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黑云壓城城欲摧
越往東走,山林越來越少,除卻偶爾能碰到一些小林子外,盡是大片大片的平原。
但這些所謂的小林子,實則并沒有多少高大的樹木,更多的是一些僅有三尺的灌木叢罷了!
盡管如此,老少二人也依舊選擇穿行在這灌木叢中,微微伏著身子,借著四周零星的樹木遮擋著蹤跡。
畢竟越來越靠近涼州邊界了,想來海沙幫的防范也會越來越嚴(yán)密,能隱匿一陣算一陣,眼看著就要走出去了,這節(jié)骨眼上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不過,這灌木叢里走起路來卻是慢了不少,舉步維艱,若不是擔(dān)心走在平原被人一眼瞧見,打死他們都不想走這鳥路。
在灌木林子里走了多半日,越過了不知幾個山包,視野中終是沒有了林子,入目皆是一望無垠的廣袤空地,這下子可是連個能隱蔽的地方都沒了。
好在天色漸晚,等到入夜了,也能略作遮掩,不至于被人一眼瞧見。
趕了這么久的路,老少二人多少有些勞累,索性靠在灌木叢邊緣歇了起來。
望著天邊沉下去半個頭的太陽,這鬧騰了一日的風(fēng)沙可算是消停了,久違的清晰視野讓徐元感到一股難言的舒暢,忍不住伸了個懶腰。
從小到大,雖說平日里也曾在外闖蕩過,可每次身邊都跟著一大堆人,干糧水從不曾缺下,哪里吃過這般苦,眼下他才真正體會到了那些浪跡江湖的人是何種感受了。
看著身旁少年風(fēng)塵仆仆的模樣,這才僅僅三五日,老人便覺得少年仿佛消瘦了一些,原先身上那股子淡淡的世家氣息也被風(fēng)塵掩蓋了起來,乍一看,倒還真像是個尋常人家的孩子。
“少主,咱們現(xiàn)在離那沙安縣估計也不遠(yuǎn)了,過了今晚想必就能抵達(dá),這里是出入涼州的必經(jīng)之地,海沙幫一定會嚴(yán)加防范,再加上沒有任何可以隱蔽的地界,只怕咱們爺孫倆接下來的路會更不好走啊!”
聽著老人略顯憂慮的聲音,少年反倒無謂一笑,淡淡說了句。
“沒事,劉爺爺,眼下還不清楚那沙安縣究竟是什么情況,此處相距海沙幫所在的天水郡有著數(shù)千里之隔,就算是他們想要派人前來,短時間內(nèi)也指定來不及,能夠駐守到沙安縣的,想必都是平日里藏匿身份的一些人,數(shù)量想來也不會多,如劉爺爺一般的一品高手只怕都不會有,就算是遇到了,已劉爺爺?shù)谋绢I(lǐng)應(yīng)當(dāng)阻擋不了我們!”
聽著少年的分析,老人欣慰一笑,深以為意地點了點頭,倒確是這么個理。
眼下,就希望一切都能如少年所想這般,給他們留些機(jī)會吧!
老人心里多少有些無奈,若是他們能夠探聽到一些有關(guān)這沙安縣的情況的話就好了,只可惜他平日里只管護(hù)衛(wèi)徐元的安危,對于天元幫各地的暗哨所在并不清楚,否則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被動了。
然而,就在老人心中沉思這檔口,遠(yuǎn)處竟隱隱的傳來一陣馬蹄聲。
距離較遠(yuǎn),徐元并不曾聽到,也虧得老人這一品高手的感知,方才聽到了些許動靜,當(dāng)下對徐元提醒一聲,二人躲進(jìn)了身后的灌木叢中。
果然,沒過多久,那陣馬蹄聲便清楚地傳了過來,這次,連徐元都聽到了那一陣“咚咚”聲。
片刻功夫后,一行六七騎卷起黃沙朝著這片灌木叢林奔來,似是顧忌著什么,勒馬停在了林子前。
那當(dāng)前一騎上坐之人望著眼前略顯稀疏的灌木叢,微微皺著眉頭,剛才在山上明明看到這邊有兩個黑點移動,怎么靠近了卻什么都沒看到啊?
