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賞櫻(四)
第二天清晨,還在迷糊狀態的他已經被荒川的八個電話吵醒,說是今天冰協的拍攝要提前一小時。
因為這幾天都是8點鐘開始的通告,嚴重睡眠不足的羽生現在正坐在床上,一臉不高興。
當第九個電話響起的時候,他還帶著一點起床氣,伸手就摁了下去,然后關機。
隨即,我的電話響起了,接起電話,是可憐的慶應:“予夏小姐,冰協那邊要把拍攝時間提前,我現在和司機過去接羽生選手,可是他剛剛掛了我的電話,現在關機了。請問您有辦法聯系上他么?”
“哦,我先試試看聯系他。”我看著羽生已經撅著嘴起身去浴室洗漱,便繼續說道:“別擔心,我想應該沒什么問題。”
電梯里,羽生面無表情地吃著我做的咖椰吐司,我送他到了停車場的電梯口。
“這個是給慶應先生和司機先生的。”我把手上包好的吐司給了羽生,想必因為突然的提前,大家都來不及吃早餐。
羽生接過吐司,我又輕輕地補了一句:“早點回來。”
我的聲音很小聲,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清,只是在我的額頭上輕輕一吻,便打了個哈欠繼續快步往前走著。
送走羽生后,我也準備出門去銀座幫小敏代購。
銀座,日本最昂貴的商場,和上海的新天地或者恒隆廣場一樣,這里最不缺的就是令拎著名牌包包的女性,穿梭在各式精致的專柜,我從櫥窗的鏡子里看了看自己,一身簡單的開衫連衣裙,好像確實有些格格不入。
wacoaldia,只有銀座才有的高端內衣定制。比起上海柜姐的趾高氣昂,這里的柜姐倒是平易近人的許多,盡管我和她說明是幫助朋友前來選購的,她還是邀請我去了獨立顧客服務室。
我接通了小敏的視頻,將柜姐拿來的衣服在視頻里給小敏一一展示,微微透視的吊帶裙和丁字褲,即使在獨立服務室里都看得我面紅耳赤。
小敏倒是非常滿意,在視頻里說明了一下尺碼和需要改動的細節,柜姐便讓我稍后,她去改動準備了。
“這個牌子的內衣設計很好,要不你也買一套吧。”小敏在視頻中壞笑著:“考驗考驗羽生選手的定力。”
最近小敏新交了一個男朋友,是一個唱跳歌手,兩人雖然都有了一些粉絲,但還是都大方在微博和ins公開戀情。按照小敏的說法是即使是塌房,應該也是無人傷亡吧。
“看得我都臉紅了。”我搖了搖頭:“不要不要。”
“哎喲,你矜持什么呀?”小敏的眼睛左右轉動,似乎在打量我的穿著:“我跟你說,射手座的愛情來得快,去得也快,你總是這樣溫溫婉婉的樣子,過兩天可能就膩了。”
“啊?還有這種說法?”小敏的一句話似乎突然點中了什么,讓我有些焦慮。
“肯定是這樣的啊,保持新鮮感,你要是sexy起來,我想肯定也是顛倒眾生吧。”小敏挑了挑眉:“別猶豫了,來一套吧。”
“額”我確實有點被小敏這波饑餓營銷給安利到了。
“不和你說了,今天要和我哈尼去拍照。”小敏急急忙忙地要掛電話:“記得盡快幫我把衣服寄回國哦”
“哦哦,好的。”我應和著,心里卻在一直猶豫著剛才的事。
“小姐,您的衣服改好了。”柜姐敲門進來,把包裝好的購物袋遞給了我。
“哦,好,謝謝。”我結過衣服,起身準備離開,但剛挪了挪腳,又回頭,有些心虛地說道:“那個也給我來一套吧。”
“嗯?好的好的。”柜姐禮貌應答著:“那請告訴我您的尺碼?”
