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交鋒

蕭王妃身后站著一個與蕭夜面容有幾分相似的少年，因著還在孝期，也只著了一身素服，腰間一塊玉佩點綴，面容白皙，眉宇之間含著幾分高傲，一派富貴公子的打扮。這便是蕭王和蕭王妃的嫡子，蕭王府的二少爺蕭陽，只待及冠，便能封為世子。

蕭家二爺與蕭王爺長得并不像，且相由心生，蕭王爺看起來給人一種明朗豪爽的感覺，可是蕭家二爺的面相卻有些陰郁。雖然也是笑著的，但是卻始終給人一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一雙眼睛不停的閃爍著，一看就像是在算計什么。

蕭王府三少爺蕭辰，是二夫人和二老爺的獨子，他五官還是很不錯的，只是一看便是長年縱欲過度，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一雙眼睛略有些渾濁，看著便讓人不喜。

不過，蕭家二夫人卻讓她感到意外。蕭家二夫人出自書香門第，只安靜地坐在那里，低眉垂首，通身透著一股書卷氣息，有一種小家碧玉的溫婉柔美，與想象中那滿腹算計、精于宅斗的婦人完全不同。

她身后站著的姑娘，便是蕭家二房嫡女，蕭晚。

蕭家重要的成員基本都到齊了，也算是給了云卿影面子，她站在大廳的中央，對上一雙雙或是探究，或打量，或充滿敵意的目光，卻也只淡然一笑，面上一派的風輕云淡。

今日的云卿影已經易容過了，除了夜家女那標志性的鳳眼沒法隱藏，整個人已經完全變了模樣，雖然比不上她原本的容貌，但也算是端莊美麗。少女一襲淺碧色羅裙，舉手投足間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優雅與高貴，別說是偽裝成蕭王府小郡主，便是公主，卻也不覺突兀。蕭王妃面上不顯，心中卻更贊賞了幾分，人靠衣裳馬靠鞍，換了這一身，別說是她了，就連自己精心教養長大的蕭月，若是被這么多不懷好意的目光盯著，估計也做不到她這般的寵辱不驚。若不是親眼所見，她真的很難把眼前這個氣度嫻靜，舉止優雅的少女和那日如乞丐般的少女聯系在一起。

嗯，這么看，嫁給蕭夜，也算是便宜了這個婢生子。蕭王妃的目光下意識地瞥向了蕭王，卻見他正神游天外，一副失神的模樣。

此時的蕭王，卻是想起了另外一個人。從方才這丫頭遠遠走過來的時候，他便覺得她像極了一個人，那熟悉的眼睛，還有神態，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看到了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正在像著自己遠遠走來。

可是走近一看，也只是感覺上的相似，她們二人除了眼睛，分明沒有半分相似之處。但是蕭王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蕭王爺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緒里，直到蕭王妃狠狠的咳嗽了兩聲，他方才回過神來。

“卿影啊，你既然來了蕭府，就給各位長輩見個禮吧？大家日后住在一起，總要熟悉一下。”蕭王妃一臉“慈愛”的對云卿影道，云卿影卻是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兩輩子加起來，這還是蕭王妃第一次對著自己笑的這么和藹可親，就是，太假了……

不過演戲嘛，誰不會啊？這些人前世今生加起來，可沒少給她家蕭夜使絆子，既然今生又來了蕭府，那她就先和這些魑魅魍魎過過招。

想到這里，云卿影唇角的淺笑擴大了幾分，她上前幾步，先是向著蕭老王妃行了禮。

“我初來京城，也不太懂這邊的規矩，便按照家鄉的習俗略備薄禮，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還希望各位長輩不要嫌棄才好。”

一邊說著，云卿影一邊示意身后的侍女將東西呈上來，實際上，這些東西也都是蕭大夫人幫她準備的。

“小郡主客氣了，安王府富可敵國，這千里迢迢來王都探親，備的禮怎么可能薄了呢？”老王妃皮笑肉不笑地道。

蕭王妃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她是驕縱了一點，卻不是個傻子，哪怕大家都知道安王府有錢，可“富可敵國”這四個字哪里能隨隨便便的拿出來說，這不是犯忌諱的事嗎？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這不是給安王府招禍嗎？

