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迷蒙，宋小可和陳斌斌一前一后朝度假村的游樂場走去。二人一同去尋找陳斌斌的“回憶”，今晚的主題不是憶苦，而是思甜，是在2012年圣誕前夕，宋小可第一次，對他心動的那晚。

        “還得走多遠啊？”陳斌斌捂著餓癟的肚子，“要不，先吃點東西？我真餓得不行了。”

        宋小可皺眉，“快了。”

        原來的他根本不是這個樣子的。12年的那晚，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蹲在路邊哭，覺得一切都崩潰的時候，他卻只因為她的一個朋友圈就從博鰲，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連夜趕到三亞來，就只為了看她一眼。

        當時，宋小可事業上遇到一個困境，她好不容易拉到的植入的廣告，劇都已經開機了，明星卻不肯配合，說如果口播，還得另外加錢……如果拍不成，她面臨違約，要賠好多錢，可是當時她最缺的就是錢......

        那天陳斌斌幫她看完合同，主動提出幫忙去找這個臨時掉鏈子的明星去溝通談判。

        誰料，他竟然真的談成功了。

        “那天你是怎么做到的？”宋小可抬頭，試探性地問眼前的男人。

        陳斌斌托著腮幫子，思考了半天，“等我想想啊，這事，如果換成我，我是不是認識那個明星啊？”

        宋小可搖頭，“不認識。那天晚上是頭一回見面。”

        陳斌斌又說，“我知道了。我肯定是跟他經紀人說，小可是好姑娘，努力，又聰明，這種人，以后肯定有大出息，你現在幫她個忙，就算投資潛力股了。”

        宋小可一愣，“然后呢？”

        “然后他就同意了啊。人家說了，覺得你這人還不錯，挺踏實，這次就當交個朋友。同樣的話，還得看誰說，你年紀小，被輕視很正常，我長得著急，說話就顯得有分量。”

        宋小可沉默地看著他許久，忽然想起了什么，忽然朝摩天輪看去。

        陳斌斌意識到什么，“你不會想上去吧？”

        宋小可點點頭。

        “我恐高。”陳斌斌一臉的拒絕。

        “我不想來三亞，你非逼我來，那你不想上摩天輪，我是不是也可以逼逼你呢？宋小可：以前，你可沒少逼我，我不愛喝酒，你卻每天在家逼我陪你喝紅酒，到后來，我都有酒精依賴了。我不想創業，你逼我，害得我連續幾年沒睡過一個安生覺。”宋小可有理有據，理由十足。

        宋小可軟硬兼施，不由得他抵抗，直接強行把人拽到摩天輪上。摩天輪緩緩上升，她遞給陳斌斌一個不銹鋼酒壺。

        “威士忌？我喝不慣。”陳斌斌縮在角落里，渾身發抖。

        宋小可靜默地凝視著他。

        陳斌斌無奈，接過酒壺，喝了一小口，痛苦地往下咽，“好苦。這酒里加了啥？”

        “耗子藥。”

        陳斌斌，“……”

        “難受嗎？”

        “嗯。腿有點軟，渾身出虛汗。”

        “這就扛不住啦？來嘛，沒事的，看著看著就不怕了，以前，你折騰我的時候，我每次都咬著牙配合的。”

        陳斌斌打斷她，“等等，其實你說的話，我不太敢信。我從博鰲，到三亞，跑大老遠的，就為了幫你辦事？辦完就撤，飯都不吃，我腦子進水啦？”

        宋小可眼底的慍怒漸漸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涌動的復雜心情，“這件事當時的我也很困惑，直到后來那個明星的經紀人找到我，跟我說了當時的真相。原來當初你為了我，居然把一個即將上市的公司原始股，按原價轉給了她。你讓人家看在錢的份上多關照我，還讓人保密，千萬別告訴我。”

        陳斌斌震驚地下巴險些掉在地上，“我傻呀？太扯了吧？我出手也太特么大方了吧？”

        “心疼了？”宋小可鄙視地看著他，“那時候，你真有大哥樣，頂天立地，言出必行，不像后來，呵呵……”陳斌斌蜷縮身子，“要不，咱回家再聊？我真是扛不住了。不信你摸，心臟撲通撲通的，要出人命了。”

        宋小可勾起壞笑，“想走啊？可以。轉一圈二十分鐘，你要真想走，可以砸碎窗戶跳出去。要不，我幫你？”

        陳斌斌嚇得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這個女人太狠了。惹不起。

        宋小可卻是陷入回憶，想起那件事之后，二人再也沒有見面。她偶爾會發微信問候，他就回個表情，約他吃飯，他就一直說忙，沒時間。一直到年三十那天，還是她實是在沒忍住，借口送年貨的名義，主動去找的他……

        那天，陳斌斌得知她是一個人過年后，說什么也要帶著她一起回家過年。她長那么大，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家，什么是過年。那一夜，她偷偷去衛生間哭了好幾次。

        從摩天輪上下來。一前一后，宋小可跟在后頭，陳斌斌往下走，腿軟，沒走兩步就坐下了。

        陳斌斌嘆口氣，“我是不是做了很多錯事啊？”

        “罄竹難書。”宋小可憤憤，“以前，有個說法，過日子，就像存錢，你對我好呢，就存一分，吵架，就花一分，啥時候把存的錢花完，日子也就完了。你之前存的情誼，剛好夠你花到現在。”

