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真相
金秋是豐收的時節,不知道是不是約定俗成,在這個季節里舉辦的宴會總是很多很多,只比年終少一點兒而已。其中,有些比較重要的,秦寒枝也會參加,商場是個圈,大家有來有往,對以后的發展總有些好處,她在工作上一向認真,因此把自己弄得更忙了。
但秦寒枝本人也未料到,會在某一次赴宴時遇上霍華年,雖然她們倆人一個去東廳一個去西廳,但確實很是巧合地,在貫通東西的狹長走廊上遇見了。
先是聽見了霍華年的聲音,遠遠地,秦寒枝也馬上聽出是霍華年,因為對方的語氣,總有些玩世不恭,卻又很是桀驁。
是令人過耳不忘的聲音,正如霍華年本人一樣,第一眼,就能給人以強烈的存在感,就像是山湖水色的眼睛里驟然落下一團烈火,一下子攫取了人的心神,此后久久不忘。
其實出色的人大抵都有些相似,見過秦寒枝的人也會對她難以忘懷,可能這世上有些人生來就是來奪走大家的目光的,因為她們的身上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不過,霍華年在秦寒枝看來,就有些刺眼了。
霍華年那邊很多人,眾星捧月一般將一襲寶石藍小西裝的霍華年圍在中間,她走得閑適,可沒有一個人越過她的步子,她邊走邊與人笑談,四周便許多附和聲。
她這樣的人,好像天生便很適合做領導者,但秦寒枝記得,幾年前的霍華年不是這樣的,只是個叛逆而傲慢、整天與家里干架的小姑娘罷了,沒想到幾年以后,她竟接掌了霍氏,成了旁人口中的“小霍總”,身上那種攻擊性更強了。
不過短短三年而已,一個叛逆期少女忽然轉變成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企業總裁,這樣的成長速度,是令秦寒枝也感到驚訝的。
秦寒枝看到霍華年的一瞬間,霍華年也望見了她,兩人的目光一個清冷、一個銳利,隔著一條流光溢彩的走廊遠遠碰撞,剎那間,好像有火花濺射,但又好像是雷霆在動。
秦寒枝這里只她跟充當女伴的助理兩個人,同霍華年那邊的熱鬧好像“不能比”,但氣勢上,秦寒枝是半點也不弱的,兩人遠遠地對視過一眼,霍華年臉上笑容倏然冷淡下去,秦寒枝則始終是那張冰塊臉,四周突然安靜下來,她們兩人的交鋒在短暫的對視里完成,之后,她們兩人分別走向今晚自己要赴的宴會。
暗潮洶涌。
雖然是赴宴,但因秦氏是個龐然大物,秦寒枝幾乎一進東廳便成了焦點,宴會主人熱情地迎上來,神情隱約有些激動,之后,也有許多人上前與秦寒枝寒暄,秦寒枝忙碌起來。
這樣的場合里,少不了會喝些酒,宴會過半,秦寒枝帶著幾分醉意走進洗手間,才剛把手放到自動感應區,身后便傳來幾聲輕快的腳步,然后,鏡子里映照出霍華年眉骨清絕的臉蛋。
秦寒枝的動作一頓,聽霍華年輕佻地道:“你今晚的女伴不錯,怎么樣,嘗過她的滋味了?”
秦寒枝的眼神驟然寒冷,她低著頭,不緊不慢地洗完手,才直起腰身,也不轉身,只是透過寬大明亮的鏡子冷冷地看著霍華年,雋秀的臉上沒什么表情,似乎籠著一層初冬的寒霜:“我以為做了總裁了,你會成熟一點,沒想到嘴巴還是這么欠!
霍華年半抱著手臂,懶洋洋看著她:“怎么,被我戳到痛處了?”
秦寒枝不咸不淡地道:“有意思嗎?”
“那你參加這樣的宴會,不帶著你的正牌夫人,反而帶個助理,有意思嗎?不怪我多想吧?”霍華年寸舌不讓。
她一向這般伶牙俐齒,很會氣人,秦寒枝這次卻沒有被她影響,反而淡淡地笑了一下:“你是為她打抱不平?華年,你也說她是我的正牌夫人,你有什么立場,跟我說這些話呢?”