我微微臉紅點頭,敏導購安利成功。
午飯后,我把小敏衣服寄出,返回時恰好在公寓門口又一次偶遇15樓的婆婆,彼時她還是穿著和服,有些吃力地拎著手上的大米。
“婆婆,下午好。”我上前打招呼,并接過大米:“我來幫您吧。”
“謝謝你。”婆婆點頭微笑,就是這樣尋常的一顰一笑之間,也有著一種高貴,這種高貴與上午在銀座遇見的貴婦完全不同,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驕傲氣質。
電梯停在了15樓,我將爺爺推出了電梯,這里的公寓每層構造都一致,門前的名牌上寫著中森二字,這個是東京常見的姓氏。
“如果方便,請進門喝杯茶吧。”婆婆說道,我也不便推辭,便答應道。
房間里的構造和樓上一樣,只是裝飾風格是傳統的日式裝修,客廳是一個很大的日式榻榻米,中森爺爺坐在了靠左邊的位置,他的左腿上綁著繃帶。
“這位是昨天跟您提到的住在樓上的花滑名人的助理。”中森婆婆還是用著古日語介紹著,聽著還是有些別扭。
“您好,我是中森。”中森爺爺撐著手起身跟我致意,卻并不像中森婆婆那樣用古日語說話:“昨天真是非常感謝你。”
“中森先生,中森太太,你們好,我叫予夏,來自中國。”我彎腰鞠躬向兩位致禮。
“請坐下吧。”中森婆婆請我到榻榻米坐下,從柜子中拿出了茶道用具。
坐定之后,我注意到了茶幾的玻璃桌面下放著幾張照片,這是老式日本人喜歡收藏照片的方式。其中一張發黃的老相片特別引入注意,照片上少女應該是中森婆婆,穿著十二單,這是日本貴族才有典儀服飾,照片右下角用日文寫著久彌宮惠子。
我曾在學日本史時知道,久彌宮是日本華族宮家中最出名的一支,大正天皇的香淳皇后就是出自這支。再想起的此前中森婆婆的儀態和說話習慣,估計便是自小出生華族的原因。
“這是惠子年輕時候的照片。”中森爺爺的臉色有些復雜,似是驕傲,卻也帶著遺憾。
“請喝茶。”中森婆婆遞來了抹好的茶葉,我鄭重結果,喝了兩口,將茶碗的圖案轉向了外面,按著印象中的茶道禮儀,但似乎中森婆婆有些不滿意,微微示意我將茶碗移動一些。
“對不起,失禮了,讓兩位見笑了。”我慌慌張張地道歉。
“予夏君是中國人,已經做得不錯了。”中森爺爺似乎很懂妻子對于禮儀的習慣,怕我尷尬,便在一旁打圓場,中森婆婆見狀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見兩位老人有些尷尬,便轉了話題問道:“中森先生的腳是受傷了么?”
“前兩天扭傷了,人老了,筋骨好得也慢一些。”中森先生有些無奈地說道:“沒啥大礙,就是不能出門怪悶的。”
“我已經約了醫院的護工周末來裝輪椅了。”中森婆婆看著一旁已經到貨的輪椅,一邊安慰道:“您再等兩天。”
“這個輪椅,應該我可以幫忙。”我看到輪椅上拜耳外包裝,便認出此前爺爺摔傷,也是用這個型號,我和予冬都裝過。
“怎么能麻煩予夏小姐呢。”中森婆婆還是不太想麻煩我。
“沒關系,這個很快的。”我微笑道。
“那就辛苦予夏君了。”許是已經悶在家里多日,中森爺爺聽到也可以裝好輪椅,表情都愉悅了不少。
“可以幫我拿一把剪刀么?”我走到輪椅的邊上。
“可以。”中森婆婆打開書房的門,與其說書房,不如說是一個和服工作室,里面擺滿了各式成品和半成品的和服。
中森婆婆找到了一把剪刀遞給我,我打開箱子,這款輪椅本來就無需太多專業安裝,順著說明書和之前憶,很快便把輪椅裝好了。
我先自己坐了坐,保證安穩后,將輪椅推到榻榻米邊上,說道:“中森先生來試一試?”