        陳斌斌忽然表情認真起來，“對不起，給你添堵了，我替那個傻冒陳斌斌鄭重向你道歉。”

        宋小可很吃驚，一時間竟然愣住了……

        “怎么了？我又說錯什么了嗎？”陳斌斌有些無措。

        宋小可苦笑搖頭，“以前，你可從來不會認錯，每次我抱怨，你丫都有一大堆理由等著我。真把我惹急了，你就躲到一邊開始冷戰，好幾天不說話。咱倆最高紀錄，二十多天，沒說過一句話。”

        陳斌斌一臉愧疚，“抱歉，我這人特要面兒。這真不是好習慣，得改。小可，你是一個好姑娘，所以，如果咱倆鬧別扭，應該是我的問題。自私幼稚，大男子主義，這些問題我自己知道，如果因此傷害了你，對不起。”

        宋小可的內心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種種情緒如潮水般洶涌翻涌，一時間竟然紅了眼眶。

        摩天輪閃閃發光，二人就這么面對面站著，千頭萬緒，相顧無言。

        忽然，兩個人的手機前后同時響起。電話那邊傳來家人焦急的聲音，原來老太太心臟病發，此時人正在急救室里。

        二人趕忙朝醫院趕去。

        醫院里，董燕萍低頭坐著，雙手十指緊扣，幾乎攥出血來。

        陳臨春在旁邊溜達，走來走去，不停嘆氣，“唉，你又不是第一次跟她頂嘴了，以前怎么沒事呢？這回才哪兒到哪兒啊？我媽還沒開始摔鍋砸碗，就躺下了，這別墅絕對不干凈。”

        董燕萍目瞪口呆，這都什么亂七糟的。她想了好一會兒，才說，“你不怪我啊？”

        “怪你？我為什么要怪你？這次你確實太著急了，不過，那些話，你也沒說錯啊。老太太對你，確實差點意思，俗話說，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嘛。不過，以后還是得注意方式方法，不能蠻干。”

        董燕萍眼睛一紅，沒忍住哭了起來。

        陳臨春摟著安慰她，“沒事，老太太字硬，我小時候，她吃了那么多苦，不都活的好好的，現在，好日子剛開始，她還且舍不得走呢，放心。”

        “奶奶呢？”陳斌斌二人急匆匆趕來，一臉憂色。

        “還在急診室呢，沒事，在救護車上她還嫌空調太冷，差點跟人打起來。”陳臨春安慰他們，“別太擔心，你倆找個地方歇會兒，一有消息，我馬上通知你們。”

        陳斌斌二人躲到樓梯間，宋小可關心地問，“胃好點嗎？醫院對面有個小吃店。要不，你先去墊巴一口？”

        陳斌斌搖搖頭，“我沒事，一會兒再說。你要是困了，先回去，這里有我。你這兩天都沒怎么睡，眼圈都是青的。”

        “我不走。當初我住院的時候，奶奶每天給我送雞湯喝……宋小可想了一下，撲哧笑出來，“沒事兒，想到那時候，我躺著病床上，哪兒也不能去。奶奶在家就每天煲湯，那種最油最肥的老母雞，每天一只，湯里還加了各種藥，那叫一難喝，不喝光還跟我急。出院一稱，我胖了二十多斤，雙下巴都出來了……”

        陳斌斌跟著憨笑，“你還是胖一點兒好看。”

        宋小可一愣，“你怎么知道？還是說，你記得我胖的樣子？”

        陳斌斌趕忙解釋，“我手機里有你照片，這張。”

        手機屏幕上，宋小可胖乎乎的自拍照，格外圓潤可愛。

        宋小可鼻子一酸，想起那個時候是13年的，她還沒和陳斌斌正式戀愛，可奶奶已經把她當孫媳婦。每天來看她，坐在她病床前，織毛衣，陪她聊天，跟她說她小時候那些事。

        當時，她還小，雖然知道那些是好意，可還是會覺得好煩，現在想想，當時的她，真的好不懂事啊……

        小可終于忍不住，一邊擦淚，一邊轉身跑了出去。

        十幾分鐘后，醫生終于從急診室咯出來，眾人趕忙都圍了上去。

        “病人的狀況還不錯，先觀察一晚上，明天就能出院。”醫生表情嚴肅，“她有冠心病史，冠狀動脈粥樣硬化，導致心肌缺血、休克。好在，現場急救很及時，送來的時候，基本已經脫離危險了。”

        眾人都松了口氣。人沒事就好。

        “病人的血糖血脂都有點高，以后一定要注意飲食，保持生活規律。戒煙戒酒，還有，情緒一定要穩定。”醫生嚴肅叮囑。

        “明白明白，謝謝醫生。”眾人連連應下。

        董燕萍沉默著沒有說話，今天的事情，她有責任，可是她也是有原因的。

        知道老太太偏心死去的大兒子，可還是會寒心。她老公臨春雖然沒出息，可他一直很孝順，他再差，也是她的親生兒子。可是當初老太太曾經在背后說過，寧愿死的那個是臨春而不是她的大兒子。

        這件事，她接受不了，是她心頭的一根刺。

        現在老太太沒事了，她也不留下添麻煩了，不如先離開的好。

        陳臨春見董燕萍轉身就走，忙追過去，“燕萍，你去哪兒，等等我……”

        病房里，宋小可一直守著老太太，寸步不離。

        入夜，陳斌斌拿著枕頭和毯子過來，幫她蓋上毯子，輕輕摸摸她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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