兩人關系早已墜入寒潭,所以秦寒枝這聲“華年”落在霍華年耳朵里,真是刺耳極了,而秦寒枝也不是對她昵稱,而是在嘲諷她,也是提醒她記得,自己曾經的身份。
霍華年沉下了臉:“她是你的夫人,卻不是你的所有物,你做得不對,我就算跟你們毫不相干,只是個外人,也可以為她鳴不平。”她說著,不知想到什么,臉色又和緩,帶著些蔫壞道:“何況,我喜歡她呢。”
這下臉黑的變成了秦寒枝:“霍華年!”
秦寒枝不是個好相處的人,常年高居上位,她平時都不怒自威,何況如今是真的生氣,周身氣壓很低,像是天邊壓下來一朵黑沉的云,如果換一個人,恐怕早就深感恐懼了,但霍華年也夠驕傲,在秦寒枝這樣的威亞下,也并不露怯,仍然笑得肆意。
“怎么了,秦、姐、姐!”或許是為了還之前那聲“華年”,霍華年也刺了秦寒枝一句,直令女人臉色愈發黑沉。
都知道霍華年跟秦寒枝不合,兩人幾乎到了王不見王的地步,但她們兩人不是生來就不合的,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了,她們的關系曾經很好,好到姐妹相稱。
不過,曾經的“華年”和“秦姐姐”有多真心實意,如今的這兩句稱呼,便有多么諷刺。
“畜生,覬覦你嫂子,還敢這么不要臉地說出來?”
霍華年玩世不恭地笑著:“你都叫我畜生了,還指望我要臉呢?何況真正不要臉的人是誰?難道不是你嗎?你自己摸著你的良心想想,你對青川好嗎?她是你領證結婚的老婆,可是你表面上一套,暗地里一套,也只有她傻,看不出來你表里不一!”
她跟秦寒枝針鋒相對,偏偏真正戳到了秦寒枝無法反駁的痛處上,秦寒枝兩手撐在洗手臺上,恐怖的力氣之下,大理石做的臺面寸寸崩開,靳青川很喜歡的小柑橘信息素攻擊性十足地逸散開來,霍華年感受到威脅,立時也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她們用信息素你來我往地纏斗片刻,s級alpha的精神力下,洗手間里很多東西被破壞,走廊里也溢滿了危險,令原本想來上廁所的人瑟瑟發抖,恨不得退避三舍。
還是秦寒枝先松的勁,今晚遇見霍華年本就是個意外,她原本也沒有跟霍華年動手的想法,只是這家伙太能挑釁,令秦寒枝也沒控制住自己,但她終究是個成熟的alpha,很快就停了下來。
再不停下,恐怕要有保安過來了,到時候明日頭條就要被她和霍華年占領。
秦寒枝丟不起這個臉。
秦寒枝停下了,霍華年一時有些收不住勁,在秦寒枝臉上留下一道淡淡的劃痕,劃痕滲出血來,秦寒枝伸手抹過,素來皎白的臉上,因這絲紅而多了分不一樣的瘋狂之感;羧A年看著她臉上的血痕,比她更瘋地笑起來,舔了舔紅艷的唇瓣,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可惜,似乎是嫌自己“送給”秦寒枝的傷口不夠大。
秦寒枝先找回了聲音:“你最好擺正自己的位置,不屬于自己的,不要去肖想,這幾年,你不是做的很好嗎?我以為你已經不喜歡她了。”
霍華年聽著,神情愈發諷刺:“我是安靜了幾年,但不是因為你,而是為了她。她那么愛你,所以我想如果她開心,我離她遠遠的、永遠不打擾她也沒什么,可我現在覺得我錯了,她愛你,可她得到了什么呢?得到了你的疏遠和冷暴力。”
秦寒枝神色古怪地看她一眼,碾碎了手指下的碎石,那些粉屑飄飄揚揚地灑落下來,弄臟了她昂貴的西裝褲,她卻渾然不覺:“你調查我?”
霍華年聳聳肩:“這還用調查嗎?有心人都能看出來,這幾年,秦太太的存在感越來越低了,有人把這視為一種保護,但我倒是覺得,你特意淡化青川姐姐的存在,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你自己,為了以后能和她劃清界限而做準備。秦寒枝,你不喜歡她吧?以前我小,不明白,但我后來想想,越想越覺得,你恐怕不僅是不喜歡她,甚至是有些討厭她的!
