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合籍
瑰麗宏大的婚典現場突然蹦出一個不和諧的聲音,自然令所有人側目。
說話人居然是玄清真人!
合籍之禮被突然打斷,眾目睽睽之下,超過了時限未等到第二滴血的符紙沒有燃燒,反而寸寸龜裂,最后化成齏粉消散于無形。
合籍失敗!
看到這一幕,首先沒忍住的是百禮騫,先前他兒子就出言不遜,現在他又從中作梗,一個好好的婚典父子相繼搗亂,不由得黑著臉起身道:“玄清真人這是何意?”
九嶷國使團成員顯然十分不滿,個個怒目而視,要討個說法。
安樾微微瞇了眼,不知道這父子倆意欲何為,這二人頗為棘手,有可能以后給自己帶來不小麻煩,不得不防。
蒼楠眼見紙符已毀,出言的又是玄清師叔,于是停下動作,看了一眼安樾,兩人齊齊往主臺看去,靜待后文。
重光仙尊也頗意外,請親使稍安勿躁,這才蹙眉看向玄清,等待他的解釋。
“仙尊,嵐日仙君魂魄有缺,此時合籍,道侶修為相當還好,但若相差太遠,仙君以盈補缺,恐致道心不穩,后果難以預料!毙謇事暤。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修行之人結契合籍古來有之,本意在于以雙倍之功彼此助益增進修為,兩人或旗鼓相當或取長補短,這樣合籍才有意義。如若兩人相差實在懸殊,那最多也就是各練各的,互不干擾而已。
但若真如玄清真人所說,嵐日仙君此時魂魄有缺,那就完全不是這么回事了。
修行的大忌便是神魂不穩道心波動,嵐日仙君出竅后期,一切如常的情況下他自可固心守道,合籍契約最多分些氣運無傷根本,但一旦有缺,合籍契約就好比堤壩上的一個蟻穴,稍有差池,輕則塌方,重則崩潰千里。
玄清真人所言,并非危言聳聽。
但眾人的訝異不止于此,作為一峰之主,當知嵐日仙君神魂有缺一事屬宗門絕密,天衍宗雖有能力在修真界呼風喚雨,但樹大招風背后敵對力量也不在少數,平時滴水不漏找不出空子,現在當著宗門內外數千人爆出這么大個秘聞,被有心之人利用,趁機對付嵐日仙君和天衍宗也未可知。
蒼楠年紀輕輕已突破至出竅后期,與年長幾倍的玄清真人相當,風頭早就蓋過玄清,如今更是身負宗門希望,坊間盛傳他是下一任的宗主接任人。
到底是擔憂嵐日仙君安危情急之下未及考慮還是出于嫉妒故意將此信息公之于眾,還真是令人玩味。
眾人臉上都露出復雜神色,坐在主臺一側的幾位峰主長老也顯出驚疑,顯然此事連他們都不知。
甚至一直穩如泰山的重光仙尊此刻也面色凝重,身形微動,下一刻已經到了蒼楠面前,手臂一伸探其脈搏,臉色稍霽:“何時之事?為何不早告之為師?”
