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睡得晚,但青川這天很早就醒了，醒了，也有點心事，看著天花板出神。

        四周寂靜而昏暗,天光還未亮起,窗簾靜靜地垂落著,房間里唯有手機在發(fā)出亮光,青川想到些什么，點進社交圈，見有紅點亮著。

        “大大,早安。”

        ——來自小檸檬。

        自從上次那幅畫之后，青川時常跟這個小粉絲聊天,兩人多是聊聊青川的畫作,小檸檬的談吐總給青川一種年輕氣盛的感覺，但藝術鑒賞能力不錯,和青川很有話聊,咳，如果她不是那么愛吹青川就更好了。青川漸漸把她當做朋友，而對方也會在每天晚上跟青川說晚安，又早早地跟她說早安，青川早上總是回復不及時，然而小檸檬也從來不介意,對青川的消息，她都是秒回的。

        這也佐證了青川關于她是個年輕人的猜測，大概只有這樣的小女生,才會有這么多的時間泡在網絡上。

        以往青川是極少談論自己的私事的，然而今早,她見小檸檬又秒回她后，心頭微微動了動，便問了句：“小檸檬，你有沒有突然地親過一個人？”

        噫？噫噫？

        小檸檬——也就是霍華年——躺在床上看著這條消息，不自覺想到昨晚的那個吻，她猜青川說的也是那個吻，臉上頓時漾起甜甜的笑容：“沒有哦，但我有被喜歡的人親過。”

        靳青川怔了下，沒想到小家伙會這樣回答：“那你一定很開心了。”

        霍華年：“開心呀，當然開心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她每天都能親親我！”

        這是多么美好而直白的愿望呀，青川不自覺為小檸檬感到高興。其實她能夠體會到小檸檬的心情，或許小檸檬正處在熱戀中，不過也正如此，她意識到，跟小檸檬這種顯然正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小姑娘談論她自己的那個吻，大概是沒結果的。

        小檸檬肯定也沒辦法幫她分析吧？

        霍華年在床上打了個滾，抱著被子繼續(xù)打字：“還有，我也想親親她，在每一個早晨和晚上。”

        大清晨的，霍華年房間也沒開燈，手機屏幕的藍光，映照出她年輕而充滿熱忱的臉頰，雖然清楚青川不知道她就是小檸檬，但她這句話，還是很認真很認真的。

        “那你喜歡的那個她，也一定很幸福。”

        青川祝福了小檸檬與她的小女朋友，霍華年在心中猛點頭，沒忍住，又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直把床單滾得皺皺巴巴，像是撒歡的小狗。

        日出東方，雙花庭三號外的停車區(qū)，一輛黑色卡宴已靜靜在這里停靠了整晚了。車內，秦寒枝疲憊地靠在座椅上，默默望著不遠處的那棟小樓。

        得知真相過后，她在家中，只覺如坐針氈，左思右想，還是找了青川的住址過來了，青川不愿約她沒關系，是太晚了，可是早上，應該就不算晚了吧？

        抱著這樣的期待，秦寒枝耐心等了一整晚，天一亮她便精神一振，剛想下車，卻從鏡中瞥見自己憔悴的面容，昨夜她沒睡，于是眼里都是紅血絲，黑眼圈也重，她怔了下，想了想，發(fā)動引擎調轉了車頭。

        也正是這個轉頭，她未看到，霍華年從她望了一晚上的那棟樓里跑了出來，先是圍著小區(qū)跑了幾圈作為晨練，之后便到小區(qū)外，從早已等在那里的傭人的手里拿了從霍家私人莊園送來的菜品和新鮮水果，又腳步輕快地跑了回去。

        秦寒枝并未回家，而是徑直來到最近的酒店洗了個澡，助理送來她要的新衣服和化妝品，她仔細化妝一番，重點在遮瑕上，想了想，又涂了口紅，直到鏡中人看上去比往日更加精神，她才停手，又馬不停蹄地趕回去。