她剛要開口反駁，卻聽得下首處站立的少女已經笑著開口了，“老夫人這是聽誰說的，我在安王府長大，都不知道安王府竟然這么富有，老夫人遠隔千里，倒是比我這個郡主都清楚。

不過這些謠傳向來是不作數的，夏蟲不可以語冰，凡夫不可以語道，蓬門蓽戶怕是見到個有錢的富戶便要以為富可敵國，老夫人是真正有見識的人，定不會被那些人三言兩語蒙騙了去。”

老夫人攥緊了拳頭，臉色一瞬間陰沉起來，這個臭丫頭倒是半點虧都不肯吃，竟敢反過來羞辱她，可偏偏她的話明著又讓人挑不出毛病，自己若是找她的麻煩，只能落了下乘。

“小小年紀，倒是伶牙俐齒的很。”老夫人能忍得了，不代表旁人也能忍得，蕭晚便看不得她這副囂張的樣子。

“二妹，你逾越了，這是郡主，你該先行過禮的。”云卿影沒有開口，蕭月卻笑著打斷了蕭晚，“我表姐是小輩，所以免了諸位長輩的禮，這是她懂事的地方，可是，你與我表姐年級相仿，卻不行禮，這便說不過去了，祖母，您說我說的對嗎？”

“你……”蕭晚臉漲的通紅，她最恨別人提起身份，蕭月是郡主，新來的這個身份安卿影也是郡主，同樣都是王府的嫡女，憑什么就她身份最低？老王妃眼中劃過一絲惱意，“月兒，姐妹之間，哪里需要這么計較了？”

“祖母這話，孫女不敢茍同，天下臣民皆以皇室為表率，先有國禮，再有家禮，恭王還是陛下的親叔叔，每日上朝，照樣要給陛下行禮，難道祖母覺得，皇室都要守的規矩，我們蕭王府不需要守嗎？若細細論起來，二叔、二嬸，都是要給我表姐行禮的。”

場面一時間安靜下來，蕭二爺和二夫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起來，倒是蕭辰無所謂的笑了起來，“說的是，那我先給小郡主行個禮好了。”

說完，他跨出一步，逼近了云卿影幾分，伸手作揖，卻順勢想要去拉她的手。

昨夜他便聽母親說過，大伯和大伯娘想要把這個侄女許給蕭夜，蕭辰很不服，論身份，他比不上蕭陽，但是比蕭夜一個庶子卻不知道強出了多少。

若是從前，平西王府的小郡主，他也是不敢肖想的，可是如今，既然蕭夜這個婢生子都有機會，他為什么就沒有？他哪里比蕭夜差了？

眾目睽睽之下，如果安小郡主與他有了肌膚之親，哪怕大伯父和大伯母再惱怒，為了安王府的名聲，也要把小郡主許配給自己，這種事總是女子吃虧些，這正是蕭辰有恃無恐的地方。

可惜，他算牌打得好，事情的結果卻注定要讓他失望了。下一瞬，客廳里發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

蕭辰捂著斷手，疼的額頭上冷汗都冒了出來，而蕭夜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云卿影的身前，將她牢牢地護在了身后。蕭辰的手，便是被他折斷的。

云卿影掌心的銀針也收了回去，方才哪怕蕭夜沒有出手，她也不懼，就蕭辰這種廢物，還想占她的便宜，下輩子都不用想。

可是，這種被保護的感覺還是讓她心情好了起來，唇角也不自覺地彎了彎。“蕭夜，你個賤種，你敢對我出手？”痛怒交加之下，蕭辰簡直要氣瘋了。

“大哥，夜兒這是什么意思？”二老爺騰的站起身，“今日的事，你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老爺，稍安勿躁。”二夫人也很是心疼，不過還是上前勸慰，“你何必為難大哥，按照家規處置就是了，該如何便如何。”

