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金朵朵坐在張喆房中的桌子上——至于其它地方,她實在是嫌臟。
原本,她只想讓張喆和喬婆償命,那倒也不難,雖然她在這方面是零的經驗。難就只難在心理建設上。
直到長業和梅梅兩個孩子也被害,金朵朵便知道這個村子從根上就爛了。
但她終究與天生的神祇不同,生命可貴,她不愿錯判任何一個。
假如有烏頭村中還有一人無辜,那她絕不對傷害這一人。
她放開了聽力,不過他們都睡了,她沒聽到什么交談聲。
引起她注意的是極隱隱約約的鐵鏈聲。
她想了想,便斷定是那兩個收藥人。
金朵朵扒著窗戶跳了出去。
夜黑沉沉的,只有零星幾家還點著油燈。
不過沒關系,金朵朵看得很清楚。她循著鐵鏈聲找了了一會,路過烏頭村的中心,那一座小神廟建筑風格與村人所住的格格不入。
很熟悉,她在神域時在投影中見過。
那是未央神的神廟啊。
金朵朵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腳丫子,拐了進去。
比起她蘇醒時所在的那個曾經輝煌一時的神廟,這個神廟可以說是小得局促。
但里面打掃得纖塵不染,每到天黑就點燃三盞油燈,照亮滿室。
貢桌上的未央神的神像三掌高,渡了金身,面容就不甚清晰了,而且映著燭光,更是五官模糊。
金朵朵覺得,這尊像跟未央神沒有絲毫共同性嘛,扔大街上她都認不出來。
她還是伸手碰了碰。
神域上,未央神莫名其妙打了個哆嗦。
他捏了捏拳頭,在意外看見她之后,情緒徹底失去了他努力維持的平衡。
好像打開了魔盒,他便無時無刻地不想要再看看她,又碰到了什么樣的人,做了什么事情。
“梅梅姐姐,他怎么還呆在這兒!
長業和梅梅縮在小木屋里。長業怕未央神,不敢出去,但又想出去玩,幾根小小的手指頭扒著門框偷偷看著坐在外面的未央神。
“噓!”
梅梅按著他的頭把他塞了回去。
她咬著手指頭看了看未央神,他自從關了投影后就一直沒說話,他的樣子讓梅梅也一聲都不敢吭。
她嘴角默默往下撇了撇,她不懂,他為什么要生氣。
未央神是還在生氣。
只是這股怒氣遷移到了自己身上。他氣自己無法控制想要關注她的沖動。
情緒中還又泛上了難堪……為當時他對那根紅線所代表含義的在意。
她都不在意的東西。
真是……好像一個笑話。
未央神垂著頭沉默了片刻,搖頭呢喃:“真沒救了啊你。”
他在原地消失了身形。
金朵朵心有所感地,忽然一愣。
她按著胸口,剛剛心里忽然一空,是什么消失了?
她來回踱步,自從那個胡鬧的婚神給她和未央神牽上紅線后,她和他就有了一種靈魂上的密切聯系。時間一久,她都習慣了這個存在。
剛剛消失的,就是這種聯系。
為什么?
想到一個可能,金朵朵的心驀地沉入了谷底。是不是他終于……
她雖然設想過,可當這個可能性真的擺在她眼前時,她好像無法接受。
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當未央神還在時,她并不覺得孤獨;他離開了,她就成為了這個世界中的獨行者。
她還是打破了離開神域時做出的先走好自己的路的決定,手搭在神像上,喚了聲:“喂……你在嗎?”
“……未央神?”
小小的神廟內很顯寂寥,一股風從她推開的門里吹進來,金朵朵忽然覺得有點冷。
她呸呸了兩下。不不,不能這么想。
沒有親眼所見,她才不相信。
肯定是時空隔得太遠才突然斷聯了吧!
她自我肯定地點點頭,沒錯,就是這樣。
此時此刻,關在半埋在地下的石牢中的淑子和榮川,也見不到一絲光,只能憑呼吸聲確定對方的存在。
淑子眉頭一直沒有展開,他們被關進來時,榮川試圖跑掉,刮傷了張喆爹的臉,換來一頓拳打腳踢,斷了根肋骨。
雖然榮川一聲痛都沒叫,但從他急促的呼吸聲中,淑子知道他在強忍。
“這些刁民拿不到想要的錢,就不打算放走我們了!
淑子輕聲說。
“對不起……都怪我來過這么多次,竟然沒發現他們的真面目,還說此處民風淳樸。早知道我絕對不會帶你來的!”
榮川又羞又愧,他太廢物了,第一次陪她出門,就讓她陷入了險境!
他難以啟齒,但還是開口道:“不然就跟堂主如實匯報吧,讓堂主添點錢過來,讓你安全要緊!
“不行!”淑子立刻拒絕:“這是我第一次出來辦事,不能讓父親知道我辦砸了!
她語調放輕松,對榮川說:“你不用過于掛懷,這事不能怪你,你也想不到他們會翻臉不認人啊。也許這就是上天特地安排的,經過磨礪后才能成大事嘛!
榮川喉嚨發堵,心軟得一塌糊涂。
平常女子在這種境地里,軟弱者哭泣,刁蠻者泄憤,唯有淑子才能如此鎮靜理智,她甚至還顧及他的心情,特地安慰他。
這么好的淑子,他一個普通的收藥人,怎么配得上她。
淑子忽然動了動,拴在她手腕上的鐵鏈跟著嘩啦啦響了起來。
“誰過來了?”
