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怎么說？”第二天去吃早飯的路上，邵婉婉遇到同樣前去食堂的晚櫻。

        晚櫻有些警戒地看了跟在老大身后的意丹凝一眼，放低聲音。“還是決定冒這個險。畢竟我們有這個實力，收益也很誘人。”

        “昨天看這群人的反應就猜到了。”邵婉婉也沒在意晚櫻對意丹凝的態度，把意丹凝往身邊拉了一下，三個人并排走著。

        “告訴他們十點去控制室集合。商討順利的話下午四點讓所有人去大廳。”

        意丹凝雖然沒聽過前后文，但從邵婉婉幾句話里推測應該是關于一個比較大的作戰的。

        晚櫻接了命令以后還沒有離開，邵婉婉看著她嘆氣。“你派人觀察一天了吧，我的小女友有什么動靜嗎？”

        “···沒有。”晚櫻也不意外老大能發現她的動作。這么一天下來這個人也就跟笑晗森不對付，看了點書，問老大了幾個算是駭珀人盡皆知的問題，沒什么可疑的行為，但晚櫻也不敢放松警惕，萬一老大被美色蒙蔽了雙眼，自己這邊也可以準備補救措施。意丹凝倒是有一種破案了的感覺，就是不知道那幾個跟蹤她的是否全是這個副手的人。

        “還想觀察多久？兩周？”邵婉婉很能理解手下的這些動作吧，不代表她能一直忍著。萬一哪天凝凝開竅了，她們倆要親近一下呢？她沒那種怪癖，跟對象親近的時候不希望有人打擾。

        “再給我一周時間。”晚櫻咬牙把原定的半個月縮短了。

        “行。今天開始接下來七天我都不會過問這件事。七天后若再出現這種事···”邵婉婉威脅的意味有些明顯。晚櫻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邵婉婉話音剛落，她就跑開了。

        “忍一下，凝寶。她們懷疑你也是挺正常的。”送走了晚櫻，邵婉婉又恢復了溫柔的態度，攬著意丹凝的腰繼續她的二人世界。

        “嗯。”邵婉婉不說，意丹凝也沒打算對那些人怎么樣，只是他們連自己跟邵婉婉呆在一起的時間都不放過，意丹凝有點難過。“連累你了，對不起。”

        邵婉婉揉揉意丹凝的頭，“說啥呢小可愛。我豈是這種事都需要你道歉的那類人？晚櫻那人容易神經緊張，他們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這種行為，習慣了。”

        這話多少安慰到意丹凝了一些，只是接下來的早飯時間她比前兩天要沉默一點。早飯結束后意丹凝聽話地回了房間，邵婉婉則去了控制室。

        “我再問一遍，你們確定要攻下無名仕的道魔計劃，對嗎？”控制室里參會的人比昨天多了一些，這些部門負責人不是帶了得意門生，就是有喜歡變現的手下跳著要跟過來，邵婉婉見怪不怪。

        “對！”氣氛有些熱烈，很多人神情激動。他們都是老員工，跟著邵婉婉搞過很多大動作。這幾年的沉寂讓他們格外珍惜這個搞事情的機會。

        “好，你們很有決心！但打這次作戰只有決心是不夠的。”邵婉婉接過晚櫻適時扔過來的筆，在白板上畫起東西來。“有人知道道魔計劃對外的名稱是什么嗎？”

        “mindpower？”后方有人接話，邵婉婉點頭。“還是有人知道提前找資料嘛。”

        邵婉婉邊畫圖邊交代著作戰資料。“mindpower在秋葉區滿是里路，離我們這兒稍微有些遠，預計需要一周時間進行各項準備并到達。這個就是目標大樓及其周邊的地圖。不管你們用什么方式記住，總之不能出現到時候找不到路的情況。大樓內部分為三大區，研發區，實驗區，會議休憩區。其中研發區只是一個幌子，真正重要的資料在休憩區，但很遺憾，我的探子以前去的時候并沒有找到核心資料究竟放在哪個地方了。所以尋找資料則是此次行動的重點之一。

        “實驗區有些危險。有很多針對思維場的實驗器材。不清楚她們究竟研發到哪一步，是否有超越我們的技術，不建議派出太多場人去往那里作戰。”

        “老大，打斷一下。”交易部長起身。“我們需要把三個區全部攻下嗎？是資料重要還是器械重要？他們會不會有資料備份，到頭來我們也沒能打掉他們的這個計劃？”

        “別心急嘛。我重申一次，我們的目標是震懾他們和地下組織的人，不是要從這里直接牟利。但這事兒完成的好，你油水少不了。”都知道交易部長財迷得很，邵婉婉此話一出，底下笑成一團。