        秦寒枝的電話打來時，青川正好用過小霍精心制作的早餐，見是她的電話，猜到她要約自己，雖然不知道她什么事情這么急，但一直躲著也不是辦法，青川便答應下來，原想約個地點的，但秦寒枝說她已經到了雙花庭。

        “你到雙花庭了？你調查我？”

        青川不由皺了皺眉，她搬家的事情，當然沒有跟秦寒枝說過，秦寒枝應該不知道她的住址才對。

        不過，這種資本家，想查出她的住址實在是太簡單不過了，青川只是覺得，沒必要，太過了。

        秦寒枝默認了，她姿態(tài)放的很低：“我可以進去嗎？”

        青川：“不能。”

        如果秦寒枝沒有調查她，或許青川還會答應，但現在青川覺得被冒犯到了，她已經和秦寒枝離婚，心也冷了，不會再慣著秦寒枝，便直接拒絕了。電話那邊的女人似乎沒想到她拒絕得這樣干脆，沉默了片刻，懇求道：“那你選個地方，我們談一談吧。”

        青川訝異，其實她覺得自己這樣，秦寒枝或許會生氣的，但對方的態(tài)度特別奇怪，似乎不太像是秦寒枝了，而因為秦寒枝并未強硬，青川便也對她硬不起來，想了想，就報了小區(qū)外的咖啡館。

        應該是有一家的吧？印象里，開在小區(qū)對面。

        青川開口，秦寒枝立時答應下來，又問她要不要直接一起坐車去，青川想了下：“我走過去就是了，剛吃了早餐，消食一下吧。”

        她不太想跟秦寒枝再有什么親密的牽扯，就連車也不想坐秦寒枝的了。

        這不是她第一次拒絕上秦寒枝的車，離婚那天她也是這樣，但那天的秦寒枝被青川拒絕時，雖然心中也郁悶，但絕沒有此刻這么難受，她坐在車里，緊握了一下方向盤，低低說：“好，那我先過去等你。”

        百般不是滋味地把車開走，青川的冷淡態(tài)度令秦寒枝感到忐忑，她今天，真能挽回青川嗎？

        “姐姐要出門嗎？”

        在一旁看完青川接電話全程的霍華年心里的小人兒已經在跳腳了，偏偏她又不能表現出來，只好酸溜溜地問了句，青川去選了個包，因想著秦寒枝到底找她做什么，便有些心不在焉：“嗯，我要出去一下，就在小區(qū)外面，應該很快就回來的。”

        左右，她和秦寒枝，現在也沒什么好說的了吧？

        霍華年抓心撓肝的，腦袋都耷拉了：“那姐姐要是有事情就打我電話，我就在家里！”

        青川看她這緊張的小模樣，忍不住笑笑：“我又不是去見壞人，就......跟一個普通朋友見個面，不會有事的。”

        不過，她看霍華年一直追她追到門外，好像還是不放心，便還是安慰了一句：“好吧好吧，要是有事情，我就一定打你電話。”

        霍華年這才依依不舍地跟她揮手。

        來到咖啡店，秦寒枝已經等著了，見到她便站起來，像是生怕她看不到，但其實清晨的咖啡館里就那么寥寥幾人，青川一眼就看到她了，暗自思忖，秦寒枝瘦了，而且，好像沒什么精神。

        那么多年的伴侶，靳青川對這個人身上的每一處都了如指掌，或許秦寒枝已經盡量掩飾，但靳青川只需一個照面就能分辨清楚她的變化。

        青川坐下來，面色凝重起來，她也察覺到了，秦寒枝要跟她說的，恐怕是個大事。

        秦寒枝也已經不能等了，她深吸一口氣，開口：“你還記得小時候衛(wèi)璟秀給你的那些飯團嗎？”

        青川點點頭，秦寒枝神色復雜地看著她：“那些飯團，你是不是都給了我？都是你放在我窗臺的吧？”

        “你還記得呀。”聊起這事，青川有點感慨，她以為秦寒枝忘了呢，畢竟這么多年，秦寒枝從來也沒提過。

        果然！雖然秦寒枝早就猜到了，但是青川親口承認，還是令她心中止不住地激蕩，同時也很后悔：“青川你聽我說，我喜歡衛(wèi)璟秀，是因為我以為那些飯團是她放的，但我現在才發(fā)現，原來不是她，是你。所以我——其實我喜歡的是你才對。”

        原來......是這樣啊。

        青川明白了，她特別錯愕，而后是恍然大悟，最終冷了神色，失望地看著秦寒枝：“所以你是來告訴我，以前都是誤會，你愛錯了人，現在你又愛回我了？”

        秦寒枝：“青川......”

