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破障
那箭直沒入巨面觀的眉心,就見那張臉開始痛苦扭曲,接著出現了一個不規則的洞,然后是第二個,第三個……幾乎是眨眼間,鋪滿半邊天的巨面觀的臉上,出現了百十個洞,那些洞以極快的速度擴大、邊緣卷起,就好像一張大紙上突然冒出了無數個起火點,并且以同等的速度燃燒。
巨面觀掙扎扭動,卻無法逃走,發出極為撕心裂肺的慘呼。
安樾和上柏就這樣目瞪口呆地看著天空中這驚悚而又鬼魅的變化,隨著呼號的聲音變弱,漸漸原來面孔留下的來的部分越來越少,那些洞擴張得足夠大的時候,晴朗的天空顯示出來,沒有多久,巨面觀的最后一點殘余也消逝得干干凈凈。
極具沖擊力的畫面消失后,安樾才想到方才那支金色羽箭十分蹊蹺,那支箭能將妖力強大的巨面觀一招制服,其蘊含的靈氣精純剛正,這樣的箭絕不應該出現在萬妖谷!
巨面觀消失后,一顆極紅極亮的妖丹從空中掉落,快要落地時,被一個躍起的身影接住。
“哎呀!”上柏看著妖丹落入他手,惋惜地嘆了一聲。
這個時候,他們視線才轉向接住妖丹,同時也是射出金色羽箭的人。
那人身著獸皮衣服,露出的胳膊肌肉剛勁,背對著他們的身影高大健實,一張金弓連同一支插著數支羽箭的箭筒跨在肩背。
聽到聲音,他轉過身來。
入眼面容卻是一個樣貌鋒利中透著英氣的少年,十六、七歲模樣,但他的兩頰額側均有黑白斑點的毛發,頭頂兩只圓圓的獸耳,竟然不是人類!
同樣黑白斑點的毛發也長在他的雙腕和雙腿踝骨周圍,只是安樾方才只顧去看他身形,沒有注意到。
是貓妖?還是豹妖?
安樾剛剛因為見到了與自己一樣人類而內心小小的激動立刻焉了下去。
此妖如此年輕卻如此厲害,不知是否善類,安樾心中一緊,腳步往后一頓,同時悄悄拉了一下上柏,意思是一有不對,立刻撤退。
上柏倒是訝異勝過擔心,輕輕“咦”了一聲,悄聲說:“這只豹妖居然能化成人形,實屬罕見。而且他身上妖氣極淡,看來跟那些茹毛嗜血的妖怪很不一樣。”
萬妖谷內封印加持,能化成人形的,要不妖力強悍,要不本身就有人族的基因,安樾腦中忽然捕捉到了什么,但具體一時又想不起來。
無論怎樣,不知對方意圖,安樾內心保持警惕。
但那少年似乎對二人并不感興趣,只是淡淡瞟了他們一眼,就轉回頭往石林外走。
“跟上跟上!”上柏說,“他走的方向跟我們一樣,有他在前面,能擋住不少妖怪。”剛剛巨面觀那么純粹的妖丹就這么被拿走了,他心中十分不甘。
安樾見那豹妖少年似乎并無惡意,緊張頓時消去,上柏說的有道理,與其他們兩個缺乏戰力的在谷中提心吊膽地硬闖,不如蹭蹭這位少年的法力保護,說不定可以快點到達中心位置。
這樣想著,安樾立刻加緊腳步,趕到少年身后,同時十分殷勤地打招呼:“豹子兄弟,你方才好生厲害!”
少年停下腳步,視線往他臉上一掃,鋒利的眼神讓安樾面上一涼,仿佛真有兩片薄刃劃過他的面頰,他不由得伸手去摸自己的臉,發現并無異常這才放了心。
少年仍然不說話,這讓安樾頗覺尷尬,本著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的想法,又硬著頭皮展開笑臉道:“豹子兄弟,你要去哪里?要不……我們結個伴?”
