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不拖到半夜完成任務的好處就是可以早點睡覺。意丹凝白天消耗體力太多,回學校直奔寢室,繞開宿管,頭就黏在枕頭上了。她很想再梳理一下今天的任務,就像往常一樣,總結經驗。最后同支援者的戰斗幾乎耗盡了她存下的體力。明天再說吧。反正上課時間多。
入夢有些困難。體力透支后的強打精神讓她頭痛不已。困意一遍遍混沌她的思緒,夢的大門卻始終禁閉,每露出一絲光,又會被無所事事時的自言自語覆蓋。被嗡鳴環繞,而后困意徹底消失,眼皮顫顫地睜開,這一動作似乎又耗費了她所有力氣。
掙扎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室友璇源都躺下入睡了,意丹凝還是沒能睡著。好吧,失眠現象也不算罕見,但這么疲憊的情況下失眠還是第一次。大不了明天白天睡。意丹凝試圖安撫自己,平靜的心情卻隨時間流逝而磨損。
終于是決定不睡了,意丹凝翻下床,從包里取出書本,借著窗外微弱的光線讀了起來。沒過兩行字,共鳴驟然到來。意丹凝在驚嚇中頓時清醒,確認位置,竟然是十米以內的場人發出的。
難道是璇源?還沒等意丹凝仔細思考,另一道更清晰的共鳴疊加上來。就是璇源發出的。那自己的目標會是她?
意丹凝來到璇源床邊,璇源沒有什么反應,一副熟睡的樣子。她該不會是在夢里用思維場吧?緊接著意丹凝親眼目睹了璇源憑空變了一個手帕捏在手里。
這個算夢游癥的翻版嗎···?意丹凝不知道該說什么了。這位應該不是她想找的人,暴露的太容易了。或許是那種沒有組織的民間場人吧。等她醒了,有時間再去確認吧。人在學校,也不可能就這么跑了。
意丹凝說服了自己,摸回床上。大概是神經緊繃以后突然放松了,這次很快就入夢了。
夢里有昏暗的空間,白熾燈卻那么耀眼地亮著。空曠而巨大的室內空地里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啼哭著,歇斯底里著。有的沉默不語,有的抱著旁邊的同伴試圖緩解恐懼。可恐懼深入骨髓,常伴左右,只能習慣,無法平息。嚴厲的長官高聲講話,話語如同牧羊人的皮鞭,揮下,有人倒下回應。血的腥香立刻蔓延,殷紅包圍著幸存的人。
對了。他們是自己曾經的隊友。是政府蓄養的力量,是混亂后各地的孤兒。他們都是思維場的使用者,可以通過思維構建出理解之物。他們被拋棄的理由大多也很一致,憑空造物對于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來說不可理喻。意丹凝不記得自己的身世了。那些記憶被封鎖在這間訓練訓練場的隔壁,無法觸碰,無法打開。但她感受過同齡人的哭喊,嘶吼,絕望,最后是麻木。
異類。教官這樣自稱,這樣稱呼他們。于是他們認同這個稱呼,自己變成為了異類。嚴苛的訓練篩走了一批批的同伴,殘酷的任務又帶走了許多熟悉的面孔。鞭子挨在身上,早已沒有了痛感。總有人想反抗,對上沒有臉的上級,再多的話也傳不進沒有耳朵的人心里。
要想活下去,沉默是必要的手段。有些幸運的孩子挺過了訓練,熬過了實戰,積累了經驗,卻因為說了不該說的話被徹底囚禁。上級從不親自殺死場人,他們數量少力量大,太過寶貴。每一個場人都應當盡可能活著,這樣才能帶來最大的利益。
教官被批評過。教官拿他們撒氣。紅色的箭從嘴里射出,扎在沒有防御的隊員身上。意丹凝無數次夢見過這樣的場景,她知道不會痛,可她不想就這樣承受了。她為自己造了一個壁壘,外面是地獄,里面也不是天堂。隔絕了聲音,還有空氣傳來潮濕的,干燥的痛楚。她隔絕不完,無法醒來,只能縮在自己的小空間里,企圖掉入更深的夢境。
