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少年清寒
第184章 少年清寒
見到她來了,一早便有等候在門邊的小丫鬟打起簾子,可是還沒踏進去,斜刺里卻突然飛出來一只茶杯,直直的向著夜傾宸砸了過來。
夜傾宸本能的想要閃躲,卻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養在內宅的小丫鬟,這等利落的身手,恐會引人起疑,這樣的大家族里出來的人,個個都是人精,自己萬萬不能大意,讓人看出破綻。
到時候,自己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個爛攤子,傲雪可就慘了。這樣想著,夜傾宸的身形一頓,杯子已經砸在了她的腦袋上,嫣紅的血跡瞬間順著額角流了下來。
夜傾宸心中暗罵了一聲,這個君大夫人還沒見面,這梁子便算是結下了,今日暫且忍下,等她辦完事,定要好好回報這個女人!
強忍著心中的怒火,夜傾宸垂下頭,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走了進去,屋內正中央的椅子上坐了一個衣著華麗,氣質高貴端莊的中年美婦,她容貌明艷,微微上挑的眉角透出幾分凌厲的氣勢,卻絲毫未損她的美麗,只是,這樣類型的美人夜傾宸實在是見的太多了。
不說別人,她們夜氏的女子長相里天生便帶著幾分妖嬈,只是她母親經歷過太多的滄桑,統帥三軍,身上自有一股男兒的磅礴大氣,生生將這三分的妖魅壓了下去,可她的姨母夜鳳華卻是養在深宮的禍國殃民禍水級別的美人,可謂媚骨天成,眼前的大夫人根本沒法比,因此,夜傾宸只是略略掃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并未露出任何驚艷之色。
在大夫人的下首,還坐著一個身著翠綠色衣裙的少女,正是君傲霜,臉上還是黑黢黢的,看的夜傾宸差點沒忍住笑出來。此時她正哭的正傷心,顯然是連衣服都沒換,就跑來大夫人這里了。
“娘,你一定不能放過君傲雪,她把我害得好慘,我的臉,我的臉是不是不會好了?”
君傲霜是真的嚇怕了,她在大元也看過不少大夫,甚至連御醫也來診治過,可傷好之后,皮膚的顏色卻一直都是焦黑焦黑的,這讓她怎么出去見人?憑什么君傲雪那個賤人就能好好的全身而退,她就要這么倒霉?
“霜兒,你別怕,娘一定會治好你的。”大夫人心疼的心都要碎了,眼中的疼惜幾乎都要溢出來,可再轉頭看向夜傾宸,臉色一瞬間又陰沉下來。
“賤婢,還不跪下!”大夫人見流笙只是呆呆的站在那,不覺得心中更加惱怒,“啪”的一巴掌拍在了一旁的桌案上,震的其上的茶碗杯具都抖了幾抖。
夜傾宸心中暗暗叫苦,可是想到暴露后的后果,只能憋屈的跪了下去,身在屋檐下,也沒那么多破講究,先把眼前這關糊弄過去再說。
“我讓你這一路好生看顧二小姐,你是怎么辦的?讓那個賤人這樣的欺辱我的女兒,流笙,你是不是不想要你娘和弟弟的命了?”大夫人瞇起了眼,眼中滿是陰狠之色。
“回大夫人的話,并非是奴婢不想幫二小姐,而是郡主她,她竟然完全不顧夫人的面子,將奴婢毒打了一頓。”夜傾宸費力憋出幾滴眼淚,挽起衣袖,露出傷痕累累的手臂,對于她來說,偽造這些傷痕實在不是難事,利用氣勁制造一些淤血罷了。
可是,她的心中卻是驚駭不已,哪有親生母親,會將自己的女兒叫做賤人的?就算她偏疼小女兒一些,也不用如此作踐大女兒吧?
