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風(fēng)雨如晦
黃昏時刻,京中大街上的人比往日又少了許多,藺雨瀟想找個人打聽打聽修房頂?shù)墓そ匙≡谀模山稚系男腥说椭^,背著包袱,似乎在趕路,步伐匆匆,藺雨瀟連個人都撈不著。
“這位大伯,勞煩您停一下,可以請教你幾個問題嗎?”
這時,有個瘦瘦小小的老頭撞上了擋著路的藺雨瀟,包袱中的衣物散了一地,“哎喲”一聲,將藺雨瀟推開,顫顫巍巍的蹲下身去收拾自己的衣物。藺雨瀟也跟著蹲下來,撿起一件麻布,正要抖開,這老頭一把搶過,護(hù)在懷里,快速地掃視了一眼藺雨瀟的穿著。
藺雨瀟只當(dāng)是這大伯多想了,連忙道:“我從前也是穿這些的,如今找了一份好差事,東家待我很好。我方才只是想幫您疊起來,若有冒犯,還請見諒。”
或許是態(tài)度不錯,藺雨瀟感覺這大伯身上對她的那股敵意減輕了不少,她替老伯將包袱扣好,又?jǐn)v扶著老伯起來,才聽見老伯微弱的聲音:
“你想問什么?”
藺雨瀟道:“是這樣的,我東家的產(chǎn)業(yè)中有一閣樓,經(jīng)久失修,東家對天象微懂一二,說是之后幾天會有大雨造訪,這不,遣我來請工匠修一下屋頂。”
老伯點頭,道:“的確,今早便下了場大雨,你東家對此,倒是先知,你東家的那處產(chǎn)業(yè)在哪兒啊?”
“欸?”藺雨瀟感覺哪里不對勁,明黃色的光照拂在整條大街上,老伯在這光中顯得分外滄桑,加之動作遲緩,身形佝僂,藺雨瀟有些怕他隨時會倒下去,一雙手牢牢地饞著老伯。
老伯掃了她一眼。
“我是初來此地尚且?guī)自拢瑬|家那處產(chǎn)業(yè)位置還說不上來呢。”藺雨瀟岔開話題,又道:“不過,我瞧著天色大好,早晨似乎并沒有下雨吧?”
藺雨瀟出門時,還有些日頭,院墻上尚有余熱,地面也分外干燥。
那老伯斜著眼看著藺雨瀟,緊了緊身上包袱:“你自有人替你撐腰,雨下得再大,都波及不到你。”
藺雨瀟撓撓頭,一頭霧水。
不知是不是錯覺,這老伯對她,有些許敵意。
果然,枯黃的手拍掉了藺雨瀟的攙扶,老伯道:“老朽為了躲這場雨,家財耗盡,小子,你起開,莫要攔我活路。”
老伯話說得夸張,想來要去往之地耽擱不得,藺雨瀟讓出一條道,又問了一遍:“老伯可知京中可修屋頂?shù)墓そ迟F府設(shè)在何處?”
老伯眼神陰郁,對著藺雨瀟古怪地笑了,還真報出了幾個屋舍地。
說罷,不與藺雨瀟廢話,趕路去了。
天色不早,若再耽擱,請回工匠見著妓樓那些光景,萬一被樓中哪個亡靈姑娘嚇著了,便不好辦了,她連對著街道上每間屋子的排號,尋覓老伯所說地址上的屋號。
待到天光沉沉,藺雨瀟才在幾處破敗的屋樓外對上了號。
找著了一處,一眼瞄去,藺雨瀟在相鄰的屋樓上看見了其余的工匠居住地序號。
居然都挨在一塊,不過倒也省事,若第一家撲空,藺雨瀟也不必東奔西跑重新尋找。
說是工匠的府邸,稱其府邸,好聽點罷了,面前這屋門,就連尋常人家的規(guī)格都趕不上,藺雨瀟叩響門環(huán),問道:“有人嗎?”