        “好了你不用說了。”青川搖搖頭，心中只覺得諷刺：“你覺得這只是個誤會嗎？”

        秦寒枝：“對不起，可是我真的一直以為是衛(wèi)璟秀，我不知道是你......”

        青川淡淡地笑起來：“可我不覺得這是一場誤會。五年了，秦寒枝我們結婚五年，戀愛兩年，加在一起七年了，你知道為什么，這個誤會能持續(xù)到今天才解開嗎？”

        她看著秦寒枝，想起過往種種，感覺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清醒：“我不是沒跟你聊起過飯團，可是每一次，你都不愿多說，你還記得嗎？”

        秦寒枝：“我......”

        “你看，就算是個誤會，可是哪怕，只要你愿意跟我聊兩句飯團，我就會說起那些年我放在你窗臺的飯團，那么多次，我從想跟你回憶那些到一次次的失落，再到后面再也不談，秦寒枝，是你自己錯過的。”

        都是秦寒枝自己不要的。秦寒枝被青川帶進以往的那些回憶中，想著想著，心如刀絞，青川看著她驟變的神情，心中并無疼惜，只在一陣陣地發(fā)冷。

        她當初多喜歡這個人呀，可是這個人騙了她那么久，又給她那樣沉重的一擊，令她心灰意冷，狼狽地搬出她們的家，痛苦地離婚。而這個人現在卻又跑過來，跟她說，以往的那些都是誤會，跟她說，自己愛的其實就是她。

        那她被騙的那些年，又是為了什么呢？只為了這么一個可笑的、原本早就能解開的誤會？

        還有......

        “還有，當初你為了飯團而喜歡璟秀姐，如今又為了飯團喜歡我，你一直以來，都最在意自己的喜歡。既然你覺得自己的喜歡這么重要，那么為什么，你要在喜歡著璟秀姐的時候和我戀愛，和我結婚呢？秦寒枝，你告訴我為什么。”

        很可笑吧，可是也很人間清醒，得知秦寒枝喜歡她，青川也已經沒有絲毫愉快的感覺了，她只覺得很難過，她不像秦寒枝，喜歡一個人時，做得到藏在心里，她喜歡秦寒枝就去追，追到了就傻傻地開心著，結果得到了......這樣子的一段婚姻。

        她現在也明白了為什么秦寒枝要來找她，想和她復合嗎？可是有些人，錯過就是錯過了，靳青川這么喜歡秦寒枝，卻也能咬牙結束，為什么？因為她知道，不可能回去了。

        秦寒枝，是她不要的人。

        青川的問題，秦寒枝答不上來，她也不可能說出口，她知道一旦說出口，她和青川，就再也沒有未來了。

        但她不知道，即便不說出原因，青川也已經對她失望至極。

        “青川......我知道錯了，我很后悔沒有好好對你，很后悔傷害了你，我可以盡我所能補償你，你想怎么樣都好，只求你給我一個機會。”秦寒枝卑微地哀求著，可是青川的表情令她的心完全沉了下去。

        “你想補償我嗎？那以后就別出現在我面前了，你知道嗎，有些傷害，造成了就是不可抹消的。”青川不愿再聽她懺悔，或許有些人面對前妻的悔悟，會感到快意，然而青川不會，她只覺得可憐。

        可憐自己，也可憐秦寒枝。哦，秦寒枝不可憐，她自作自受。

        青川一口咖啡都沒喝，站起來了：“算了吧，你這樣的人，其實最愛的只有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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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啾啾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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