更深的夢里有更熟悉的人。熟悉的人看不見闖入的她。他們繼續著自己的命運。d隊的人總是最多的。或能力不強,或經驗不足。意丹凝只看了一眼,每一個面孔帶著名字流走。c隊并沒有什么變化。沒有人認識了她,她也不了解任何人。名字逐漸失去了意義,代號在腦海越發清晰。b隊停留的時間最長。長到有活潑的孩子愿意一次次認識意丹凝,長到朋友們死去,又有新的朋友結實了意丹凝。
意丹凝試圖閉眼。夢里的一切并不由眼球反射。于是她閉合內心,就跟升入a隊時的她一樣。她接過101的代號,代號來自一位任務中犧牲的隊員。所有人都只在乎代號,于是她在某種意義上成為了101,卻始終知道,自己并不是任何人。
晉升s隊后生活似乎配得上這個名字了。隊伍成員少而精,每個人都有足夠的機會了解彼此,再退回安全距離與之相識。噩夢由此變為美夢?然而意丹凝還得回到上一層夢里面對魔鬼一般的教官,面對地獄似的訓練營。
鬧鐘將意識抽離。每一個噩夢都會帶來鬧鐘清脆的呼喚。意丹凝睜開眼,愣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現在是高中生,馬上要去教室上早自習。
那么這么看來,高中生活似乎不壞。意丹凝收拾心情,開始了她又一天的摸魚劃水。
方才賴了會兒床,意丹凝掐著點到班。邵婉婉一改往日的精神,病懨懨的趴在座位上。見她來,只有視線跟著動了動。
看在昨天那頓飯的情誼上,意丹凝還是開口問了句怎么了。哪兒知道邵婉婉把頭往手臂里一埋,根本不理她。
意丹凝覺得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惹到她了。難道在現在孩子的眼里,跟人吃飯是一件十分煎熬的事?那她為什么要邀請自己?
意丹凝搞不懂,也懶得搞懂,繼續翻起下學期才會學習的生物必修三當閑書看。周圍偷偷圍觀的同學們覺得邵婉婉更厲害了。從來都是這位新生不理他們,這應該還是她第一次被無視吧?幸災樂禍的不少,看本人好像沒那么在意,也就覺得沒意思了。
邵婉婉有些服氣了。當然,不算是對意丹凝。她知道ipao是個什么樣的地方,意丹凝頂多算個打手,不是她該埋怨的對象。昨天大半夜的,有幾個不講理的合作方聽說總部被破壞了,以為自己的投資打水漂了,硬是拉著邵婉婉討說法。邵婉婉這邊還在處理身上的傷,原先又喝了酒,哪兒肯跟他們好好講理?
顯而易見的,合作終止。不過好在這些都是不太重要的合作方,連項目轉移都沒讓知道。損失不算太大,但是毀心情。邵婉婉暫時不想理任何事。
于是各位老師上課的時候就會看到十分罕見的一幕,轉學生在“認真”聽講,她同桌正趴在桌上睡覺。
大部分老師都置之不理,有那么一兩個試圖來喊醒邵婉婉,挨了意丹凝的凝視后收了心思。他們會錯意丹凝的意思了,以為意丹凝是在阻止自己。意丹凝只是想看看他們要怎么把邵婉婉喊醒,又好奇她為什么一改常態。
物理老師看到這么一副景象時,前幾天心里的悶氣又重歸了。上課就寫了道很難的題,然后抽了邵婉婉回答。
教室里一時陷入寂靜。邵婉婉在迷惑里聽到好像有人在喊自己,又不確定喊的是不是自己的名字。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就該裝睡。周圍的同學喊醒邵婉婉計劃失敗,又殷切的看向意丹凝。
意丹凝并不覺得自己會成功。到底還是拍了拍邵婉婉的背。邵婉婉果然無動于衷,并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拍背就清醒過來。
“行啊,我看你們是越來越行了。這上課公然睡覺的都有了,還喊不醒。還有你,剛玨,別以為我沒看到你剛剛也在睡。你們說說你們晚上去干嗎了?打游戲是嗎?還是看小說?”物理老師氣得拍桌子。同學們更安靜了,一個個低著頭,害怕和他對視上,那會發生很可怕的事。
比如,去黑板把那道難題做了。意丹凝就是這么一位勇士。即使她前兩天才勇懟了這位胖大海,她也不覺得這人多可怕。一般來說遇上那種事情就算兩個人結仇了,應該躲著點才是。可意丹凝她一點也不在乎。畢竟只有想殺了她的人才跟她有仇。吵一架的事,算什么結仇呢?
