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倒打一耙
進院之后,便是大堂。藺雨瀟并沒有什么過度的好奇心,樓中怪事太多了,此刻無論是詭異曲聲還是怪誕女子,她都不想主動招惹。
草拔得差不多了,藺雨瀟拍拍手,手心傳來微微痛感,一看,竟豁開了許多小小的細口子。
藺雨瀟不由得苦笑,嘆氣,才來京中多少日啊,武藝沒有長進,身子倒是嬌氣了不少。
她輕輕的捏著拳頭,也進前院,一步一步,那詭異曲聲似乎如影隨形,在她耳邊經(jīng)久不衰。直至步入前院的大堂,藺雨瀟混淆進了里面的荒唐景色中,跳舞的、彈琵琶的,吹簫的,彈琴的,還有男人的拍手叫好聲。這些聲音終于蓋過了那詭異曲聲。
堂中兩側(cè)有許多的屏風,那些男子坐在屏風前,看著堂中央賣弄姿色的女子們,眼神肆無忌憚的在女子們身上流連。若哪個男人看中了哪位姑娘,只需直接上前拉走那位姑娘,將其帶到指定位置的屏風后,便可與其快活一番。
于是,各種曲聲后,還摻雜著些奇怪的拍打聲與喘息聲。
藺雨瀟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遠遠看去,越過各有姿色的姑娘們,最后定格在那群姑娘們遮了個大概的屏風上。
像開始那般,溪娘讓藺雨瀟見識到的那般。那些姑娘們擠著笑容擋在前面,她們擋著的是個矮矮小小的可愛姑娘,小姑娘不知道及笄了沒有,面無表情的彈奏著幽怨的曲聲。
此刻,那些姑娘被一個個男人蠻橫的拉走。藺雨瀟靜靜的看著,站在紛擾之外。看到?jīng)]人再站在最顯眼的中央,看著堂中臺上最里面的位置,只不過與上次不同了。
這次多了面屏風,臺上兩邊的桌案上,放著許多盞燭火,起初那些跳舞的姑娘們足尖輕點衣袂飄飄,燭火便被那微風引得搖搖晃晃,大堂中便是那種忽明忽暗的亮堂。
姑娘被男人們拉下臺后,燭火便也不再搖晃,盡職地照耀著大堂,而屏風之上,也被這些燭火照透了。
隱隱可見,瘦小的姑娘端坐屏風后,那指尖快速撥動著,隨之便是動聽的曲聲。
臺下有人為這曲聲叫好,藺雨瀟有些擔心,但還好,站了許久,曲聲不斷,一曲接著一曲,卻沒有哪個男人上前來將屏風后的女子拉走。
也許他們也正需要些什么來掩蓋他們發(fā)出的聲響。
藺雨瀟拐去了側(cè)邊,上了階梯,要去廊上,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了。
一階一階,她終于還是忍不住因為那哀怨的曲聲回過了頭往下看去。
在那一瞬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曲聲好像停頓了一下。
從上而下,角度與方才不同,所以屏風未能阻攔住藺雨瀟的目光。她看見屏風之后的小姑娘已經(jīng)換上了一身青衣,坐得端端正正,手指飛快地撥動著琴絲。
下一刻,小姑娘忽然一個轉(zhuǎn)頭,于是,臺上階上,兩人猝不及防的對視上了。
好像好久,好像就一瞬間,小姑娘微愣過后,對階上的藺雨瀟微笑著,藺雨瀟有種做了壞事被抓包的感覺,扭過頭去,倉皇而逃。
上山后,她沒再接觸過女孩子了,長久以往,她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和女孩子打交道,如何應對。
藺雨瀟卻不會知道,她走之后,臺上琴聲戛然而止,原本要奏出的幽怨之音在這一停頓之后,再響起時,竟轉(zhuǎn)了個調(diào)子,彈奏出的聲音趨近于歡快喜悅,卻又止于一瞬間,弦絲忽然就斷掉了,發(fā)出兩聲刺耳的聲音。
小姑娘的手被琴絲割破,見了紅。她苦笑兩聲。趁臺下的人沉浸在情事中,鎮(zhèn)定自若的處理好手上的口子,從桌案上換了把琴,重復以往的幽怨之音。
藺雨瀟雙手枕著腦袋,盯著黑漆漆的床板,倒不如說是棺材板。
這兒不論是離后院還是樓下大堂,都挺近的,不知是夜深了還是什么風水問題,床上分明蓋了厚重的被褥,藺雨瀟卻覺得冷。
小姑娘年幼時經(jīng)歷太多磨難,心中定然對許多事忿忿不平,所以琴聲之意,聽著如此沉重。
藺雨瀟躺的這個位置,又聽得格外清楚。
小姑娘一襲青衣,端坐在琴案前,面前是一面屏風,屏風之后,興許是些對其虎視眈眈的豺狼虎豹,小姑娘卻好像能獨擋一面,不慌不忙,琴聲不斷。
當初聽街上那些人而言,琴女原本,該是個名門閨秀的。
若是沒有發(fā)生那樣的變故,琴女應當,應當……應當如何呢?