繼續安靜。
“你是不是啞巴?”跟了過來的上柏毫不客氣地問。
安樾剛想阻止他這樣沒有禮貌的“熊孩子”式問話,少年忽然動作極快地取下長弓,手臂一伸,弓背幾乎懟到安樾的面門。
安樾嚇了一跳,以為對方要實施攻擊,但見少年只是直直地伸著手臂,眼睛也直瞪瞪地看著他,就試探地問:“你是要我看看你的弓?”
少年沒說話,沒點頭沒搖頭,就直視著安樾,保持那個姿勢。
那就當你是答應嘍。
安樾輕輕舒了口氣,就著少年的手端詳那張弓。金色的弓體以紫金靈木為材,以精鋼銅片裹頭,弓身周圍的虛空內所見事物視覺變形,應當是靈氣充盈所致。
在弓身的內側,一串隱隱的小字引起了安樾的注意。
他歪著頭還是看不太清,便笑著搖了搖頭。
少年手臂又往前伸了伸。
這是要他拿過去看的意思?
安樾驚詫,要知道修士的法器靈劍是極為私人的物品,幾乎等同身體的一部分,同時又是護身之物,幾乎沒有可能交與他人之手。
這個豹妖少年是何等心大,竟然就往一個剛見面的人的手上遞!
少年這會的眼神已沒有了方才的凌厲,反倒顯出了清澈真誠的底色,加上兩只毛毛的獸耳,甚至讓安樾產生面對著一只小奶豹的錯覺。
也是,他并非人族修士,不遵循人族修士的約定俗成也是有的。
見他表情誠懇,安樾便小心伸出雙手,準備接過弓來看。
誰知少年手上稍松,弓便直掉下去,安樾差點就被弓的重量帶到地上,幸虧少年反應極為敏捷,一把握住提起,同時翻轉放橫,不再撒手,但角度剛好讓安樾看清里邊的字。
安樾無不尷尬地直起身,抱歉對他一笑,再認真去看那字。
字串有小半弓身那么長,頭兩個字體稍大,寫著“破障”,隔著幾個字的間距,接下來是“拓瑤”、“那雉”……最后是“亓[qi]甲”,后面的字兩兩之間都有半字之隔。
安樾在看著,一把湊過腦袋的上柏卻將字一一念了出來。
“這些都是什么,名字嗎?”上柏疑惑道。
這些字顯然經過無數次摩挲,但仍然能看出深淺和磨損,應是不同的時間刻上去的。
看到“破障”和“拓瑤”,先前一直在腦中若隱若現的思緒一下子如電光石火雪亮起來,安樾不禁瞪大了眼。
他想起來了。
藏書閣中的一本秘聞錄里,記載了滅世之役前曾叱咤修真界的玄女派,門派中清一色女修,最擅長的便是破障箭,其箭帶金羽,靈力強悍,無論多么厲害的妖邪,一旦被射中,輕則打回原形,重則丹滅身亡。
如此強大的破妖之力,自然是被寄予厚望,在滅世之役中充當人族先鋒,由掌門師姐拓瑤帶隊深入妖域。
然而此一去便沒有再返回。
之后有同入妖域的人逃出,信誓旦旦證言,親眼見拓瑤與妖邪勾連,殺害同門。
但那之后,直到人妖爭端塵埃落定,妖界被封入乾元珠,拓瑤和傳聞中的妖邪都沒有再出現,而玄女門卻受其聲名所累,自此一落千丈最后湮滅于時間的長河中。
曾經風頭無兩的破障箭,也從此不見蹤跡。卻沒有料想會在萬妖谷重現。
“破障”、“拓瑤”,如此說來,這金弓正是當年玄女派掌門師姐拓瑤的本命法器,破障是弓名,而拓瑤則是其主人,由此類推,后面增補的一個個名字便是靈弓在數百年間輾轉流傳所持有之人。
“亓甲,是你的名字?”安樾問。
少年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收回手臂將弓重新背在身后。
安樾莞爾,原來少年是不滿他喊他豹子,所以這樣來告知姓名,可是,他真的不會講話嗎?