意丹凝的視線在胖大海和其余同學之間游走。于是她很成功的被請上臺做題了。
大無語事件。意丹凝哪兒知道這人這么記仇呢。意丹凝什么文具都沒有,情急之下,她只能從抽屜里摸出思維場造的紙筆,上了臺。
感受到共鳴,邵婉婉一瞬間清醒過來,神經緊繃,在做出防衛動作之前發現自己在教室,收了手。意丹凝的直覺告訴她周圍的空氣中彌散了殺氣,又在轉瞬間消失了。她步子頓了頓,繼續往講臺上走。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程海老師不知道從哪里搞來了一道競賽題,第一問還好,就是一個復合場中的帶電體運動。第二問和第一問沒什么關系,居然涉及到了各種射線的偏轉,還有引力的計算。
意丹凝做不來第一問,她只看過課本上最基礎的題型,而高中生的題目對她來說又太過理想化。比如這道題里的磁場和電場會不會互相影響,施加狀態是什么。題目沒明說,即便訓練的閑暇中她不斷的在涉獵各類場力的問題,她也仍然沒法拿出高中老師想要的答案。
第二問則是場人的必備知識區了。她抬筆寫下第二問的分析過程,思維場高速運轉演算,五分鐘之內解決了問題。
程老師滿臉震驚。他是從今年競賽模擬題上挖來這第二問的,本來只想給同學們敲個警鐘,讓他們不要放松。誰知道這就有人做出來了,還是一個從不寫作業不聽講的新生。見意丹凝動筆在寫,臺下的同學們交談了起來。他們只看得懂第一問,第二問很明顯超綱了。所以意丹凝是亂寫的?那她為什么不挑第一題亂寫啊,至少寫幾個公式就有分吧。
意丹凝寫完,沒有動第一問的打算,下臺了。程老師也沒多阻攔,目瞪口呆的盯著意丹凝的解答過程。看著看著還掏出了紙張,把過程記錄下來,準備隔會兒去詢問他的競賽教練朋友。
同學們看到胖大海的動作,心里大概有數了。意丹凝這不說做對了,至少是寫的有道理。他們現在只有一個問題,意丹凝是不是在扮豬吃老虎?
邵婉婉似乎恢復的差不多了,笑吟吟地注視著意丹凝回座位。意丹凝沒有跟她對視上。看周圍同學的表情來說,自己似乎不應該做那道題。
“你真的會做那道題啊?好厲害啊!”邵婉婉明知故問,演戲演到底。意丹凝今天就算交了白卷,她也知道意丹凝一定會做這種題。原因無他,場人能理解相關知識,政府手里的場人自然不會落下。不過既然高中老師能弄到這種題,說明這是上層要選拔對應人才啊。
邵婉婉在心里連嘖著。貪啊,多貪啊。收留無家可歸的場人就算了,現在連正常生活著的場人都不放過了。就是不知道這是聯合政府的意思,還是···
意丹凝想了想,只好說是自己認識的人前段時間正好做了那道題。豎著耳朵的同學們熱情瞬間散了一半。剩下的還想認識一下這位同學的朋友。
邵婉婉內心感嘆,這無中生友的功夫真強。小朋友就是天真,這也能信。不過表面上還得跟著配合,多八卦兩句。當然意丹凝沒有再回了。邵婉婉也見好就收,不多為難她。
璇源早上起來發現自己手里拽著的手帕,內心暗叫不好。她以前開始就有這個毛病,白天如果焦慮過度,晚上就有可能在夢里不自主的使用思維場。這大概要被發現了吧?緊張了半天,沒見意丹凝來找自己,就在她以為意丹凝沒發現這事兒的時候,意丹凝在班門口把她帶走了。
“你能使用思維場。”并非疑問句。璇源冷汗直流,費盡心思思考自己要找什么理由。
“你是背后有人,還是偶然發現了這種力量?”意丹凝不想跟非目標人物過多糾纏。
“偶然發現的···”璇源理所當然的接過了意丹凝給的緣由。她十分警惕的看著意丹凝,防備的動作不大,但對意丹凝來說有點明顯。
意丹凝看著她的小動作,至少璇源并不是什么新手,對思維場有一定了解。沒有了解的人會直接問她“思維場”是什么。嫌疑有些大,民間小組織還是她要找的那一類組織的人?