見宗主身動,各峰長老也緊隨其后,一下子主臺空了一半。
后面看臺眾人,只看到宗主長老們的動作,卻已聽不到他們的話語,顯然涉及天衍宗門秘辛,法陣的傳音已被切斷。
但安樾卻沒有被排除在外,重光仙尊在他面前向蒼楠問話,也沒有避開他的意思。
聽到宗主詢問,一旁的天奚峰簡竹長老遲疑了一下,接話道:“此事不怪蒼楠師侄,說來慚愧,蒼楠魂魄缺損,與乾元珠相關,也實乃老朽之過……”
天衍宗能保有第一仙門聲望數百年不減,除了令其他門派難以企及的實力外,還因為其對妖族的牽制。可以說,因為天衍宗,才有了修真凡世這數百年相對的太平。
而對妖族的牽制,很大程度上就依賴于乾元珠。
乾元珠是上古神器,有吞納天地乾坤之力,甫一現世,便遭長期對立的人妖兩族的爭奪,并由此為導火索,引發了兩族之間曠日持久的滅世之役。
然而神器有靈非一般人所能掌控,無論修士或妖怪,短暫據有之后莫不遭其反噬,進而引發山崩海嘯,村莊毀滅,生靈涂炭。
就在一片暗無天日行將滅世中,九嶷仙尊橫空出世,以大乘境界掌控乾元珠,將幾乎整個妖域封入乾元珠內,是為萬妖谷。
從此谷外朗朗乾坤,谷內妖物弱肉強食,阿毗地獄。
乾元珠也成為此后創派的天衍宗的鎮派之寶。
乾元珠通過吸收妖力維持法力,但如果妖力吸收過多自身來不及凈化,就會反過來釋放能量使妖物暴增。因而定期給乾元珠施法凈化就成為天衍宗一項重要的事務。
數百年間,妖氣暴漲溢出偶有發生,但最為兇險的一次卻是在兩年前,甚至令乾元珠出現了裂縫。
當時剛對乾元珠施加凈化不久,也正是萬妖谷內相對安全適合進階弟子歷練的時候,簡竹長老帶著一隊弟子進入萬妖谷,而剛剛突破出竅的蒼楠也隨著這批弟子同去歷練。
突遇妖氣暴漲誰也沒有預料到,當時重光仙尊尚在閉關緊要時候,幾位峰主又恰好不在宗門。緊急關頭,蒼楠將簡長老及其他弟子推出乾元珠秘境,布下封鎖結界,與大妖對峙三日三夜,終將其斬于劍下。
“怪就怪老朽見識短淺,在趕過去時,誤將蒼楠以神識修復乾元珠裂縫的舉動當作被妖物挾制,撕開結界強行闖入導致過程中斷,最后蒼楠拼盡全力彌合裂紋,但一魄也被乾元珠攝入!
簡長老補充說完,面帶愧色:“嵐日仙君天縱奇才,現在雖未顯出影響,但終究是個隱患,玄清師弟所言,不得不慮!闭f著他側首看了看安樾,嘆一口氣道:“合籍之事,恐怕得從長計議!
見重光仙尊帶著拷問的目光看向玄清真人,簡長老又趕緊說:“當日我因想著玄清師弟法力深厚,大概可以助蒼楠師侄取回缺失魂魄,便將此事也告知了他,此外,并無第四人知曉!
大概是看到如今知曉的別說四人,怕是四千人都不止,簡長老抬手抹了抹額頭的汗。
重光仙尊冷冷“哼”了一聲,目光在玄清身上停留,明眼人都看得出“結果呢,為何還是魂魄有缺”的質問。
后者亦抱拳道歉:“玄清慚愧,雖嘗試施法卻未能幫到仙君。”
蒼楠見重光仙尊臉色不豫,插話道:“師尊勿惱,此事是我擅作主張瞞著師尊,與簡師伯和玄清師叔無關,而且這兩年來,我亦未感到任何異常,修為上還有突破,說不定正是乾元珠之功!彼首鬏p松。
“愚蠢!”重光仙尊喝斥:“乾元珠豈是區區出竅便能掌控的……自明日始,你每日來我瑞陽宮!闭f完環視周圍眾人一眼:“以后凡涉及嵐日仙君之事,無論巨細據實呈報,不得隱瞞。”眾人點頭稱是。
直到這時,大家的注意力才放到合籍的另一個當事人——安樾身上。
而在主臺上,只看到場中人圍著宗主說話,將安樾冷落在一邊,又聽不到說話內容的百禮騫這會兒也來到眾人身邊,站在安樾身邊。
關于乾元珠的來龍去脈,安樾之前只略知一二。他明白宗主之所以沒有令他回避,一來自然是因為他應有知情權,二來也是要他的一個態度。
妖氣外泄,以魂補器,事后說起來似乎輕描淡寫,當時定然是十分兇險,重光仙尊的態度雖未明示,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對愛徒的在意。
安樾要做的事情,無關合籍,有則錦上添花,沒有也無損大局,此時此地,天衍宗是需要他九嶷國的圣子沒錯,但宗主既命嵐日仙君與他聯姻,便說明已經認定蒼楠就是天衍宗未來的傳承之人,是斷不會令他冒哪怕一點風險的。
而他如果堅持要合籍,反而顯得趁人之危,聯姻就是為了從嵐日仙君身上蹭取氣運一樣,更加授人以口實,遭人詬病。
他望了望蒼楠,后者面色如常不知作何想。安樾唇角一抿,轉向重光仙尊,誠心誠意道:“合籍一事,自然是以嵐日仙君的修行安全為重,合與不合,全憑宗主定奪,安樾絕無怨言!