連著叩門加喊問,里面沒有給予絲毫回應(yīng),藺雨瀟貼近木門,附耳傾聽里面的動靜,好歹是練家子,既什么都沒聽見,想來是真的沒人了。藺雨瀟挪開腦袋,里面動靜沒有,倒是有股難聞的氣味,門上尤為明顯,像是血腥味。
拉過門環(huán)的手心也覺得格外黏膩,攤開手掌一看,手心沾染上了一片暗紅色印記。藺雨瀟眉頭緊鎖,嗅了嗅掌心氣味,恍然大悟,嘀嘀咕咕道:“都生銹了,該清掃啊。”
此間工匠或許不在家,藺雨瀟便去敲了下一間的門,這家更為寒磣,門上連門首都沒有,同上間一般,屋內(nèi)并無聲響。如此,藺雨瀟便再往下一間而去,重復(fù)著方才的行為,亦無人應(yīng)答,鼻尖嗅到的怪味倒是越來越重。
銹味……
藺雨瀟猛然反應(yīng)過來,抬腿一踹,大門轟然倒地,門后庭院橫尸三首,看那模樣,便是一家三口。
藺雨瀟往外張望了一眼,確定附近無人,將倒下的門扶起,擋住庭內(nèi)光景,一提衣擺,蹲在尸體邊查驗。
一家三口身上致命傷都在胸口,看這傷口形狀,藺雨瀟估摸著是刀傷,長刀貫穿胸口,可見下手之人干脆利落,不留活口。藺雨瀟身穿著初來時琴女姑娘為她置辦的錦服,面料光滑,里子也透氣貼身,而眼下這一家三口,皆是身著麻衣。
“刺啦——”
藺雨瀟將自己衣擺撕下,挨個罩在一家三口慘白的面龐之上,輪到死去的小孩時,藺雨瀟遮不下去了,那小孩滿臉是血,想來是父母先被殺死,小孩在其身邊被濺到,這小孩看身形不過才八九歲。
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去,藺雨瀟因為這孩子走了神,又想起一些往事,直至天空忽然一聲電閃雷鳴,驚得藺雨瀟回了神,手中的布料落在了那孩子臉上。
也不知道什么仇,什么怨,連孩子都不放過。
既是入室殺人,定會鬧出聲響,左鄰右舍不該聽不見才是,除非……
藺雨瀟臉色一變,踢飛大門,奔了出去,又一一翻進(jìn)了先前敲過門的兩家,果不其然,滿目駭然,一道門隔著市井,門后是四濺沾染的鮮血,有一家庭院躺了七個人,尸體橫七豎八的擺著,致命傷皆是貫穿胸口的那一刀。
天上又‘轟隆轟隆’的,藺雨瀟仰著頭,那烏沉沉的天空,乍現(xiàn)一條亮光,接著又伴隨著雷鳴,一切都預(yù)示著要下雨了。
老伯的話尤在耳邊,藺雨瀟能夠確信早晨并沒有下雨,也突然明白了那老伯的話中話。
今早的雨不是天下的,下雨的,是人。
“抱歉啊,我不知道你們跟誰結(jié)了怨,有沒有做過什么壞事,我不能替你們安葬,人間有權(quán)法,自會有人替你們找著兇手,為你們報仇,請你們安息。”藺雨瀟朝著尸體作了一揖,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大街上。
她算是漫無目的的走著,從袖中蕩出了溪娘給的那錠銀子握在手中,這事就算是辦砸了,回去也不知該如何跟溪娘交差,就算跟溪娘實話實說,溪娘也不會信的。
如此,藺雨瀟并沒有直接回妓樓,而是輾轉(zhuǎn)走向了通往包子鋪的路,約莫還有三百余步,藺雨瀟大老遠(yuǎn)瞧見一行腰懸佩刀,頭戴衙帽的人在包子兄鋪前聽著,那邊聲音嘈雜,藺雨瀟聽不大清。
越走越近時,藺雨瀟才聽到了包子兄石破天驚的一聲“滾”,雖是單單一個字,藺雨瀟卻莫名從中聽出了滔天的怒意,那一個字剛落下,官差們可就騷動起來,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
藺雨瀟心中一緊,唯恐包子兄也如坊間百姓飯后談資般,觸了某些權(quán)貴的眉頭,被掩藏在京中的鷹犬殺死。
“包子兄,包子兄!”她邊跑邊喊,那些官差跟藺雨瀟打了個照面,聽著藺雨瀟大呼小叫,注意起了她。
“什么人?喧鬧什么?”為首的官差道。
這種自報家門的事,藺雨瀟實在不熟悉,只見面前有十幾個官差,后面三四個擠在一塊,似乎押著什么人。
方才叫叫嚷嚷的包子兄這會沒了動靜,藺雨瀟眼睛一酸,想起包子兄對他的好,想起包子兄的求而不得,想起包子兄還有一院子的孩子要照顧。
她向來不是一個冷靜的人,沖進(jìn)了官差中,要救下被官差扣下的人。
“哪來的瘋子,干什么!”
官差見她下擺破破爛爛,模樣猥瑣,自是不把當(dāng)一回事,幾個小官差一把將藺雨瀟架起來。
藺雨瀟蹬著腿,用了點功夫,掙脫開來,以拳對著眾人,砸著了幾個人,頓時間哀嚎一片,藺雨瀟立定住,半扎馬步,依舊以拳相對。
“找死是吧,我成全你。”
為首的官差方才在混戰(zhàn)中,不知道被誰撓了臉,見藺雨瀟仍舊胡攪蠻纏,火氣一下子上來了,拔出腰間佩刀朝藺雨瀟砍去。
身后幾個小官差嚇得臉都變色了,連忙拉住他,小聲道:“老大,別沖動啊,最近上頭說了,不讓這樣子了,若不解氣,把他逮進(jìn)去關(guān)個十天半個月不給飯吃就行了。”
為首官差的鼻孔收縮,手爆青筋,狠狠地瞪著藺雨瀟,最終還是收了道,大喝一聲:“拿下!”
手下應(yīng)喝:“遵命!”
雙方劍拔弩張,藺雨瀟沒救著包子兄豈肯罷休,褥起袖子,道:“你們?nèi)绱耍铱删鸵獎诱娓窳耍帕税有郑 ?br /> 她話音剛落,幾個小官差毫無章法的撲過來,藺雨瀟身無兵刃,以一敵眾,并不是多難,心中卻又顧忌著,若下手重了,出了人命。
藺雨瀟入只靈動的兔子,與小官差擦著身體而過,避過鋒芒,又出拳反擊,游刃有余。
幾十個回合下來,眾官差氣喘吁吁,沒了耐心,方才勸說為首官差的小官差改了說法,湊到為首官差耳邊道:
“老大,我看這小子邪門,不是什么好人,還是殺了吧。”
為首官差拔出佩劍,鼻孔瞪人,道:“早該如此!”
于是眾官差皆手握官刀,對著藺雨瀟,在她有所忌憚的節(jié)節(jié)后退中,步步緊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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