“家規？”云卿影詫異的看了一眼蕭夜，卻見他臉色陰沉的可怕，一雙眼睛依舊盯著蕭辰，“你要是再管不住自己的爪子，就別要了，我一向說到做到！”

蕭辰瑟縮了下，他雖然看不起蕭夜，卻也清楚他的性子，這個婢生子從小就無法無天，他是知道的。

小時候有一次，他趁蕭夜不備，弄死了他從外面撿回來的一條流浪狗，蕭夜就敢將他堵在馬場里，愣是當著所有人的面，將他腿打折了一條，足足在床上躺了3個多月才養好，如今對上蕭夜這冰冷的目光，蕭辰就覺得自己已經痊愈的傷口都在隱隱作痛。

“按照蕭家的家規，庶子對嫡子不敬，是要受80杖刑的。”蕭月憂心忡忡的開口，“這還是在大哥將蕭辰打了之后，族里加上去的。”

蕭王妃無動于衷，雖然她也很看不上蕭辰，卻不能縱容這種不尊嫡庶的行為，所以，兩不相幫就是了。蕭王皺了皺眉，卻也不知該如何開口，蕭家確實有這樣的家規，其實不止是蕭王府，王都中各大世家，對庶出都輕賤的厲害，庶出子女在嫡出面前毫無地位可言，這也是蕭辰對于蕭夜能和安王府郡主定親，如此不服的原因。

蕭夜再厲害，再有本事，不過是個庶子，出身上的硬傷，是永遠都改變不了的。

“老二家的說得對，就按照家規處置好了。”見到眾人都不開口，老王妃一錘定音。

“老王妃說的也沒錯，只不過，在論家規之前，我們也該先論論國法，表妹，無品級的平民，膽敢冒犯郡主，這又該是個什么罪名呢？”云卿影笑瞇瞇的問，她算是看出來了，這里除了蕭王爺，大概只有蕭月這個妹妹，對蕭夜能有一分真心了。

蕭月眼睛一亮，“對郡主不敬，那可是大罪，像三哥這樣沒有任何官職在身的人，若是敢對表姐不敬，好像是要流放三千里的。”

“是嗎？那阿夜，在你受杖刑之前，可要委屈蕭三公子，隨我去大理寺一趟了。”云卿影的目光劃過在座的眾人，最后落在了蕭辰的身上。

“我沒有。”蕭辰急急地辯解道。

“本郡主說有，你便有，難道本郡主是瞎子，看不到你做了什么？你那只爪子想碰本郡主，哪怕折了都是輕的。到了大理寺，你再來辯解好了，看看大理寺卿張大人，是信你，還是信本郡主？”

云卿影說著，已經走到蕭辰的面前，只伸出兩根手指頭，便輕松地鉗住了蕭辰另一只手，笑容一如既往地溫柔，“少將軍不敢碰你，本郡主可是安王府嫡女，若是直接將你這只手砍下來？你說會怎么樣？三少爺可要小心些，我自小在馬背上長大，力氣大，舉止難免粗俗，若是有個不小心，我也只能抱歉了。”

威脅，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蕭辰悔的腸子都青了，他怎么也沒想到，眾目睽睽之下，安卿影竟然敢把事情說的這么明白，大家閨秀，對于這種事不都是難以啟齒的嗎？這個安王府的小郡主，怎么就這么不按常理出牌？而且，這女人也太兇殘了，開口就要喊打喊殺的。

此時他哪里還顧得上要處罰蕭夜，連滾帶爬的跑到了老王妃身邊，“祖母，祖母你一定要救我，孫兒不要被流放。”

老王妃頭疼的揉了揉額角，卻也知道不能把蕭夜怎么樣了，“我乏了，辰兒扶我回去休息，你們先散了吧。”說完，便拂袖離去。云卿影倒也沒再追究，她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來日方長，她有的是時間，和他們慢慢玩。

“母親且慢！”正在此時，蕭王爺出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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