“好!”仿佛就在等著他這句話,重光仙尊立刻接話:“圣子果然深明大義,如此今日暫不行合籍之禮,日后……!
話音未落,場上變化突起,只見蒼楠伸手一揚,一張如剛剛一樣的合籍符紙自香案上被隔空抓取過來,眾人還沒有會過神,蒼楠中指已在紙符邊緣劃破,血滲透到整個紙面。
緊接著,安樾手被抓起,符紙如薄刃在他指腹輕輕劃出一道痕,第二滴血也迅速蔓延開來,火光跳起,在眾人驚訝和大張的嘴中,紙符燃盡,從灰燼中射出兩道極細的光,分別沒入蒼楠和安樾的眉心。
合籍禮成!
這一切因為發生得太快,連重光仙尊都來不及阻攔,場上眾人也是神態各異:安樾驚住,百禮騫樂見其成面露喜色,虞子佩面目扭曲難以置信,幾位長老搖頭嘆氣,而看臺上則驚嘆、詫異和議論紛紛。
蒼楠隨即朝玄清真人致禮道:“師叔掛心蒼楠,侄兒心懷感激,只是我蒼楠生平從無畏懼二字,即便是魂魄有缺,當今之世,尚無人無事能令我受其脅迫。”他這一句話以出竅修為送出,令場中每一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樣狂妄之言,換做其他人,必會招致嘲笑,但從嵐日仙君口中說出,似乎人人覺得理所當然,頓時“嵐日仙君果然不同一般”、“肖想之輩可以洗洗睡了”的感嘆聲不絕于耳。
“胡鬧!”重光仙尊看上去很生氣。
“師尊,弟子并非胡鬧,師尊曾教導弟子,天行大道以信、義為本,進階為末,弟子既已諾了九嶷之契,又怎能在天下宗派面前失了信義,令天衍宗數百年聲譽受損。”
聽到他的話,幾位峰主贊許點頭,簡竹長老更道:“后生可畏,是老朽短淺了,天衍宗有仙君如此,令人欣慰啊。”
重光仙尊臉上慍色也緩和下來,嘆了一口氣:“罷了,如此也不算虧待了九嶷圣子!
安樾已從剛才的意外中恢復過來,眉間還有剛剛符光進入的灼熱之感,聽完蒼楠的一席話,他微微挑眉,見重光仙尊正看著自己,便上前一步乖巧地說:“在下謝過宗主成全,謝嵐日仙君抬愛!闭f完眼光一瞟蒼楠,正好也碰到他看過來,安樾轉而直視對方,見對方有點不自然地錯開眼神,他才慢慢收回視線,眼底一片薄涼。
因為婚典被打斷而立在一旁不知如何收場的執禮司長老見事情峰回路轉,大大舒了一口氣,立刻上前宣布婚典的主儀程圓滿完成,主賓移步紫云殿,享用盛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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