大夫人看著她這一身的傷,倒是沒再喊打喊殺,只是臉色卻更難看了,“這個不孝的東西,竟然完全不將我這個母親放在眼里,我給的人也敢這樣隨意的打罵,流笙,你先回去,待那個小賤人從宮里回來,讓她過來見我。”
“是,夫人!”夜傾宸聽著這一口一個的“小賤人”,覺得無比刺耳,卻只能暫時先應下。
可惜的是,這一夜,傲雪都沒有回宮,夜傾宸靠著桌子瞇了一會兒,第二日一大早,便聽到外面一陣喧鬧,流觴推開門,“快和我來,郡主受傷了。”
此時天剛蒙蒙亮,太陽還未完全從云層里露面,夜傾宸的睡意卻被這一句話驚的一絲不剩。
“怎么回事?”
“先別多說了,你快點隨我進宮,去接郡主。”流觴雖然慌張,卻還是很鎮定的,抓著夜傾宸的手,提起裙擺向外跑去。
夜傾宸心中一沉,也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待再次見到君傲雪的時候,夜傾宸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時她躺在一個陌生的男子懷里,臉色蒼白的下人,連氣息都有幾分微弱。
夜傾宸只覺得心鈍鈍的,疼的厲害,眼淚差點就落了下來。
“郡主,你怎么樣了?”她搶先一步上前扶起她,君傲雪無力的倚靠在她的身手,纖長的睫毛如蝶翼般輕輕扇動著,聲音虛弱到近乎無力,“回去再說。”
流觴卻似乎是已經見慣了這樣的場景,雖然眼眶也有些紅,卻還是強忍著,安排好了馬車,又給君傲雪披上了披風。
這是夜傾宸第一次看到這般虛弱的傲雪,記憶中的傲雪,一直都是那樣清冷淡定的女子,聰明果敢,好似很強大,什么都難不倒她,可是今天,她方才發現,傲雪也不過只是個17歲的姑娘,也只比她大了一歲而已。
“護國王,你先放下我好不好?我的婢女,會帶我回去。”她閉著眼睛,依賴的靠著自己,夜傾宸更是驚覺,這少女竟然是這樣的輕,輕飄飄的,好似一陣風都能將她吹走一樣。
那男子蹙了蹙眉,眉宇間有幾分不悅,可看到她一臉期盼的模樣,最終什么也沒說,將人交給了夜傾宸,便大步離開了。
幾乎是半抱著將人帶出宮去,可是在接近宮門口的時候,轉角處,卻突然遇上了一人。
那是一個尚未及冠的少年,一襲白衣如雪,眉眼清雋如墨,肌膚細膩如瓷,卻帶著一種病態的蒼白,尚且不到10月的天氣,卻渾身上下裹得很是厚實,一看便是身有不足之癥,他淡然的站在那里,那純凈的氣息像是與這污濁的世間格格不入一般。好一個剔透干凈的少年,這是夜傾宸對他的一個印象。嗯,第一印象,還不賴。
而與此同時,半靠在她懷中的君傲雪似是心有所感一般,猛的睜開眼睛,竟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推開了夜傾宸攙扶著她的手,艱難的站直了身體,與對面的少年對視著。
二人沉默的對峙了片刻,夜傾宸能清晰的感覺到傲雪的身體在微微的顫抖著,對面那白衣少年卻終于開口了,“怎么?終日里討好她,甚至不惜出賣你自己,就落得這般田地,君傲雪,你真這般下賤?這就是你要的?”
夜傾宸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有如謫仙一般干凈剔透的少年,竟然會說出這般惡毒的話,這樣的話,她一個旁人聽起來尚且覺得刺心,何況是傲雪本人?
