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瑤疑惑，“不澆水了？”

　　“昨天才澆過。”

　　“那你多帶個桶干什么？”

　　“順手拿的。”

　　虎子沉默了兩秒才解釋，他出門時有些心不在焉，隨手拿了桶就出門了。

　　夏瑤也就沒再開口，但嘴巴和眼睛同時不能同時閑下來，她就專心看著周圍的風景。

　　田中央有口土井，以前是用來喝水的，后面新修了口井后這個就閑下來了。

　　消瘦的老人沉默站在井邊，身上的衣服沾著土，打滿了一層又一層的補丁。



　　夏瑤遠遠看著，伸手攔住了還要往前走的虎子，虎子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一眼認出了老人，“是趙爺爺。”

　　村里人都叫他趙老頭，沒人知道他的大名是什么。

　　趙老頭唯一的兒子在廠里出了意外，被卷進機器里死了，第二年兒媳也生病走了，只留下了個小孫子和老人相依為命。

　　“我們過去看看。”

　　夏瑤覺得有些不對，老人似乎有要跳井的意頭，她快速拉著虎子往井邊趕。

　　“噗通。”

　　來不及了，兩人的步子剛邁開，趙老頭的身影消失在了井邊，濺起不少水花。

　　“快救人！”

　　虎子哪見過這種事，呆立在原地，反應過來后夏瑤已經(jīng)跑出去一段距離了。

　　快點...再快點...



　　夏瑤喘著氣跑，肥肉成了巨大的累贅，不經(jīng)常鍛煉的身體跑了這點距離腿已經(jīng)有些邁不動了。

　　這個點地里沒多少人在，她喊了一聲后沒招來人。

　　心跳聲清晰的放大在耳邊，夏瑤唯恐慢了一步，不愿意看到一條生命在眼前消逝。

　　“救人啊！救命啊！”

　　虎子扯著嗓子喊，很快跑到了夏瑤前邊，細瘦的兩條腿倒騰的飛快。

　　夏瑤趕到的時候，他正死死拽著趙老頭的手。

　　“媽...我拉不動...”

　　虎子嗓音里帶著哭腔，臉漲得通紅，手里不敢放松一點力氣。

　　他才七歲不到，就算趙老頭已經(jīng)瘦成了一把骨頭，也不是他一個小孩子能拽動的。

　　趙老頭泡在水里，按理說這個水的高度淹沒不了他，但他存了死志，以一個別扭的姿勢把腦袋埋在水里。



　　“你讓開，我來。”

　　夏瑤拽著趙老頭的胳膊，感覺到老人的抗拒后松了口氣，這就是還活著。

　　兩人僵持了幾秒，她一個猛拉，把人拽出了水面。

　　溝壑叢生的臉上滿臉苦澀，枯草般的白發(fā)打濕貼在額頭上，臉上瘦到?jīng)]有一點肉，骨架突出。

　　趙老頭抹了把臉上的水，嗓音沙啞粗糲，“救俺干啥啊...”

　　“可別這么說，這死了可就什么都沒有了。”

　　夏瑤開口勸說時發(fā)覺嗓子有些痛，因為劇烈運動喘息后喉嚨泛著難受的血銹氣，現(xiàn)在急需要一口熱水潤潤。

　　虎子眼圈發(fā)紅，死死咬著牙關，光著只腳沉默的站在旁邊。

　　“咳咳咳！”

　　趙老頭劇烈咳嗽了一陣，佝僂著脊背坐在泥水里，黑瘦的腳趾從開邊的鞋縫里伸了出來。



　　他滿臉苦澀的往旁邊的地里看了眼，本該欣榮生長的農(nóng)作物枯的枯焉的焉，一片萎靡。

　　“這今年也不知道是咋了啊，種的菜壞了一大片，俺是去求了支書又求土地爺，可就是沒法子啊...”

　　“俺老了不中用了，就指著這塊菜地過活，要是就俺一個老頭餓死了也就算了，可胖胖才五歲啊，老天爺怎么就不開眼啊。”

　　胖胖是趙老頭的孫子，前些日子才滿五歲。

　　因為經(jīng)常吃了上頓沒下頓，他瘦的跟豆芽菜似的，再配上這個小名更是讓人覺得心酸。

　　夏瑤有些沉默，她也不是農(nóng)業(yè)方面的專家，給不出專業(yè)的救治方案。

　　現(xiàn)在唯一能寄托希望的就是靈泉水，剛剛試驗性澆上靈泉水的那一小塊地，應該過兩天就能看到直觀效果了。

　　“您放心，老天爺會開眼的。”夏瑤現(xiàn)在也說不出保證的話，只能盡力去勸，“再說了，您老真走了留胖胖一個小孩，他該怎么活下去？”

　　“趙爺爺，胖胖他說以后要帶你過好日子。”

　　虎子嘴拙不知道怎么勸人，記憶里胖胖滿臉期待，篤定地說要讓爺爺跟著自己過好日子時的樣子還很清晰。



　　他的小手搭在趙老頭的手上，似乎想借此給予對方一份力量。

　　趙老頭有些動容的反握住虎子的手，看了一眼夏瑤，再出口時有些哽咽，“你們都是好孩兒啊，可俺...”

　　“爺爺！”

　　老遠傳來一聲呼喊，小蘿卜頭邊跑邊哭，一把撲進趙老頭懷里，“爺爺別不要胖胖...”

　　胖胖跑的時候摔了一跤渾身是泥，背上的小簍里裝著半簍野菜，身上的褂子也劃拉了個大洞。

　　是虎子的喊聲起了作用，遠處乘涼的人發(fā)現(xiàn)了這邊的情況，消息很快也傳到了塘邊摘野菜的胖胖耳里。

　　“唉，咋就這么想不開，這日子再苦也得過下去是不...”

　　“胖胖這小子可是哭了一路，老趙你咋舍得下這小娃娃嘞。”

　　村民們勸的勸扶的扶，夏瑤嗓子實在是不舒服，帶著虎子悄悄脫離人群往家走。

　　“沒嚇到吧？”



　　夏瑤一只手拎著兩個桶，一只手牽著虎子，這小子已經(jīng)不是剛才被嚇到手足無措的模樣了，但她還是不太放心。

　　虎子不說話，只是搖搖頭。

　　“等我一下。”夏瑤往回走，一會兒就拎了只鞋回來了，“穿上吧，省得劃破腳。”

　　他的鞋救人的時候跑丟了一只，估計自己都沒想起來。

　　夏瑤邊走邊輕聲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趙爺爺也是迫不得已才做出了這個選擇，你有啥想法別自己憋著，和我說也行和你爸說也行。”

　　她點到為止，虎子看著年紀不大其實很有想法，多問也問不出來什么不如給他時間自己琢磨。

　　這話其實有些難懂，虎子隱隱約約能理解一些，他猶豫著嗯了一聲。

　　“回來了？”

　　蕭望第一個聽到兩人回來的動靜，因為輪椅方向不對只能扭頭往回看，掃了眼發(fā)現(xiàn)人沒事后松了口氣。

　　夏瑤和虎子出去的有些久，再加上剛才村民匆匆路過的動靜有點大，他就怕是這母子倆出了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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