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觀還是捂著手機，對王湛無聲地說“我認識”，就轉過去和趙姐說了地址。

        回到座位上，發現小玉和王湛已經把筷子停下了，她趕緊說：“怎么不吃了啊，吃吧吃吧。”

        小玉小心翼翼地問：“姐姐，你朋友……是誰啊。”

        “我經紀人。”

        趙姐仿佛抓奸的態度把食欲完全趕跑，林觀沒精打采地夾起盤子里的羊肉，感嘆道：“真好吃啊。”

        王湛說：“那你多吃點，我剛才下了蝦滑，馬上就熟了。”

        “我要進組了，”林觀說，“下一次這么放開吃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趙姐來了會對王湛說什么，林觀完全猜不到，她特別抱歉地對王湛說：“不好意思啊，你都請我吃飯了……”

        “我這個經紀人，從我出道開始就帶我了，關系特好……”

        “她要是說了什么不該說的，你千萬別生氣……”

        王湛問：“是趙姐嗎？”

        林觀一驚：“你認識嗎？”

        “對啊。”

        哦哦，對！前一陣拍的照片，趙姐很重視，應該會親自和王湛的工作室對接。

        她又說：“我好久不拍雜志了，你可得好好給我修。”

        王湛小心地把蝦滑撈出來，給林觀和小玉的碗里各放了幾個，他說：“等著看成片吧，我親自給你修。”

        什么意思？

        可能是吃得太飽，林觀腦子有點不轉了。

        小玉答道：“舅舅只修你的，于一糯他們都是別人在弄。”

        啊？

        林觀問：“你們分工這么細嗎？”

        王湛笑，順手又往林觀的碗里放了一個丸子：“吃吧，熟了。”

        真行，王湛這么不愛說話，真不知道于一糯看好他什么了，可能是會買菜？丸子真香啊，蝦滑也香，被趙姐趕跑的食欲重新回來，林觀小聲道謝，低頭吃了起來。

        吃著吃著，她想起師哥的話劇，隨口問：“你最近忙嗎？”

        小玉又搶答：“姐姐放心，再忙遇到你也能放下。”

        吃了熱騰騰的食物，在theview喝的幾杯酒慢慢上勁了，小玉語速太快，林觀沒聽清，她看向王湛。

        王湛敲了下小玉的頭，說：“不忙。”

        林觀簡單介紹了師哥的劇團還有最近要上的戲，王湛認真地聽，問道：“你去演嗎？”

        “我倒是想，”林觀說，“比電視劇有意思多了。”

        馬上要進組拍的戲是女一號的恨嫁上司，人物性格十分扁平，林觀當然不想接，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不過你還是可以去看看，”她眨眨眼，“本子是我改的。”

        “當然，”王湛看向林觀，笑著說，“一定會去的。”

        酒精在他直視她的眼睛的那一刻發揮了作用，林觀的心跳突然加速。

        趙姐進來的時候，以為看到了可口可樂的新年廣告。

        男人和孩子穿著紅色毛衣，還有一個衛衣帽子扣在頭上的熟悉身影，其樂融融地趴在地上堆樂高。

        “姐！”衛衣帽子回頭，臉紅彤彤的林觀。

        趙姐哼了一聲：“林大小姐，動作很快啊！”

        林觀無視話語中的暗示，快速起身去擁抱趙姐：“姐！節日快樂！”

        “你倒是輕松，”趙姐對著王湛點點頭，一屁股坐在人家沙發上。

        “我今天是喝了不少，就是那幾個導演，天，都多大歲數了還紅的白的……”正說著話呢，她看了眼小玉。

        “這是你女兒？”她直接問王湛。

        “呃，差不多吧。”

        “孩子這么大了，你看著不像啊……”趙姐說，“你應該也就三十來歲吧。”

        “三十二。”

        問什么答什么，誰要是有點壞心思千萬不能和王湛說，他肯定給你交代了。

        趙姐的態度過于咄咄逼人，小玉有點看不下去了，插嘴道：“他是我舅舅，我媽是他姐。”

        林觀也趕緊岔開話題：“我給你倒點熱水喝吧，解解酒。”

        “熱水壺在哪兒？”

        王湛說：“我來吧，喝點姜茶？”

        趙姐非常不見外地接受了王湛的服務，趁著王湛在廚房里忙乎，她悄悄對林觀說：“到底是你會挑，還挺居家的哈。”

        林觀看著王湛寬寬的肩膀，小聲說：“玩笑可不能亂開。”

        “確實。”

        趙姐還要說什么，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遞給林觀。

        harold。

        這是唱得哪一出呢？

        “放了你鴿子，怕你不高興唄，”趙姐說，“能不能別耍小脾氣。”

        小題大作，林觀反駁：“是他多想了，我根本就沒生氣。”

        趙姐去接harold電話了，林觀對端著熱茶過來的王湛說：“她喝了點酒，你別介意。”