一旁的人同樣掃視著林子,擔(dān)心有意外發(fā)生,一只手已是攀上了腰間的彎刀,以防萬一。
可瞅了半天,他們也沒看出什么端倪,一人忍不住沖著那最前方的漢子說了句。
“老大,你不會看錯了吧,這兒沒有人啊!”
被稱作“老大”的漢子深皺著眉頭,目光緩緩落在了灌木林中幾棵長在了一處的高大樹木上,揮了揮手,示意身后的人上前來。
“你們幾個,去看看那幾棵樹后面有沒有藏人,奶奶的,我還不信我這雙鷹眼能有瞧走眼的時候!”
聞聲,一旁的幾個人忍著笑,心里嘀咕了幾句,還沒有瞧走眼的時候啊,前幾天大半夜走錯門,愣是把張禿子他婆娘當(dāng)成了自家媳婦兒,差點就給糟蹋了,害得那張禿子就跟發(fā)了瘋一樣,差點給他們這老大的腿都敲折了。
要不是上面突然派了任務(wù),只怕那檔子事兒現(xiàn)在還沒鬧騰完呢!
可這些話他們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幾句,讓他們當(dāng)面說出來,那可是沒這個膽兒,眼下聽到老大吩咐,雖然心里不樂意,可也得照做啊。
兩人翻身下馬,懶洋洋地朝著那幾棵樹走了去,很是隨意,同樣長得都是眼睛,他們先前啥都沒看著,偏偏就老大看著了,指定是今兒風(fēng)大,老大那眼睛里進(jìn)沙子了!
這一眾人大都是這個心思,礙于老大的面子和脾氣,倒也沒有人敢開口反駁什么,不過這坐在馬上也沒半點緊張的意思,甚至幾個人都開始悄悄探討起了一會兒換班以后回去吃啥了。
唯有那被喚作“老大”的為首漢子還警惕地盯著林子里的動靜,他可是很相信自個兒的眼力的,本事不怎么樣,這眼睛從來……很少出過錯!
那兩個人悠哉悠哉跨過一叢叢灌木,朝著那幾棵樹走去,將近一百多米的距離,被這灌木阻擋著,硬是走了半刻鐘才到。
看著這兩個人來到了那幾棵樹前,為首漢子這心跟著提了起來,身后那些人依舊不以為意,三五成群嘮著嗑。
那走在大樹前的兩人也依舊沒有任何防備,就這么埋著頭往前扎著。
可就在他們越過灌木叢,來到最前面那一棵樹前時,一道亮光忽的在眼前閃過。
下一秒,二人的視線中便濺起一片血紅,再接著,二人便后知后覺感到一陣劇痛傳來。
兩人的眼中帶著濃濃的驚恐,還有悔恨,可惜,已是晚了,聲音都沒來得及發(fā)出,整個人就跌落進(jìn)了身后的灌木叢中,斷了氣。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原先不以為然的一眾人盡數(shù)慌了神,紛紛拔刀以做應(yīng)對,而那早已提起警惕的為首漢子更是在亮光閃現(xiàn)的那一刻就抽出了刀。
然而,那道身影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還不等他有下一步動作,只覺得眼前一花,自己的整條手臂便被齊齊切斷了,一條胳膊連帶著手里的刀拋飛出去,落在了一旁的地上。
身下的馬受了驚,不聽控制地朝著一側(cè)沖撞了出去,將那為首漢子直接甩了出去,伴隨著他的哀嚎聲狠狠砸在了地上。
其他的人被這一幕驚呆了,盡數(shù)瞪大了眼,老大可是六品高手,居然被人一個照面就斷了條胳膊,這人得有多厲害啊!
想到這兒,這些人哪里還敢反抗,急忙調(diào)轉(zhuǎn)馬頭就要逃跑,可離的近的幾人才剛轉(zhuǎn)過一半,刀芒閃過,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便橫亙在了他們的背上,直直栽落下馬。
接連響起的慘叫聲傳進(jìn)嗎僅剩幾人的耳中,如同無常索命一般讓他們瘆得慌,發(fā)瘋似的踹著身下的馬,恨不得自己這馬長了八個蹄子,趕緊帶自個兒離開這鬼地方!
