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溫池
天門峰峰主居所觀瀾院,玄清真人注視著桌上的紙鶴,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紙鶴經過抓揉已經有些變形,頭歪斜著看上去有些滑稽。
他手指輕滑,紙鶴又響起重復了十多遍的聲音,的的確確是他兒子虞子佩的聲音沒錯,但除了那幾句,也無更多的信息透露,這紙鶴雖精巧,收錄的時間也有限。
昨日兒子的突然異常就十分蹊蹺,雖然聽報曾去過瑞陽宮,但癥狀不久消失,他也就沒有敢多想,如今看來,這里邊確實有隱情。
想到此,他抓起桌上的紙鶴,往后頭虞子佩的臥房再次走去。
剛到門口,就聽到里邊杯盞破碎的聲音,還夾著虞子佩的尖銳的喊叫:“滾,滾出去!我不喝也不吃。”
虞玄清眉頭緊皺,一步跨入:“子佩,你要鬧到什么時候!”
自回來后,虞子佩就拒絕治傷、服藥,連他這個父親都不讓靠近,說是給他都治好了,蒼楠師兄來了還治啥?
這個兒子自小就嬌慣壞了,再氣再急也毫無辦法,又下不手去打。
“你出去!出去!”虞子佩甚至還要自傷經脈,將他父親加在上面的保護破壞。
“子佩!”虞玄清忍無可忍,一梭靈力過去,封住了他的四肢和啞穴,虞子佩不能動彈也說不出話,靠在床上惡狠狠地盯著他父親。
虞玄清深嘆一口氣,命收拾碎物的侍從先出去,然后拉了一張椅子坐到床前,平復了一下心中郁悶,說:“你以為你這般鬧騰,你師兄就會休了那圣子,改換門庭與你合籍?”
被說中了心思,虞子佩眼神黯淡下來,在點頭保證不吵之后,被解開了啞穴。
“可是在那個圣子來之前,師兄明明對我就是最好的。”虞子佩不服氣道,“他就是個妖孽,狐貍精,把師兄給迷住了。”
對于和九嶷的聯姻,虞玄清也十分不解,若說是看中九嶷的財富,以天衍宗的地位實力,就算是他九嶷不情愿,年年的歲貢仍是一分不差地送來,即便是安撫,給點其他好處也就是了,何至于要天衍宗最出色的弟子與其聯姻?
宗主到底是想從與九嶷的聯姻中得到什么?
這個問題他之前就存疑,只是又有何人敢去質疑詢問。
“我來問你,你為何要去瑞陽宮?”虞玄清問。
“不是說了嗎,我看那小白臉不順眼,聽說他去巴結宗主,肯定沒有什么好事,自然就去抓他的把柄。”
“那你抓到了什么?不但沒有,反倒自己落下話柄。”虞玄清順了順氣,“你再想想,為何會說出紙鶴中的那些話?”
“哎呀,你別再逼我了!”虞子佩抱起頭不耐煩地嚷道:“說了想不起來,一想就頭痛得要命!”
“兒啊,讓那個圣子消失容易,但讓你師兄回心轉意可不容易,別看只是一介凡人,但他絕對不簡單,你若想最終取而代之,就不能如此任性。”
“你定是觸及了瑞陽宮的什么禁制導致記憶受損,你安靜配合一點,讓為父好好查探一下,說不定能找出端倪,才能找到對付的法子。”
虞子佩沉默半晌,終于咕噥道:“行!我配合。”
半個時辰后,虞玄清臉色黑沉地從兒子臥房中走出,虞子佩已經睡下。
剛剛他冒著讓他元神受損的風險,施加了攝靈禁術在兒子身上,結果遇到極大的反彈,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的身上已經施加了一道同樣禁制,并且力道比他的要強得多!
在這天衍宗,又有誰的修為能遠在他玄清真人之上。
答案不言而喻,而身為宗主的一代仙尊,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會將這樣一個令人膽寒的禁術施加到小輩弟子身上!
虞玄清牙齒咬得咯咯響,白日里迫不及待地奪權、對他明里暗里的防范,甚至于不顧師兄弟之誼對子佩下此狠手,重光仙尊早也不是過去他唯馬首是瞻的師兄,他變了。
既然你做了初一,就怨不得我做十五,虞玄清的目光漸漸狠戾兇殘。
雪浪飛得又穩又快,甚至日頭都沒有完全落下,便將安樾和蒼楠帶回了天麓峰。熟門熟路地停落在天麓峰山崖一片開闊平坦的石臺上。
安樾覺得還遠遠沒躺夠,被蒼楠拉了幾下都不起身,最后在蒼楠伸手到他腰間撓動時,才扭躲著跳起來。
“什么時候還能讓雪浪帶著飛啊。”他戀戀不舍道。
“你喜歡什么時候都可以。不過雪浪其實沒你想的那么聽話,帶與不帶,要看它高興,今日它心情不錯,若哪一天它不高興了,我的話也是不聽的。”蒼楠道。
“真的?”安樾不信地皺起鼻子,轉身拍了拍雪浪的厚實的身體:“雪浪,仙君哥哥的話你可以不聽,我的話你肯定聽對不對。”
雪浪:“咕咕。”
蒼楠笑道:“走了。”
說完二話不說,雙臂自安樾腋下和腿彎抄過,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安樾驚道:“做……做什么?”
蒼楠眉頭揚起:“你敢跳下去?”