“看來他真的是啞巴。”上柏又說一次,不過這回是悄悄對安樾講。
安樾瞪了他一眼:“莫要當面揭短。”見少年已經邁開長腿往前走了,趕緊拉著上柏跟上。
那一篇秘聞錄,寫得如話本一樣,安樾當時只是略略翻過,不想到里邊記載的內容也并非全然編造。只是不知那位曾經的天之驕女到底經歷了何事,如何便走上那樣的路途。
前塵過往已不可追,但基本可以斷定面前這位少年的半妖身份以及他是拓瑤后人的事實。
亓甲始終在他們前面一段距離,但發現安樾二人落的遠了,卻又不動聲色地放緩了腳步。
可就是這樣,安樾也跟得十分吃力,而且他已經一天一夜都沒有吃東西,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只靠提著的一口氣堅持著。
這一口氣在路過一片開著夭夭灼灼桃花,結著碩大飽滿、粉中帶紅的蟠桃的果林時,徹底泄了。
“亓甲等等,”安樾對大步往前走的少年喊道,見對方轉身望過來,安樾指了一下路邊的桃林:“能不能在此處歇一歇?”說話間,肚子里就咕咕響了兩聲。
上柏作為一只器靈,自己沒有食物飲水之類的需求,這時才似忽然意識到身邊的是一個要靠食物才能存活的人。
“這些桃子妖氣纏繞,你不要命了?”他毫不留情地打擊安樾。
“。俊卑查心樕厦黠@失望。
金光一閃,亓甲的箭不知什么時候射出又收回,人也來到安樾面前,手中舉著箭,箭矢上插著一個令人垂涎欲滴的熟透的桃子,甜香四溢。
安樾欣喜,以為是上柏搞錯了,伸手去接,亓甲卻收回了手,幾乎同時,那桃子開始快速地起皺變黑腐敗,最后化成一包黃水滴滴答答落到地上,腐臭氣味令人作嘔。
安樾惡心地干嘔數下,想象若自己剛才手快一點拿了甚至吃了……胃中又是一陣翻騰。
但也因此更加沮喪,饑腸轆轆的感覺也更明顯了。
他無不喪氣地說聲“那走吧”,亓甲從他腰間的袋子中取出了一樣東西,放到安樾手上。
安樾愣了一下,那東西竟然是一條肉干,應該經過了火炙熏烤,肉質勁彈,色澤金黃,散發著實實在在的炭火烤就的肉香。
饞蟲一下子勾了出來,安樾口中生津,但經過了方才的驚嚇,他實在不敢貿然動口,求助一樣望向上柏。
雖然無需食物果腹,但亓甲對待他們二人的態度明顯不同,對安樾照顧有佳,對他視而不見,這讓上柏非常不爽,難道身量小就該被忽略!
但他也知道這不能怪到安樾頭上,想著那顆純正的妖丹,他壓住滿心的不高興,甕聲甕氣說:“這個沒有妖氣,可以吃!
安樾喜出望外,立刻將肉條舉到嘴邊咬了一口,果然不肥不膩,口齒留香,味道像是野生鹿肉經梅枝烤炙而成,一口吃完,他又咬了一口。
實在是太餓了。
幾口下去,味蕾的極大滿足感填充了空落許久的五臟六腑,他甚至覺得這是他生平吃過的最美味的食物。
終于將最初的饑餓感驅除了之后,安樾才豁然驚覺旁邊兩人看傻了的目光。
他不好意思笑笑,拍拍已經空了的手,說:“好吃!
這種餓極了的遭遇他也是頭一次,以至于就沒有注意形象,挽救是挽救不回來了,就……任嘲吧。
好在亓甲并沒有過多在意,轉身徑直繼續前行。
尷尬解除,安樾不禁對這個雖不說話,但心地卻質樸的半妖少年生出許多好感。
卻架不住上柏一臉鄙夷地補刀:“你們人真是麻煩!
安樾笑道:“那還繼續配合不?”
上柏:“……”碰到更好的就想甩掉我,沒門!
說話間,忽然前面的亓甲一改穩健步伐,身形陡然變快飛奔起來,只一錯眼間,就與他們拉開了二十多丈!
“快!”安樾只來得及說這一個字,上柏自然是明白,一個光球將兩人罩在其中,錯空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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