        “沒事，”王湛倒了一杯茶出來，修長的手指劃過茶杯邊緣。

        “別忘了把你師哥的聯系方式推給我。”

        “嗯。”

        趙姐接完電話回來，把她的那杯姜茶一飲而盡，說：“打擾你了啊，王湛，我們得走了。”

        “走？”

        “嗯，harold開車過來了，”趙姐拍拍林觀的肩膀，“我們走到小區門口等他吧。”

        “harold？”

        趙姐捕捉到王湛的遲疑，回道：“對啊，林觀的男朋友。”

        然后她看向林觀，眼神仿佛在說“他不知道？”

        林觀也沒想到他不知道，圈子里沒有秘密，王湛和藝人接觸頻繁，沒理由不知道。

        也許是看錯了，王湛聽到“男朋友”三個字之后，眼里寫滿了失落，只有一秒，可能是半秒，那真真切切的失落感快速出現又消失，也許是看錯了，林觀想，我喝了酒，不太清醒，肯定看錯了。

        小玉只是去上了個廁所，等她一出來，看到三位大人都穿戴好了，準備出門的樣子。

        “這是……”

        “姐姐要走了？”

        林觀摸摸她的頭：“對呀，下次再見吧。”

        “那……樂高還沒拼完呢。”

        “總有機會的，”林觀安慰她道。

        有個屁機會！小玉腹誹道，我舅舅那個悶葫蘆，吃個火鍋都是我打的電話，要不是我自作主張，你們再見面估計要等到你的婚禮……

        “你在家吧，我出去送一下，”王湛說。

        “別啊，我也要去。”小玉一邊說話，一邊去拿外套。

        為什么舅舅看起來這么消沉？王湛和趙姐并排走在小玉和林觀的前面，因為身高差的原因，聽趙姐說話他要稍稍低頭，下雪了，踩在地上會有咯吱咯吱的聲音，舅舅的腳步聽起來也格外沉重。

        可能另外兩位看不出來，小玉可是和王湛在一起生活了十年，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

        怎么回事？剛才吃火鍋不是很高興嗎？

        直到一輛賓利開到四人面前，一個中年男人從駕駛座鉆出來，小玉就明白了。

        她早就在網上搜索過了，這是林觀姐姐的男朋友，新加坡人，兩個人在一起三年了，開了個網紅公司，好像還挺厲害的……

        等等，舅舅不知道？

        他怎么能不知道？

        我以為……

        harold和趙姐打了招呼，看了眼王湛，問：“姐，這是你朋友？”

        他問的是趙姐，好像默認了林觀和王湛不認識。

        趙姐點頭。

        harold趕緊和王湛握手：“你好你好。”

        王湛回握：“你好你好。”

        和機器人似得。

        林觀就站在一旁，沒說話，harold握完了手就過去抱林觀。

        “babe……”

        這聲babe差點給小玉送走，她對著harold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harold在那邊嘀嘀咕咕聽不清說了什么，林觀一直沒說話，她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趙姐看不下去了，說：“走吧走吧，我要凍死了。”

        harold開車門，對王湛和小玉點點頭，“再見。”

        “等一下。”

        王湛叫住了harold：“你喝酒了吧。”

        天，小玉心想，完蛋。

        harold說：“一點點，小意思。”

        “下雪了，叫個代駕吧，”王湛邊說邊拿出手機，“很快……”

        harold根本沒理他，只是招呼趙姐和林觀上車。

        王湛拉他：“酒駕很危險的……”

        harold脾氣很大地把王湛的手甩開：“別多事。”

        趙姐見勢不妙，連忙說：“那就讓林觀開吧。”

        “她也喝了。”

        王湛看了林觀一眼：“叫代駕吧。”

        在林觀做出反應之前，harold先了一步，把王湛的手機打掉：“和你有什么關系啊！你是交警嗎？”

        “呀！你有病吧你！”小玉跑過去推harold，但是沒推動。

        harold不但喝酒了，而且還喝了很多，他完全失控了，作勢要推小玉。

        王湛抬手把harold擋開了，動作快到好像電影特效。

        他把小玉拉到身后，按住harold肩膀：“叫代駕吧，你們都喝酒了。”

        說話的功夫harold朝他揮來一拳，王湛又輕巧地躲開，他腳步輕盈，像是harold的拳擊陪練一樣，只管躲，從不出擊。

        趙姐反應過來了，跟上去拉住harold，朝林觀喊道：“林觀！”

        聽到這聲，林觀才如夢初醒，用盡全身力氣推了他一把。

        ……

        harold坐在副駕駛，捂著頭，回去了之后也許他會說些什么，道歉或者辯解，林觀一點也不在乎。

        她看向窗外，雪還在下呢，從王湛家出來，兩個人就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包括剛才。她打了電話，代駕來了，她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他今天沒有穿黑色羽絨服，而是穿了大衣，襯得他身形更挺闊了，雪花一片片落在他的肩膀上，他看起來好失落。

        而她很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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