可還沒跑出去幾步,又是幾聲慘叫響起,來的六七人便就剩下了一個人還在逃竄。
遲遲沒有感覺到身后有人追來,那人當(dāng)下心頭一喜,只以為自己成功逃脫了,可下一秒,一陣刺骨的涼意從背后襲來,前所未有的危機(jī)感讓他瞪大了一雙眼。
“噗~”
輕聲響起,那人身子猛然一震,緩緩低下頭,一把閃著亮光的刀刃穿透了自己的胸膛,鮮血順著刀刃滴在馬背上,當(dāng)下也面帶悔恨墜下馬來,終是難逃一死。
一時間,這來的六七騎便只剩下那為首漢子尚且活著了,其余之人盡數(shù)死在了老人的刀下。
緩緩抽回擲出去的刀,老人轉(zhuǎn)身返回到灌木叢前,來到了那整抱著斷臂歇斯底里哀嚎著的漢子旁邊。
視線里多出一雙腳,那漢子強(qiáng)忍著鉆心的疼痛,死死咬著牙,抬起頭朝著老人看去,片刻時間,他整個人都被汗水打濕了。
看著青筋暴起的漢子,老人略微猶豫了片刻后,抬手點了漢子身上的幾處穴道,替他稍稍止血了血,緩解了幾分痛意,好讓他不那么容易就死掉了。
做完這些,那漢子微微松了口氣,可還是不停地倒吸著涼氣,雖說他是六品武者,可畢竟是血肉之軀,十指尚且連心,這斷臂之痛又豈是那么好忍受的!
老人自然不會在乎他此刻到底好不好受,似他們這些欺軟怕硬、橫行無忌的匪寇,殺了都不解氣,此刻留他一條命也還是他有些用處,否則這功夫早跟其他人一樣見閻王了。
但還沒等老人開口問,那漢子反倒先顫著聲問了句。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可告訴你,我是海沙幫的人,你殺了我不會有好下場的!”
聽著漢子的話,斗笠下響起一陣?yán)湫β暋?br />
“呵呵,老夫殺的就是你們海沙幫的人,廢話少說,想活命就乖乖回答我的問題,否則,老夫就一根一根剁掉你的指頭,再把你削成人棍!”
一聽這話,那漢子頓時一個激靈,冷汗直冒,這才剛剛體會了斷臂的痛楚,他哪里有勇氣再去受這苦,當(dāng)下急忙回應(yīng)著。
“大俠!我說……我全說,你問什么我就說什么,求求你別殺我!”
看著漢子這幅怕死的模樣,老人又是冷笑一聲,海沙幫盡是一群烏合之眾,就憑這些人就想稱霸涼州武道,呵呵,真是癡心妄想!
但眼下這也不是他應(yīng)該關(guān)注的問題,見漢子選擇了配合,倒也省了他不少事,便直接問了起來。
“這里距沙安縣還有多遠(yuǎn)?沿途還有多少像你們一樣巡查的人?這沙安縣里有多少海沙幫的人?實力如何?這些問題你但凡有一個回答不上來,我立馬讓你嘗嘗什么叫生不如死!”
素來平和的老人此刻就像是惡鬼一樣,句句話聽在那漢子耳中都讓他感到一陣心驚肉跳,生怕一言不合這神秘的高手就給自己來上一刀。
漢子思索了一下,就急急忙忙回復(fù)道。
“大俠,我……我也不太清楚這里距沙安縣有多遠(yuǎn),大概……大概將近一百里的路程,沿路派出巡視的小隊有十幾支,每一隊負(fù)責(zé)一片區(qū)域,每隔六個時辰換一次班。”
“沙安縣里大概還留有三十幾人,實力比我們這些人強(qiáng)多了,大都是五品高手,還有幾名四品高手,別的……別的我實在是不清楚了,大俠您就饒了我吧!”
說著,那漢子竟是哭了起來,不停哀嚎著,求老人饒了他的性命,他還有一家子人等著照料,他要是死了,那些人待在海沙幫里可該怎么活啊!
然而,對于他的苦苦哀求,老人置若罔聞,甚至沒有半點動容,微微低著頭思索著他所說的話。
片刻后,老人垂在身側(cè)的手忽的一動,手里的刀徑直劃過那漢子的脖子,鮮血如注,那漢子驚恐地捂著脖子,但噴濺的鮮血依舊從他的指縫里涌出,不出片刻便沒了氣。
老人緩緩起身,淡漠的聲音輕輕響起。
“我若饒了你,誰又能饒得了我們呢?”
清風(fēng)起,無人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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