她費勁地踮起腳,透過與地面齊平的通風口向外看。
外面雖然無光,可悠然行來的那人卻仿佛自身就在發光。
雖然還看不清來人的臉,但淑子一下就認出是村尾站在外圍的見過一眼的那個年少女子。
她身上有種非同一般的氣質,使人過目難忘。淑子相信自己的感覺——她不是烏頭村的人。
他倆不知道他們的交談聲在寂靜的夜中,對于金朵朵而言有多明顯。
她循著他們的交談聲找到了石牢,然后在入口處停下,對著那堵厚實的石頭門和巨大一把鐵鎖沉默了。
這特么,什么樣的村子會想著建個石牢啊?!
她就算有速度,也沒法劈開這把跟她半個腦袋大的鐵鎖!
“你進不來的。”
文雅細弱的女聲從通風口里飄出來。
“確實。”金朵朵說:“那我就不進了!
也算是見過不少人的淑子哽住了。
“那你是來看熱鬧的?”
金朵朵聽出了淑子的無語,笑了笑:“我就是來看看你!
“看我?”
“嗯,你打算怎么辦?”
淑子想了想,說:“他們只想要錢,就應該不會傷害我。只要性命安保,我就不怕他們。但我不可能、也沒辦法滿足他們,錢,我不會給!
金朵朵一針見血:“所以你還沒想出解決的辦法。”
淑子有些羞赧:“還沒主意!
榮川自覺地不出聲打擾兩人。
不知道這兩人怎么一上來就舊友一樣地熟稔地交談了起來,淑子對不熟識的人一向很警惕防備的。
金朵朵對淑子的印象很好,從她對村民的據理力爭,到方才她絕不對村民退讓的態度,都很投金朵朵的眼緣。
不過她還是不夠了解烏頭村的無法無天,這座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村落,飄蕩著多少冤死的孤魂。
兩個收藥人被謀害于此,是極有可能發生的。
金朵朵正要說些什么,忽然一頓。
整個村的聲音涌入了腦中。好多人在說話,她難受地適應了下。
“村長!這倆就是春秋堂里打工的,就算他們答應了原價收,春秋堂也不會出這個錢啊!
“他們不出這個錢,我們給他們白種啊?今年短兩錢,明年就少百金。我們烏頭村從來不吃虧!”
聽起來,他們正聚在一起開大會。
大半夜的肯定不是討論什么好事。
金朵朵豎起耳朵。
“大家伙,咱們烏頭村屹立至今,除了吾神庇護,還虧了咱們一直團結一心!春秋堂想壓價,不想吃這虧,咱們就得一塊想主意,該怎么說怎么做,所有人要像一個人一樣統一!
“村長說得對!”
“大家一塊想辦法,有啥說啥!”
“反正,要是要不來錢,就直接埋了!
這個陰森森的聲音卻得到了全票贊同。
“嗯,山上草藥正好缺肥。這個有人反對嗎?”全峰說。
兩條人命而已,沒有反對聲。
全峰滿意道:“好,全村通過!
金朵朵眉毛抽動了一下。
竟然沒一個覺得為錢奪命是不對的;也沒一個對這兩個無辜的收藥人有正常人該有的同情。
沒救了,這個村。
既然整個烏頭村無一人無辜,已經無可救藥,那她就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了。
“這里的人都非善類。”
金朵朵的思緒被淑子的聲音打斷。
她并不知道村人的討論,踮著腳,從通風口里伸出去一個小小的銀耳墜。
“這個你拿著,雖然不很值錢,但也能換點小錢!
“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這個村里的人,你我素不相識,你如果有機會,不要管我,還是離開這里為妙。”
金朵朵接過來,銀耳墜的做工不很精細,還是溫熱的。
她收回掌心,說:“謝謝,我收下了!
天蒙蒙亮,張喆偷偷摸摸地踮著腳跨進家門。
一抬眼,就看到金朵朵抱著胳膊看著他。
張喆差點沒嚇得蹦起來。
村中開會,他聽著房中她沒有動靜,便過去了。
結果她還是知道了?這是在專門等他?
他們開會的地方特地挑在村尾,這么遠她不可能聽到吧?狗耳朵也沒這么靈!
金朵朵也裝作不知道烏頭村開了會:“你去干嘛了?快點過來給我套車!
張喆大松一口氣,連連恭敬地說:“神使稍等,馬上!”
金朵朵撇撇嘴。
瞧現在張喆對她畢恭畢敬,一點也沒有他之前把她視為囊中之物的狂熱蠢樣。
可見絕對的實力才能換來他們的理智和尊重,指望不了他們的善心和理解——畢竟是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張喆從家里拉出驢車套上,什么都不敢過問。
“怎么能讓神使你親自趕車呢,要不我來?”張喆殷勤地小心說。
“不用,我自己趕車就行!苯鸲涠鋽蒯斀罔F。
張喆欲言又止,她生前死后都不像是會趕驢車的樣子啊。
反正都不關他的事,他躬身等金朵朵趕車離開,但一只瑩白的手卻伸到了他眼下,托著兩個一看就很沉的金錠。
“你拿著,交給村長,讓他們把那兩個收藥人放了。這倆總夠補上草藥錢的差價了吧?”
金朵朵不想再給烏頭村機會了,在此之前,她希望讓淑子兩人離開這里。
雖然暫時沒功夫解救他倆,但對于烏頭村這些人,沒什么是一個金錠子不能解決的。
如果不能,那就倆。
即使他們還不肯放,那也至少能先保住兩人的性命。
張喆被金子的光芒閃瞎了眼:“這……也是吾神的旨意?”
“廢話!這事給我辦妥了,不然未央神有得罰你!苯鸲涠漤槃菽梦囱肷裢{道。
未央神的懲罰會是什么?他忽然想到了前陣子老是憑空而起的怪風……難道那是未央神做的?
張喆屁股一緊,忙去抓金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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