“你也不用假惺惺地辯解了,你在她受傷時都不愿照顧她,在她雙目失明、那么需要你的時候,你把她丟給我,自己去忙你的工作,你真的有那么忙嗎?你只是不想回家、不想照顧青川姐姐吧?”
秦寒枝一瞬間失語,霍華年原本也只是猜想,看她這樣子,才算真正證實了心中所想,再也維持不住面上的笑容,陷入憤怒中:“所以你果然不喜歡她!你既然那么討厭她,為什么要跟她結婚呢?”
是啊,為什么呢?
秦寒枝深藏在心底的某個回憶,被霍華年這句質問強硬地撬動了。
時光好像一瞬間回到好幾年前的那個夏天。
奧熱的日子,天上的太陽圓而大地,散發著無窮的熱意,正值畢業季,秦寒枝完成了大學學業,即將進入秦氏實習。
也正是那時候,衛璟秀分化了,像秦寒枝暗暗期盼了很久的那樣,分化成了omega,這令秦寒枝生出股比拿到學位還強烈百倍的喜悅。
她早在高中時就分化成alpha了,從那時起就在等著衛璟秀分化,等著同衛璟秀表白。但衛璟秀是很罕見的晚熟體質,明明比她大一歲,卻遲遲未能分化,甚至后來,與她在大學重逢的小妹妹靳青川都分化了,衛璟秀還遲遲沒有動靜。
秦寒枝等了一年又一年,期間,靳青川開始熱烈地追求她,她每一次都拒絕,但她從未將原因告訴過靳青川——只因她早就喜歡上了衛璟秀。
秦寒枝把這當做很私人的事情,一直沒跟別人說,哪怕是衛璟秀,她也沒有說過,不過對衛璟秀的話,秦寒枝就不覺得是私密了,她是因為太喜歡,喜歡到想要等一個最合適的機會去表白。
她終于等到了那個機會。她完成了學業,即將一步步掌握秦氏大權,而衛璟秀也分化成了omega,多么好的時機。
秦寒枝沒想過,衛璟秀會拒絕她。在她眼中,衛璟秀一直很優秀,秦寒枝也自信自己不輸于她,她們應該是很般配的。
而且,她們是這么多年的摯友,她們那般契合,甚至也曾超越過朋友的界限。秦寒枝分化成alpha后,衛璟秀時常問她分化成alpha的感覺,還玩笑般看過她的腺體,上面的下面的都看過,雖然兩人并沒有做出更過分的事情,但秦寒枝那時候以為,衛璟秀是在暗示她。
她那時矜持地想,還是先不要越線了,等璟秀分化,哪怕是分化成beta,她也要對璟秀表白的,反正,璟秀也喜歡她吧?小時候給她送了那么多次飯團,長大后也這么親密,兩人之間只隔了一層窗戶紙而已。
秦寒枝是這樣自信,但她的自信,在那場精心準備了多日的告白中,以衛璟秀的果斷拒絕而崩塌得無影無蹤。
那時衛璟秀是怎么說的呢——
“寒枝,很抱歉,我不喜歡你,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她甚至連半點猶豫都沒有,便拒絕了秦寒枝。秦寒枝那時深受打擊,可她本不愿就這樣放棄,她不斷爭取,甚至覺得,自己可以丟棄尊嚴,去求衛璟秀跟她在一起,哪怕是試試也好。
可衛璟秀沒有給她機會,反而是給了她更沉痛的一擊:“寒枝,你要是真的這么愛我,那么為我做一件事吧。”
衛璟秀坐在學校體育場那高高的臺階上,發絲飛揚,發絲飛揚,身邊是秦寒枝精心鋪滿的鮮花,卻毫無收到鮮花的喜悅之感。可她的話還是讓秦寒枝心中燃起了希望,秦寒枝馬上道:“你說!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一件夠不夠?很多件也行!”
那是秦寒枝第一次在人前露出這么不冷靜的一面,她從來是冷淡守序的,卻在衛璟秀面前失態成那樣。
秦寒枝很失態,衛璟秀笑著看著失態的秦寒枝,笑容甜美,說出的話卻殘酷到不可思議:“那你跟小青川在一起吧!