        “他們必然有備份資料，我個人認為還是器材重要。需要器械組帶人參與。我們沒法帶走完整器材，不等于沒法帶走材料和技術。就算對方不如我們，說不定也有可學的。學完記得給他們毀了，核心產業器材遭毀，有無名仕肉痛的了。資料也一樣。但介于我們無法提前確認位置，所以能找則找，找不到就算了。大樓都沒了，一手資料肯定沒了，我們目的也就達到了。”當然，邵婉婉還有一個目的沒講。根據她的調查，ipao最近在管控民間對于思維場研究。邵婉婉這剛在意丹凝的事情上有動作，自然需要幫ipao完成一點工作來穩住上層對駭珀的看法。

        “具體作戰細則交給你們商議。”邵婉婉下臺，將舞臺交給自己手下們。中間他們就實驗區派哪些人員產生了爭執。邵婉婉眼看著自己跟意丹凝說的兩個小時快到了，出面制止，并這塊最危險的地方決定自己親自出馬。

        “但老大你一個人行嗎？”璇源關切道。

        “你們一個二個最近挺能啊，天天質疑我。”眼看著璇源臉色就變了，邵婉婉才語鋒一轉，“沒事，隨便質疑。我雖然有自信一個人可以搞定，但這次還想多帶一個人。另外器械組派兩個人跟著我們，到時候幫著拆解記憶就行了，不需要太強作戰能力，能自保就好。”算算日子，任務執行的時候晚櫻對凝凝的觀察期也就結束了，正好帶她一起去。不然這分開這么遠，她心里肯定難受。而且放著這么一個大佬不用，簡直是暴殄天物。

        晚櫻顯然理解了邵婉婉想帶誰去，這才發現早上自己縮短觀察時間簡直是上了她的當。晚櫻神經頓時緊張起來，許多擔心從心頭冒出來。一旁的璇源看著她表情大變，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晚櫻拉著接收焦慮禮包。

        散會后，邵婉婉回房間跟意丹凝膩歪了一會兒，稍微提了一下下周的工作。意丹凝自然二話不說答應了，聽到這段對話的晚櫻心情十分復雜。邵婉婉哪兒管得了手下怎么想，只要凝寶高興，她就會這么做。

        下午大廳召開集體會議，各部門分別跟手下挑重點交代任務，并不完全，所以即使出了內鬼也沒法第一時間得知他們的行動方向。駭珀已經有很久沒有過這種陣仗了，一時間很多人尤其時新成員有些緊張，在邵婉婉的動員演講結束后，緊張變成激動，恨不得這一個星期立馬過去。

        這一周里，一切準備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第四日起邵婉婉等人陸續輾轉前往秋葉區。邵婉婉沒帶太多東西，只帶了出門偽裝的必需品。她給意丹凝戴了頂紅色卷毛假發，靠化妝稍微修飾了一下五官，衣著風格則往簡約靠近。自己用類似的手法偽裝了一下，走在街上，即使是瞻鳴櫛也認不出兩個人了。

        “正好途經我老家，我帶你去看看？”下了第一班飛機，邵婉婉有些興奮地跟意丹凝講著。

        “北城是你的老家？”意丹凝撓了下頭，她還有點不習慣帶著假發。

        “具體來說是它旁邊很偏遠的一個小鎮。我要在這么繁華的地方長大，或許也就沒那么多麻煩事兒了。”邵婉婉說的輕描淡寫，意丹凝還是感覺到她過去是經歷過什么的。

        “帶我去看看吧，來得及的話。”在好奇和一根筋做任務間，意丹凝選擇了好奇。

        “肯定來得及，我特地比預計提前了半天出發呢。走走走，帶你嘗嘗我老家的特色小吃！”

        去到邵婉婉口中的小鎮的車程有些顛簸，具邵婉婉所說，這里二十年前就是這個樣。道路蜿蜒破爛，泥水反著陽光和灰蒙的天，閃著路邊流浪狗的眼，刺激它汪汪直叫。人群由密集變稀疏，半小時后，四周又重歸熱鬧。初見那鎮子樓房極矮，四處掛著一些牌坊和燈籠。下車后向著人語嘈雜的方向走，意丹凝有些意外這里的落后。

        “明明北城很繁華，這里為什么是這樣的？”她跟著邵婉婉卻不知道她想往哪里走，這附近不像是有餐館的樣子。

        “可能是沒人注意到這里吧。人出去了也就忘記它了，外邊的人根本不知道這里。一個被遺忘的地方能有多現代呢？這個地方距離我走的時候有一些變化，我走的時候其實還沒這么荒涼。但那會兒的孩子上學也是在離這兒很遠的地方。當然也不是北市，是臨近的縣城。”邵婉婉回憶著過去，有點拿不準自己想找的店鋪還在不在了。

        “啊，有了有了。居然還沒有倒閉，真厲害。”邵婉婉要找的其實是她家附近的一個面館子。“我沒怎么上小學，那會兒就在家里幫忙干點活。有時候家長心情好，給我幾毛零花錢，我就會偷偷來這家吃。”