藺雨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琴女一家是因為藺朝才成如此慘狀,藺雨瀟為藺朝最后的皇室血脈,心中明白,這事,與自己脫不了干系的。
琴女姑娘還總是朝自己那般笑,好些次,藺雨瀟真想直接告訴琴女姑娘,不要對她笑啊,她算是個罪人。
琴女姑娘,應該,有自己的名字吧。
配著琴女的琴音,藺雨瀟不免想起那些前朝往事。高傲的、血腥的、溫馨的、殘忍的,紛紛涌進腦海。最后覺得心中煩躁,側(cè)過了身,面朝南面,后院便是在南面。說來奇怪,只是換了個小小姿勢,藺雨瀟竟又聽見了詭異曲聲。
那聲音清晰起來,蓋過了大堂中琴女的琴音,再之后,藺雨瀟只感腦中昏昏沉沉,便再無意識。
她睡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對外界再無任何防備,說是睡覺,倒不如說是有股勁使她昏死了過去。
等到三更半夜,那股勁消下去了,藺雨瀟又呼吸平穩(wěn)了起來,對外界也有了感知,恍惚間,好像有人進了她的屋門,來到了她的床邊。
藺雨瀟想睜開眼,看看是誰,可眼皮像黏住了一般,怎么都睜不開。只是,那人不知道將什么東西湊了上來,藺雨瀟感到臉上被什么東西燒灼著。
就一瞬,那感覺沒有了,她又昏死過去,沒了知覺。
等窗外打進來一點點光,藺雨瀟也隨之醒來。屋子光線不好,所以醒來時,哪怕是白天,因為不太透光,也并不覺得刺眼。
師傅懂一點風水,曾經(jīng)說過,這樣的屋子,若屋主人有意為之,那便是用來養(yǎng)鬼的。
當時師傅說起這些的時候,大多是在夜半三更,哄睡之時,他大抵是沒什么帶孩子的經(jīng)驗,本以為能當個睡前故事,哪知,給藺雨瀟聽得小小年紀便知失眠滋味了。
當時還以為師傅是在嚇唬她,可此時,藺雨瀟面無表情的看著頭頂?shù)暮谄岚搴筒煌腹獾奈葑樱谎噪y盡。倒真覺得,師傅當時應該是說認真的。
她并不是僅憑床與屋子就斷定此間是用來養(yǎng)鬼的。而是……
昨晚,藺雨瀟分明記得,最后睡去的姿勢是側(cè)躺著,壓著右手胳膊,蜷縮著身子,面朝南面。
可醒來時,卻是平躺的,甚至雙手還規(guī)規(guī)矩矩的放在了被子之下雙腿兩側(cè)。
平常人睡夢間換個姿勢太正常了,但這一切,換在藺雨瀟身上,就太不正常了。
小時候發(fā)生變故,她總是害怕得睡不著覺,每每只有蜷縮著身子側(cè)躺著,很久很久,方能淺眠,甚至醒來后還是如此姿勢。反正,絕不可能,那樣,規(guī)矩,且松懈。
藺雨瀟伸了個懶腰,竟感覺渾身神清氣爽,于是又自我否定起來,想太多了或許。
掀開被子,正要起床,卻是忽然一愣,終于發(fā)現(xiàn)了什么,攤開雙手一看,兩只手掌心,已經(jīng)被細細的繃帶纏上了,湊近一聞,還有淡淡的藥香。
再偏頭一看,枕邊還放著套干凈衣裳。
藺雨瀟納悶了,拍了自己一巴掌,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才終于放心把衣服換上。
難道睡夢間有人進了她房間不是夢?