“好——什么?”
秦寒枝立時說了“好”,但一秒鐘之后,當她消化掉衛璟秀話里的意思,她驟然起身,覺得自己可能是聽錯了,又或者,是陷入了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
是夢吧?秦寒枝抬頭看向天空,天色黑沉沉的,沒有月亮,沒有星子,有飛機的轟鳴聲遠遠傳來,不真實中又透露著真實。
“你剛剛說了什么?”秦寒枝夢游般呢喃出一句,心中還在期待,也許剛剛發生的一切只是錯覺。
衛璟秀的聲音有些飄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也飄忽起來:“青川啊,她喜歡你,你知道的吧?”
“恩,但我不喜歡她!”看著她這個樣子,秦寒枝慌了,下意識地表決心,衛璟秀卻像聽不到似的,自顧自說道:“她追了你很久了,你一直沒答應她,她很傷心,最近,她跟我說,不想追你了,不想讓你覺得她死纏爛打,是個壞姑娘!
“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喜歡你,本來也給不了她想要的!
“可是她不快樂啊,她那么喜歡你,就算放棄了,也不會快樂的。她從小到大就是個情感豐富卻又脆弱的孩子,你別看她主動放棄了,其實她心里很難過的。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么了解她嗎?那是因為我喜歡她,寒枝!
秦寒枝只覺得頭頂上的黑天毫無征兆地壓了下來,她的眼前一陣陣地發黑,實在撐不住,跌落在地上,衛璟秀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眼中也飽含了與她一樣的苦楚,還有幾分秦寒枝沒有的瘋狂。
那是壓抑到了極致后,情緒的反彈。
“我啊,一直喜歡她,一直等著我自己分化,我想,如果我分化成alpha,我就去追她,我會讓她忘記你,會讓她快樂起來,可是誰能想得到呢?盼了這么久,我是分化了,卻分化成omega!
這些黑暗的情緒盡數地宣泄了出來,秦寒枝這才發現,原來衛璟秀心中已經這樣痛苦,她現在心里也很痛,不知道該說什么、不知道該做什么,好像完全失去了反應的能力。
衛璟秀仍然在笑:“所以寒枝啊,幫幫我好嗎?我要你像愛我一樣愛青川,她喜歡你,我要她快樂!
“你瘋了?”
“是啊,也許我是瘋了吧。所以你答不答應呢?”
你答不答應我,秦寒枝?
那天晚上她們兩相顧無言地坐在操場很久,秦寒枝終究不能眼看衛璟秀那樣難過,她顫抖著,不知道是怎么說出的那聲“好”。
這個“好”字,斷送了她的愛情,斷送了衛璟秀的愛情,成全了靳青川的愛情。
一點兒也不好。
但現在看看,或許也不是成全了靳青川,因為秦寒枝,從來就沒有給過靳青川真正的愛。她被衛璟秀逼著,答應了跟靳青川交往,她跟靳青川牽手、親吻,每一次,她都會想起衛璟秀,心想如果眼前的人是衛璟秀的話,該多好啊。
可是沒有如果。
秦寒枝跟靳青川戀愛了,可是她愛不了靳青川,甚至因為衛璟秀的緣故,她暗恨著靳青川,每次,她看到戀愛中的靳青川無憂無慮的笑臉,心中都一陣陣地抽痛。
可靳青川知道些什么呢?她什么都不知道。
后來,秦寒枝還是跟靳青川結了婚,衛璟秀也來參加了婚禮,卻在婚禮的第二天便決然出國,其實那會兒秦寒枝已經不跟衛璟秀往來了,她已為衛璟秀犧牲良多,再也做不到像從前那樣待她。
衛璟秀也是如此,她虧欠了秦寒枝,卻又放不下靳青川,甚至又因為靳青川而嫉妒著秦寒枝,她才是三人里心思最亂的那個人,她的出國,何嘗不是一種逃避呢?
過往一切,如同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在秦寒枝腦海中起伏不定,她始終放不下曾經的那些事情,自然也無法做到心無芥蒂,原本是因霍華年的質問而歉疚的,但現在,她又冷下了心腸。
“你不會明白的。”
她丟下一句話,離開了洗手間。
霍華年說對了,她當然不喜歡靳青川,哈,她怎么可能會喜歡靳青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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