“好啊好啊。”中森爺爺有些迫不及待起身,中森婆婆急忙去扶他,穩穩當當坐在輪椅上。
“如果前進按這個鍵,停止是這里,后退是這里”我耐心地解釋著,確認中森爺爺都已經明白使用的方法。
“謝謝你,予夏小姐。”中森婆婆再次表示感謝,而后返回書房放置剪刀,身穿和服的她依舊是優雅高貴。
“我從前是和服師傅。”中森爺爺見我目不轉睛地盯著書房,便在一旁解釋著。
“難怪總能看到中森夫人都穿著和服,想必都出自是中森先生的手筆。”我微微向書房方向走了走,想要看清楚里面的和服。
“我做得不好,怎么配得上給惠子做衣服。”中森先生擺了擺手,有些慚愧說道。
我認真看了看屋里的和服,確實是很老式的款式,別說和伊藤聰美這樣巧奪天工之作相比,即使是尋常路上常見的和服款式也是比不上的。
“怎么這樣說?你做的衣服一直都很好看。”這是中森婆婆少有不帶敬語的說話,似乎很想急切地證明著丈夫的能力。
“事實就是這樣,無論是服裝廠還是和服店,總是倒閉,害得你跟著我受苦。”中森爺爺的語氣似乎變得很低落。
從前在學校的日本近代史課上,教授說過雖然二戰后日本廢除了貴族制度,但是日本舊貴族還是分為了十一宮家,仍在保有著舊貴族的秩序,諸如貴族女子少與平民通婚,若是下嫁,就會失去宮家的身份和家族的特權。
雖然不敢肯定,但我也大體能猜到,中森婆婆與身俱來的驕傲和中森爺爺偶爾顯露的慚愧感,大概便是來源這段跨越門第的“禁忌之戀”。
“我也覺得很好看。”無論如何,我還是出于禮貌地夸贊著。
“是么?”中森爺爺可能許久沒有聽到除了中森婆婆之外的人夸贊,有些激動道:“予夏君,不如試一件吧。”
“好啊。”我點了點頭,確實已經很久沒有穿過和服了。
我在中森婆婆的引領下,選了一件淡藍色的和服,前胸后背還繡著粉色的櫻花。中森婆婆關上了書房的門,親自為我穿上了和服,她對和服的禮儀得體,即便是衣襟開口的位置都很講究。
我從書房中走出,看著客廳穿衣鏡中的自己,雖然是老式和服,卻意外有著復古的美感。
“這套和服就像為予夏小姐量身定做的一樣。”中森婆婆還在幫我整理著袖子,一邊說道:“也很和時宜。”
“予夏君的身形很好,很適合穿和服。”中森爺爺似乎也很滿意。
我們三人又閑聊一會兒,中森爺爺想出門試試他的輪椅,我也不便打擾,起身想要回到書房換下和服。
“予夏君,這件衣服這樣合適你,不如就送給你吧。”中森爺爺開口攔住了我。
我知道在日本的和服都價格不菲,有些猶豫是否要接受。卻聽到中森婆婆在身后很小聲地說道:“還請予夏小姐笑納。”
我明白了中森婆婆的意思,若是拒絕,中森先生想必會更受打擊,便饒有興趣道:“那我真是太幸運了,非常感謝呢。”
而后,我便陪著兩位老人在公寓小區散了散步,藍天粉櫻,這件和服確實是濃淡相宜,如這春日的東京天氣一般。
我們返回公寓時,一樓的電梯門打開,是剛從停車場上樓的羽生,剛剛過了五點鐘,他今天好像回得比平時早一些。
羽生看到了一身淡藍色和服的我,先是原地愣住了十秒,眼角似乎瞪大了一圈,然后抿了抿嘴唇。
“羽生選手,您回來了。”我還是低頭保持著在外對他的禮貌。
“嗯。”他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兩位老人進入電梯,他才讓出了位置,朝我門點頭致意。
我隨后也進了電梯,因著被中森爺爺的輪椅隔著,和羽生分別站在了一角,我悄悄瞄著電梯門上的倒影,嘴角微微上揚,他的目光好像從來就沒有離開我。
兩位老人到了15樓,我點頭和他們道別。電梯的門關上了,羽生馬上往我的身邊走了一步,目光還是沒有離開我。
16樓到了,我按住電梯的開門鍵,等羽生出去,但他似乎沒有反應過來,還是傻傻地看著我,直到我低聲提醒他:“羽生君,到了?”