把人放走,意丹凝思考著這兩種可能性回了教室。盡管目前偏向于后一種,但那到底只是感覺,她還需要進一步調查。
傍晚,程老師和朋友約了個晚飯,帶上了抄下來的意丹凝的解法。那個老師看著紙條上的術語越看眉頭皺得越緊。程老師心中暗叫不好。可他覺得這個解法從頭到尾沒有不符合邏輯的地方,難道從思路上就是錯的?
競賽教練趙老師因為職業的緣故,好歹知道一些關于思維場的事。她看著解法覺得不像是普通人能寫出來的。不是像a大那個小天才一樣的能人,就是場人。不管是哪一種,都不能放過這個好苗子。
“程老師啊,”趙老師看完解法,展開眉頭,盡可能露出自己最和善的表情。“做出這個題的學生,能不能找個機會讓我們見一見?”
“所以她是做對了?”
趙老師搖了搖頭,沒有把話說死。“還有些地方需要找本人確認。”
這話放在這里就是對了十之八九。程老師有一種喜從天降的感覺,自己這是白得了個優秀學生啊。
吃完飯后,趙老師找到江含玉,她的直屬上司,向對方說了這件事。江含玉沒有明確回復她,只把這事兒記下來,準備找ipao那邊的主任商量。
意丹凝還不知道自己就做了一道題,差點惹出大麻煩。她準備下課后以最快的速度溜走。這都大半個月過去了,高二查的是差不多了,跟她猜的一樣,她那個室友還真是場人。除此之外包括之前發現的那個,還有三個場人,能力都不是很強。
按照順序來說,今天該偵查高一三樓幾個班的情況了。因為三個年級錯峰吃飯,高二放學的時候高一還沒有放。意丹凝只需要拿著泠笠雅給的筆在教室周圍轉悠就好了。
而高一才查了不到一半,有一個原因就是邵婉婉經常會來干擾她。什么抓著她去吃飯,給她送上課的筆記。昨天答應了邵婉婉一次,估計還會有第二次。意丹凝再不趕緊跑,今天的晚飯時間又要沒有進展了。
下課鈴響了,邵婉婉還沒反應過來,意丹凝已經沒影了。邵婉婉暗自彎了下唇。這是怕自己了?這種模樣也很可愛啊。
意丹凝跑了,邵婉婉只能去樓下找璇源一起吃飯。正好告訴她她的大樓被拆了這個噩耗。
璇源正好也在班上等她,似乎有什么要告訴她。
“老···婉婉!”見到邵婉婉,璇源趕忙出班。
“怎么了這么急急忙忙的?”路上,她們倆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音量交流。
“就···那個意丹凝她查到我身上了。她真是那邊的人。”璇源有點無奈,她也沒怎么用能力吧,大概,夢里的不算。還好下午意丹凝找她盤問,她搪塞幾句混過去了。
邵婉婉內心吐槽她這個隊友,別的毛病沒有,就是非常會做夢,夢特別真實,夢里還能使用思維場的那種。意丹凝大概是晚上發現的吧,這一個寢室里,以意丹凝的水平,發現不了就怪了。
“我早知道了。沒關系,你兜著點就是了,心里有數就行。哦對,還有一個噩耗,你那樓廢了。”邵婉婉十分淡定的給璇源扔下一個炸彈。
璇源聽到這個消息,在酷熱里變成了一坨冰塊。她不能接受!
邵婉婉當然一眼就看得出來這個小下屬在想什么。“不能接受那你,就去找她打一架?打贏了她賠你,打輸了你找她賠?記得別把我供出去就是了。”
璇源安分了。她聽同伴轉述了老大昨天晚上的慘狀,自認為自己是肯定打不過ipao派來的這個人。那偷襲呢?嗯···也不是不能靠夢里碰運氣。她也睡著自己也睡著,感覺可行性還蠻大的嘛。
“好了,我們現在是高中生。”邵婉婉沒在管璇源心里的小九九,收了表情,又隨手拉了兩個認識的朋友,四個人一起去吃飯了。
不遠處高一教學樓的方向,意丹凝用余光看到邵婉婉和自己那很可疑的室友走在一塊兒,內心不禁產生了一絲疑問。此前她從沒懷疑過邵婉婉。然而跟璇源走在一起其實也說明不了什么。也許她們只是在社團,學生會之類的地方認識的呢?
總歸需要多個心眼。意丹凝繼續她的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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