她剛要上前給這少年一個教訓,卻被傲雪死死的攥住了手臂,她轉過臉,用一種近乎祈求的目光看著她,那是一種怎樣的目光?夜傾宸無法形容,只是覺得,那里的哀傷似乎要從眼底溢出來,讓她不忍再去違逆她的任何請求。
那一刻,她想,若是傲雪曾經用這樣的目光祈求她,也許她真的會妥協,不會強行來到北齊。這樣遲疑間,傲雪已經轉過臉去,目光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太子殿下,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今日的風光和尊榮,也只有皇后娘娘能給,哪怕您是太子,也給不了,所以,伴隨而來的苦水,我亦甘之如飴。”
那少年顯然并不意外她的回答,只是自嘲一笑,“我早該想到,像你這種不知廉恥的女子,怎么會后悔?是我,看不開罷了,傲雪郡主,那我便祝你一路青云直上,不要摔的太慘。”言罷,他轉身離開,只是轉過身的片刻,喉間突然涌出了一陣腥甜,卻也不去擦拭,任憑其一滴滴的沿著雪白的衣角落在地上。
“與殿下無關。”君傲雪的聲音有些顫抖,卻還是強撐著不讓人聽出她的虛弱,直到那少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宮墻的拐角處,她像是全身的力氣突然被抽走了一樣,瞬間癱軟在地。
“傲雪!”
君傲雪伸出手,觸碰到地面上那一灘觸目驚心的嫣紅,眼里,第一次落下淚來。不,這并不是她平生的第一次落淚,卻是夜傾宸第一次看到她落淚的樣子,脆弱、迷惘這些本應該屬于這個年紀的女子該有的,卻不屬于君傲雪的東西第一次出現在了她的眼睛里。
“傲雪,我們先回家。”夜傾宸嘆了口氣,將人抱了起來,快走幾步,進到馬車里,以她兩世為人的經歷,又如何看不出,傲雪的口是心非,她,分明是在意那少年的。
只是,她不明白,既然傲雪在意他,那又為何要那樣冷語相向,傲雪分明不是個貪慕虛榮的女子,又為何要故意使得那少年誤會于她?那少年,衣著華貴非常,又能隨意在內宮之中行走,身子卻又那樣虛弱,難道就是傳言中那個病弱的北齊太子莫清寒,君皇后唯一的兒子,也是北齊皇室唯一的皇子?
腦海中閃過這零碎的信息,可是除了這些,卻什么也沒有了。關于這個太子,傳聞實在是太少了,最多的傳言就是他的身體實在很不好,常年養在深宮里,輕易不見人,每日都是拿各種補藥吊著命,好像風一吹都能將人吹倒,這樣的人,自然是不能入朝辦差的,也鮮少有消息傳出。
她本以為傳言多少都有些夸大,可今日一見,卻發現傳言也許并不假,只是,她從未將這人和傲雪聯想在一起,她只聽說過北齊的護國王戰凌云有意娶傲雪為王妃,卻從未聽過這位莫太子與傲雪有半分的瓜葛。
傲雪傷的很重,很快就靠在夜傾宸的身上睡著了,當天夜里,卻突然發起了高燒。
“傲雪,傲雪,你醒一醒。”夜傾宸拿著毛巾擦拭著傲雪額頭上不斷冒出的冷汗,心中焦急,可是流觴說這個時候是不能請大夫的,雪藥又不在,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只能不眠不休的守著。
“清寒,清寒,不要走,不要走……”昏迷中的傲雪似乎睡的很不踏實,嘴里低聲呢喃著,眼角漸漸有淚流出。
君傲雪此時正沉浸在巨大的痛苦里。
她覺得好冷好冷,不管在夢里還是現實中都是那樣的冷,仿佛回到了4歲那年,那個冰冷的柴房,小小的她又冷又餓,只有清寒陪著她,他和她說,“傲雪,對不起,母后一直不太喜歡你,我沒辦法保護你,但是我可以一直一直的陪著你。
等我長大了,等我有了權力,我就可以保護你了,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那個單薄又瘦小的男孩子,用他并不怎么溫暖的懷抱,整整暖了她,這么多年。
“傲雪,我陪著你呢,不怕,你快醒過來,等你醒過來,就可以見到你的清寒了。”
正在這時,君傲雪卻突然覺得身體一暖,似乎有一股暖流緩緩的涌入到了身體里,還有一道輕柔卻堅定的嗓音在耳邊回蕩著,讓她不知不覺中,便放松了下來,竟真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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