“哦哦。”羽生看了看樓層,徑直出了門,卻沒有朝家的方向走去。
“羽生君,這里?”我急忙叫住已經暈頭轉向的他。
“哦哦哦。”羽生回過神來,才轉身和我回到房內。
“今天怎么這么早回來了?”我將他脫下的鞋放入鞋柜,卻見他還是站在玄關的位置愣愣看著我,沒有任何回應,我又再輕喚了一聲:“羽生君?”
“哦哦哦?不是你早上說要我早點回來么?”羽生徑直走到沙發上,但還是忍不住回頭看我。
“那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昨晚你都沒睡幾個小時。”我給他倒了一杯溫水,端給他,隨即也坐在了他的身邊。
羽生見我坐下,竟突然緊張了起來,微微立直了身體,在此上下打量了我:“這件和服?”
“15樓的中森先生之前是和服師傅,便送了這一套衣服給我。”我站起身來,在他的眼前轉了一圈:“好看么?”
“好看。”羽生可能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多么癡漢。
“雖然比不上你的晴明戰袍,但是也很有復古感。”我微微彎腰,學著中森婆婆的樣子,優雅地向羽生行禮:“晴明大人,我現在給您準備晚餐。”
羽生繼續發愣,我心下微微一嘆,好吧,今天是反應遲鈍的晴明大人。只得先回房間,換下和服再說。
我伸手去要解開腰封上的腰帶,卻因為被限制住腰部,無法碰到,只能伸出頭去,對著沙發上的羽生喊道:“羽生君,能幫個忙么?”
“什么?”羽生好像已經回過神來,起身走進房間。
“幫我解一下腰帶?”我背過身去,等了很久,他就好像又石化一樣,直到我再低聲喊了一句:“羽生君?”
轉過頭去看著他,他愣愣地伸手解開了我腰間繩帶,我放下腰封,脫去外衫,正要脫內衫時,才發現他還在愣愣地看著我。
“那個,我要換個衣服。”我有些尷尬地看了看他。
“哦。好的。”他走到窗邊,背過身去,逆著夕陽的光,翩翩而立。
我在他身后的影子下,正要伸手去松開胸前的繩結,卻感知到眼前的身影突然移動。抬頭時,羽生已經轉回身來,他的手放在我胸前的繩結上。
我的心跳開始的慢慢上升,卻看見他的喉結微微蠕動了一下,而后是一句攝人心魄的:“我幫你。”
夕陽之下,身上的和服慢慢地滑落,輕飄飄地,就像櫻花在風中落下。
晚上九點鐘,我在煎著鍋子里的餃子,身體微微酸脹,又餓又累,瞥了一眼浴室的方向,里面的水聲淅淅瀝瀝,拜他所賜,這個點還沒吃上飯。
羽生從浴室里走了出來,穿著背心和褲衩,作為始作俑者的他,倒是精神抖擻地坐在餐桌前,突然看到了白天被我放在椅子上的內衣袋子,提起來問道:“這是什么?”
“沒什么?敏敏醬讓我幫忙買的。”我嚇得放下了鍋里的東西,上前伸手搶過袋子。
“這樣啊。”羽生沒有在意,伸展了一下手臂:“感覺一會兒今天可以再加強一下力量訓練。”
我一邊感慨著這位奧運冠軍的體力,一邊把內衣袋子收到衣柜的最里面。
好像,取悅他,并不需要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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