭霽寒。”蕭老爺開心的抱著孩子，孩子在喜悅聲中止住了哭鬧。

        “你們看小公子到了老爺懷里都不哭了呢！真是乖巧！”

        “怎么也不動了？”

        “郎中呢！小公子沒有呼吸了！”

        一聲聲驚呼仿佛越來越遠，遲暮的腦海里瞬間空白，在恍惚中倒了下去。

        夢終人醒，此夢為生。

        －－－

        拂曉睜開眼，看見了熟悉的昏黃，那些溫暖或不適全都消失不見了。

        ‘我這是做了個夢么？怎么會睡著？夢里，嘶……記不清了’。腦海里一下如刺骨般的疼痛打斷了拂曉的回憶，他扶著結界站起身來，向著荒蕪之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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