安樾目測了一下雪浪脊背和地面的距離,吞了吞口水,默默地伸手勾住了蒼楠的脖子。
一個起躍,他甚至都沒有看清,人已經隨著蒼楠落在地面,蒼楠放他站穩,才松開手。
安樾走到雪浪的面前仰頭,大白鳥的圓圓腦袋好像高高的圓塔的頂,雪浪看到他,歪了一下腦殼,竟然蹲趴下來,將腦袋低下,往安樾身前蹭過來。
意外又驚喜,安樾立刻上前抱住雪浪的脖頸,道:“好雪浪,原來你真懂我的話。”
在后面目瞪口呆看著著這一切的蒼楠開始相信,雪浪那一聲“咕咕”是肯定的答復。
見一人一鳥親昵許久,蒼楠終于忍不住上前拉開安樾:“夠了夠了,黏糊什么勁,讓它去覓食吧。”
兩人在崖邊目送雪浪飛遠,安樾問:“雪浪到哪里覓食?它這么大個,要吃不少東西吧。”
“它常去問機海,宮馳海子里養了不少魚蝦,還是吞了不少靈丹妙藥的非凡品種。有時候它也會離開多日不見,大概是去南海邊,那里是它老家。”
安樾聽了雪浪被蒼楠在南海歷練時撿回又養大的經歷,向往不已:“我沒有見過海,我若有機會去,是不是也能撿一只雪浪這樣的鳥回來。”
蒼楠哈哈笑道:“你以為撿鳥跟撿貝殼一樣?雪浪是靈鳥,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碰到的。”說完,他又加了一句:“想看海,那還不容易。”
兩人說著往崖下走,遇到石高路陡,蒼楠先行再轉身搭手讓安樾下來,安樾漸漸適應將手放入蒼楠手中,已是自然無礙。
下了崖,剛拐上回去庭院居所的路,安樾突然腳步一頓。
“怎么了?”蒼楠關切問。
“我的紙鶴,當時一打岔,忘記拿回來了。”安樾道。
蒼楠也想了起來,當時關注虞子佩的傷情,果然是略過了:“可要緊?不著急的話,明日我去天門峰,替你要回。”
安樾想了想,抿唇道:“不打緊,反正也無多的訊息,也不是什么金貴的東西。”
……
司吉遠遠見白鳥飛來,便知道仙君和圣子已回,早早候在了庭院門外。
見二人牽著手走回,他心里抑制不住地尖叫,立刻上前來匯報當日工作,包括專門去伙房訂了時新漂亮的菜式,安樾的箱籠也都擺放齊整,幾個房間也都打掃熏香弄得干干凈凈。
末了,他神秘又激動地說:“庭院后頭那個久未啟用的溫池,今日常務司也專門派人來進行了修葺,引入泉水,開啟聚熱陣,又撥了許多靈石,可保全天熱水溫泉。”
見蒼楠未說話,司吉有些吃不準,小心道:“我知道仙君日常對此并無需求,可圣子他是凡體……”
蒼楠眉梢微吊,什么常務司派人,這不用說是司吉自作主張去要求來的,他眼角瞥過安樾突然一亮的眼睛,此舉不能不說甚合其心,便截斷道:“誰說我沒有需求。”
司吉得了這話,放了一百個心,更暗自為自己的機靈得意。
安樾今日一天甚是疲憊,駕乘雪浪的興奮過后更是乏意浮現,聽聞精神一振:“還有溫泉!素日我在九嶷王宮,寢殿里也有一個大大的溫池的……”
說完轉頭看著蒼楠,那意思是恨不得現在就去泡。
最后,是將餐食拿一個小爐溫熱在泉池邊,蒼楠穩坐在泉邊一張寬椅上,看在氤氳泉水中開心撲棱的安樾。
暮色四合,庭院中廊亭相接,正好將溫池圍在其中,廊下簾卷燈明,泉中水霧蒸騰,光和霧制造出朦朧效果,將整個溫池烘托得如同瓊池仙郡。
仙池中有美人沐浴,水潤薄衫,肌膚盈雪,輕柔發絲飄散水中,偶現絕色面容,若驚鴻,若游龍。
蒼楠看得心旌搖曳。
安樾疲乏一日,進了這溫熱泉水中,四肢百骸周身毛孔無一處不熨帖,極是舒坦愜意,隔著霧氣,看不大清蒼楠的神情,只是愉悅喊道:“仙君,哥哥,好舒服啊,你也來呀。”
彼時蒼楠已覺身體的異動,感到了燥熱難耐,水中的那一抹亮色撩撥他漸亂的心緒,平日里穩如磐石的道心隱覺不穩。他不自覺拉扯開外衣,突然心中警覺,立刻以靈息壓制涌動意念,理智告訴他此刻當起身離去,但心存的一絲僥幸仿佛鉤子一般抓心,令他遲遲沒有移動。
睜眼是誘人美色,閉眼是潤澤晶唇,蒼楠心底的欲望如同要掙脫桎梏的豹子橫沖直撞,只是淺嘗一下,他想,自己出竅修為,不會控制不住。
但他終究還是沒有動,即使安樾又喊了他幾聲。
終于靈息將翻涌的欲念平復了下去,他悠悠舒了一口氣,方才他身形一直未動,但識海里不啻于經歷了一場天人大戰。
這個時候,他發現了似乎不對勁。溫池里邊,怎么如此安靜?
“樾兒?”蒼楠詢問。
沒有應答。
心中一驚,蒼楠身若蛟龍,縱身躍入池中,疾速生風,外衣如片羽飄落在池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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