又是養(yǎng)鬼又是人的,扯來扯去,大概是剛睡醒,藺雨瀟本來腦子就不靈光,現(xiàn)在更是混沌一片,干脆不想了,出門覓食。
房門拉開那一瞬間,什么東西直接靠在了藺雨瀟懷里,十分柔軟又毛茸茸的。藺雨瀟嚇了一跳,往后跌了幾步,將懷里的東西推開,到底是習武之人,輕輕一推,那東西就被推得往門上狠狠一撞,或許是撞痛了,“誒喲誒喲”的叫著。
藺雨瀟驚魂未定,看清是什么東西后,道:“你,大清早,扒我門上干什么?”
那東西蒙頭垢面,正是昨日坐在墻頭上的女子。
那女子白了藺雨瀟一眼,道:“你這小郎君,真是不懂憐香惜玉,撞疼人家了,你知不知道啊,也是難怪了,難怪沒哪個女子愿意跟你好。”
藺雨瀟被這倒打一耙的操作看呆了:“好,我很抱歉,姑娘,不該將你往門上撞。”
“算了,不跟你這小毛娃計較。”
“那姑娘呢,扒著我門作什么?”
雖說知道這些姑娘都是亡靈,但看到眼前的姑娘張著大嘴打了個哈欠后,還是覺得有些震驚,特別是這姑娘眼眶發(fā)黑,竟像是一宿未眠。
這也太仿生了吧。
藺雨瀟大膽猜測:“你不會,一晚上都扒著我房門吧。”
“是又怎樣!”
不僅承認了,倒還挺理直氣壯。
藺雨瀟又問:“你不會,還進來了吧?”
“是啊。”
藺雨瀟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心中五味雜陳,覺得不可思議,但手中的傷,的確是只有這位姑娘昨夜看見了,她朝那姑娘攤開雙手,道:“其實,區(qū)區(qū)小傷,不必勞煩姑娘的。”
那姑娘一臉莫名其妙,繞著藺雨瀟轉(zhuǎn)了個圈,嘖嘖稱奇:“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啊,小郎君,換了身衣裳,人都俊郎了不少嘛。”
藺雨瀟果然被轉(zhuǎn)移注意力,跟著哈哈笑:“是嘛,不過還是多謝姑娘送來的衣裳了。”
“什么送來的衣裳,這可不是我送來的,不過老娘有名有姓,小郎君直呼我姓名便是。”
她還沒說自己的名字,藺雨瀟關(guān)注點全在前半句:“不是你送來的衣裳?”
那姑娘剛要說話,不知誰藏在哪兒奏曲,樓中再度響起詭異曲聲,那姑娘神色一變,捂住雙耳,暴躁道:“又被她發(fā)現(xiàn)了!她奶奶的,一天到晚吹吹吹,煩死了,是不是家里死人了啊。”
說著說著,眉頭緊皺,好像痛苦難耐。
藺雨瀟還懵著,只問候一句:“姑娘,你還好吧?”
那姑娘確實已經(jīng)在白骨與生人形態(tài)中切換著,模樣真真是駭人,她匆匆往外跑,只丟下一句“老娘我叫林薇,小郎君記住了”,便瞬間不見人影,只留下了一頭霧水的藺雨瀟在原地撓了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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