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開始，我和羽生便返回東京，進行腳傷的治療和恢復。比賽，養傷，訓練，比賽…像莫比烏斯環一樣循環往復著，在他這么多年的職業生涯里，也許一直都是這樣的。

        那是一個下午，訓練室的窗臺上掛上了櫻花玻璃風鈴，打開窗戶，吹進訓練室的風帶著東京早櫻的淺香。

        “好舒服啊。”羽生躺在地上，手上玩著最新的任天堂游戲，像一個正在放假的孩子。

        我把切好的水果放在他身側隨手可及的地方，順勢坐在他的身邊，打開電腦，瀏覽著在日本買房的一些信息和要求。

        “咦？你想要買房么？”羽生湊著腦袋過來，嘴里還嚼著半顆草莓。

        “爸媽想給我在新宿買個小公寓。”我也順手摸了一顆草莓放進嘴里。

        “新宿？離這里很遠的…”羽生嘀咕著，見我沒有回答，伸出脖子從我的嘴里搶走了半顆草莓，然后轉過身去繼續打他的游戲。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奇怪，他怎么好像生氣了？

        禮拜天的上午，新宿的街道兩邊是發出新芽的銀杏樹，在湛藍的天空下勾勒出一簇簇一簇簇的青蔥，因為聚集著眾多高等學府，比起千代田的厚重感，這里多了一些悠然而寧靜的理想氣。

        穿上淡粉色的開衫春裝，背上帆布包，風吹過鬢角，浮起淺淺的笑顏，仿佛回到了學生時代在這里交流學習的日子。那些流淌在文學部圖書館里時光，那些翻過的古籍舊刊，那些反復琢磨推敲的論文，真是令人懷念不已。

        只是一轉頭，身旁的人帶著黑色鴨舌帽和口罩，一身灰色的開衫遮住了完美的身材，又是故作邋遢的樣子將我拉回了現實。

        本來只是我自己約了張院長，可是羽生硬是死皮賴臉地要跟著來，口口聲聲地瞎編亂造著：“早稻田一帶，我當然熟悉啊。”

        事實上，忙于訓練的他都是在遠程學習，很少有返回校園的機會。

        公寓離早大的北門不到500米，16年剛落成的建筑，雖然比不上千代田公寓的豪華，但也算這個區比較優質的居所。

        “張院長，您好！”我看到了張院長和夫人在公寓樓下迎接，便上前打招呼。

        “予夏，你好啊，好久不見了。”張院長也上前問候，看著我身后打扮得有些宅男的羽生，問道：“這位是…”

        “他是我的男朋友，因為也在早大讀書，就陪我一起過來看看。”我解釋道。

        “你好。”羽生鞠躬問好。

        張院長再次打量了羽生略顯邋遢的御宅族模樣，皺了皺眉毛。記得上次孔子學院的活動，張院長對于予懷贊不絕口，他估計還是比較喜歡予懷這樣的“大好青年”吧。

        我們跟著張院長夫婦上了樓，公寓在五樓，55平的兩室，這棟公寓的一共就20多戶，上下住的都是早大的老師。

        房間寬敞明亮，是現代的日式風格，從陽臺看去，剛好可以看到樓下的街角，因為在五樓，可以清晰地看到車子和行人的樣子。

        “這里離學校、車站、還有超市商場都很近，很方便的。”張夫人在一旁用日文介紹著。

        我對這個公寓比較滿意，向張教授夫婦表示感謝，并說明回頭會與父母商量決定，隨后便離開了公寓。

        “夏醬的爸媽是擔心…我照顧不好夏醬么？”剛剛出了公寓大門，羽生驀地說了一句，語氣有些自責和失落。

        我們站在街頭的十字路口，恍惚了片刻，世錦賽的事就像一顆滴入清水的墨點，或多或少都影響著水的顏色。

        前面早大的北門口，熙熙攘攘地聚集著早大的學生，其中有幾對情侶牽著彼此手在陽光下嬉笑前行，我知道，羽生何嘗不想在這樣的陽光下牽起我的手。

        我定了定神，轉頭對羽生說道：“這個房子不錯，租給中國留學生，租金收益該很高吧。”

        “啊？什么？”羽生似乎一下子沒聽明白我的意思。

        “我是說，爸媽想在這里投資一個房產，有固定的收益，應該不會虧本吧。”我對著他笑著，盡量說得簡單而淡然：“我本來是想著借此機會讓他們多和日本建立聯系，如果不行的話，那就只能回去看看中國其他城市啰。”

        “原來是投資啊，不會虧本！不會虧本！”羽生急忙解釋著：“要是虧本了，我給他們補上。”

        傻瓜，我看到了他額間的微汗，笑意浮上臉頰，十字路口的綠燈閃起，我伸出手：“吶，陪我去學校逛逛。”

        他瞇起了眼，伸手牢牢牽過我的手，走過了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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