        “小學不是義務教育嗎？”“義務教育你也沒上呀，我好歹還念了六年級呢，因為那一年上頭查的嚴，不準孩子不上學只干活。”

        邵婉婉隨便找了個位置招呼意丹凝坐下。“這兒連椅子都沒變。”她的聲音傳到正在門口下面的婆婆耳朵里，婆婆大笑起來，似乎很高興。

        “哎喲小妮子，想不到這年頭還有人兒認識這椅子。”話里帶了些地方口音，老人家吐字又不清楚，意丹凝聽的不是很真切，邵婉婉卻是一字不差的聽懂了。

        但邵婉婉沒接話，只跟婆婆喊了兩碗雜醬面。她看著婆婆佝僂的背影，眼前浮現的卻是一個中年女人的模樣。

        “這不老賈家的小尖果兒嘛，又偷偷來你大嬸兒這照顧生意啦？好好，大嬸兒不告訴老賈。”而邵婉婉總會在她說完這些話后得到一碗超大份的雜醬面，肉沫鋪了一層又一層，香氣溢滿整個店鋪。

        后來邵婉婉才知道，大嬸兒一個月也掙不到幾個錢兒，但還是愿意給她這樣的小朋友特殊關照。想來她當年偷偷許愿過希望每天都能吃到大嬸兒的面，二十多年過去了，她早已忘了這個愿望。

        眼前兩碗熱氣騰騰的雜醬面結束了回憶，肉沫還是那么多，香氣還是那么濃。邵婉婉招呼小女友開吃。筷子裹著肉沫夾起小麥色的面，送到嘴里，邵婉婉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許下愿望的夜晚。

        “再怎么忙，你也還是記得回來看看了。”付完錢，邵婉婉牽著意丹凝準備往外走，婆婆很突兀地說了一句話。邵婉婉愣在原地，回過頭，看清了婆婆已經布滿皺紋的臉。

        “替我···跟賈亮和臻鳳保密。”邵婉婉最終還是回了一句她以前說過無數次的話。

        “放心，小妮子···你大嬸兒什么時候沒有幫你瞞過？”

        邵婉婉不再回頭，也就沒能看見婆婆的揮手道別。她揮了很久，揮到自己昏花的老眼看不見那個靚麗的女孩，揮到鍋里的面膩成一坨，水沸騰飛濺。她才放下手，去收拾那兩人留下的餐具。泥碗下壓了好大一疊錢，兩個碗下都有。她對著這兩疊錢發了會兒呆，才默默收走它們，就當收下那孩子的好心。

        “婉婉？婉婉姐姐？”邵婉婉在意丹凝的呼喚中回過神。

        “啊走神了。還逛逛嗎？雖然也沒什么好看的了。要是以前的話，至少這個季節農田是很不錯的。”邵婉婉再次觀察了下四周，其實變化還是有的，只是容易被人忽略。

        意丹凝搖頭，兩個人往車站走。這里偏僻，下一班車還有至少二十分鐘。

        “婉婉，那···嗯，面很好吃。”意丹凝感覺剛剛邵婉婉和面館老板對話的時候，兩個人的氛圍有些微妙。她知道邵婉婉身上還有很多秘密，很多不能輕描淡寫揭開的過去，她很好奇，又她不想唐突模仿。今天這件事算是一個增加了解的好機會。

        “啊沒關系，你盡管問就是了，不用擔心我的情緒，我也沒什么情緒。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早就過去了。”邵婉婉沒有骨頭一樣賴在意丹凝身上，看起來并沒有情緒低落。

        “我不是以前偷偷去她家吃面嘛，每次都喊她替我給家長保密。嗯，所以這次也一樣啦，如果被家長知道我回去過，那麻煩就大了。”邵婉婉挑了一部分內容說，如果可以的話，她并不想讓意丹凝知道自己的原生家庭是多么糟糕。

        意丹凝聽懂邵婉婉說的話了，但對于整件事的疑惑還沒解開。看邵婉婉藏了話的樣子，意丹凝也不好追問，只能像邵婉婉安慰她一樣，摟著邵婉婉，摸摸頭。說是沒有情緒，都過去了，那為什么不全部告訴我呢？意丹凝在心里嘆氣。

        “凝寶啊。”回程的車上，邵婉婉兀地開口。“我的過去可能···并不是那么光彩。”

        意丹凝學她，捏了捏她的臉。“辛苦了。”手感好好，意丹凝明白了為什么邵婉婉這么喜歡這個動作。

        這還真是個意料之外的答案。邵婉婉往意丹凝懷里鉆，“有機會挨個給你講吧。我不一定記得清就是了。”她們倆一定會長久下去吧。這是她自那件事許多年之后第一次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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