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陽成長在神荼鎮，對的，只是成長，十八年前他被風老太撿來獨自撫養，沒有人知道他出生在哪兒。

        十八年前發生了很多事，那一年的某一天，全世界都感受到了來自地底的震動，若非當時建筑科技發展繁榮，估計那次的大地震都能毀滅大部分人類文明。

        可緊跟著一場全球性的大海嘯仍是給人類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災難印記——全球海平面上升了200m，世界人口只余下一半，甚至曾經的歐洲版圖也只剩下阿爾卑斯山脈。

        但令人不解的是，極地的冰川沒有融化多少，這讓海平面上升兩百米的海水到底從哪里來，人類現在都還沒有研究出來。

        十八年的歲月過去，人們對那場洪水的恐懼仍未消失，都害怕那樣的洪水再來一次，紛紛遠離濱海地區。

        曾經的蜀中地區，神荼鎮現在也成為了濱海地區，人口已不足鼎盛時期的五分之一。

        咸咸的海風改變了這座小鎮的氣候，藤蔓爬上沒有人的樓房，不用貸款就有了自己的房子，從前熙熙攘攘的生機被恬靜的植物生機取代。

        夏天的金色陽光，夏天的習習微風，夏天的大豬肘子。

        “風翠花你不講武德啊，騙我是法師共鳴……”林書陽怒氣沖沖推門而入，豬肘子的香氣撲面而來。

        “回來了書陽，來嘗嘗奶奶做的東坡休肘子。”

        一個老太太像沒聽到他的話似的，笑著迎出來，手里端著一盤醬肘子，小碎步走到院子的桌子上:“今天咱出來吃。”

        “風翠花！……一碗飯不夠。”

        林書陽已經盡力忍住誘惑了，但口水還是不爭氣的流下來。

        雖然風翠花脾氣不咋滴，但操持美食那是一絕，鎮上來領導了都要鎮長親自來請她來下廚。

        “要我說……”林書陽腮幫子鼓鼓的，費力地說:“您就該去當個酒店大廚，那個比開麻將館掙錢多了，用不了幾年咱也能移民到高原了。”

        “移個球民，洪水再來就來吧，我也已經九十多了，活得值了。”

        “您值了我不值啊，我才十八啊，祖國八九點鐘的太陽啊！”

        “你幼兒園的時候就說自己是八九點的太陽了，這太陽升了好幾年咋還是這個點鐘？”

        林書陽走到風翠花身后給她按著肩膀，諂媚地說:“要不，您讓我去紙牌接種？洪水來了我也能保護自己啊。”

        “不可能！”

        “今天是我們學校成人禮，您猜怎么著，我是b級天賦的煉金術師紙牌共鳴。”

        “哦。”

        風翠花不咸不淡的語氣讓林書陽氣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幾年前你帶我職業鑒定果然是在騙我！”

        “啊對，是有這么個事兒。”

        “風翠花，你要尊重我的夢想，夢想！”

        “夢想比命重要嗎？”

        “人沒有夢想和咸魚有什么區別？”

        “我告訴你林咸魚，這件事你別想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除非是我死了，要不然我管你一輩子！”

        “我可是您親愛的孫子啊。”

        “撿的。”

        正在二人對峙的時候，響起了一陣敲門聲，“砰砰砰……吱嘎……”

        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擠進院門，先向風翠花鞠了一躬:“風姨，好久不見啊。”

        “哎呦，小李回來啦，來來來坐。”

        “風姨，小李？他們認識倒是有心理準備，但居然這么熟，不妙哇。”林書陽暗自想到。

        “風姨，我就不坐了，我今天是來家訪的。”

        “家訪？書陽在學校里惹事了？”

        “沒有沒有沒有，林書陽同學名次每次都是年級第一，是我們濱海高中的驕傲。”

        “就是今天有個成人禮，林書陽同學在成人禮上進行了職業鑒定，他是b級天賦的煉金術師共鳴，可以說是天選之子啊。”

        聽到這話，風翠花和藹的笑容瞬間消失，往自己面前的茶杯里添了點茶，吹開茶葉，語氣帶點威脅的意味:“小李啊，你們這機器準嗎？”

        “絕對準的奶奶，我是第一個測的。”林書陽感覺到氣氛不太對，于是搶著說到。

        “是嗎小李？書陽第一個測的？”

        李富貴支支吾吾不敢出聲。

        “對啊對啊，我成績是年級第一，當然第一個測啊。”林書陽再次搶答，微微靠近李富貴，小聲嘀咕著:“王寡婦王寡婦……”

        “啊，對啊，我們確實是按照學習成績排的。”李富貴硬著頭皮附和著。

        見講道理講不過了，風翠花打算動之以情，渾濁的眼睛盯著院子里的桂花樹:“我家那口子啊，當初也是這么倔……”

        最怕老人回憶往事，一點稀碎的小事經過蒼老的聲音講述，有種讓人想哭的魔力，這才第一句，林書陽跟李富貴的眼眶就開始濕潤了。

        “我那老頭子非要去接種，”風翠花繼續說著，“后來啊，他死了，”

        林書陽跟李富貴同時一愣，眼睛里的淚流也不是不流也不是，疑惑道:“這就……講完了？”

        “對啊。”看到林書陽跟李富貴的反應，風翠花終于開始質疑自己:“是自己講的不夠動情嗎？”

        “我不管，無論如何你都不能接種。再說了，小李都是三星光明術士了，還不是怕我這么一個普通人，書陽，你要是夠優秀，做個普通人也會出人頭地。”

        “我累了，得回去歇歇了。”風翠花快步走回房子里，“書陽啊，送校長回去吧。”

        隨著房門合攏，留下林書陽跟李富貴面面相覷。

        李富貴嘆了口氣:“林書陽同學，我盡力了。”

        林書陽疑惑道:“你可是紙牌人啊怎么會怕我奶奶這樣的普通人呢？”

        李富貴拉著李書陽走出院子大門:“咱們鎮上嚴打黃賭毒多年，這么多年下來只剩下你家一家麻將館沒關門，還不說明問題嗎？”

        “鎮長都不敢對你奶奶怎么樣，我還敢在她面前放肆？”

        林書陽沉思:“以前還真沒想到過奶奶這么厲害。”

        李富貴嘆了口氣:“而且風姨說的也對，你要是夠優秀，普通人地位也未必比紙牌人低……”

        然后李富貴又用世外高人的口吻對林書陽說了一堆文白夾雜到自己也聽不懂的話，最后叮囑到:“我是幫你勸了，王寡婦的事就此過了吧。”

        “好吧好吧。”林書陽自我安慰到:“就當我是個普通人，在普通人里做最亮眼的崽！”

        嘆了口氣，林書陽走進房子，推開東屋的門，風翠花正躺在土炕上打著盹。

        平日里干活風風火火精神矍鑠的老太太，此時展現了自己的蒼老，身子佝僂的像個魚鉤，一頭銀發攏在腦后，麻雀爪般的手指搭在枕頭上。雖然身體的每一處都在訴說著年邁和蒼老，但林書陽在這一刻覺得風翠花是一個天使，慈祥的天使。

        “風翠花，你好老啊，”林書陽輕聲說道:“要是你能一直管著我的話，那不接種也挺好啊，誰讓我那么孝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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