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重光
修真界第一宗門宗主更迭是大事,這一消息不日就傳遍了整個修真界,而即位大典暨廣邀賓客也緊張排上日程,雖有執禮司等主要負責,但作為主角的嵐日仙尊自然也難以脫身,加上新任之初的各項事務,以至于安樾數日都不曾見到蒼楠的身影。
直到三日后,在被宮馳邀請前去問機海說有要事相商后,才再一次見到蒼楠,也見到了那日不曾露面的重光仙尊。
通過宮馳的轉述,安樾大概知道了那晚發生的事情,重光仙尊閉關日久,一直試圖沖破噬心桎梏,原本計劃數日后由他來護法試煉,結果那一天仙尊突發狀況,噬心之魔發作令其經脈寸斷,蒼楠趕到時仙尊已入彌留之際,眼看無力回天,絕望中的蒼楠悲憤爆發,竟然一舉突破至分神,雖然最后勉力護住了重光仙尊心脈,但靈丹已裂,修為盡失,重光仙尊也昏迷至今。
更加始料未及的是,蒼楠的突破進程一直未停,接下來一日,竟然連破分神前中后三期,直接破鏡大乘!也就出現了那一日天衍宗所有人所見到的天象奇觀,彼時他們還以為是重光仙尊多年苦修終于得成正果。
“真是奇跡啊!”宮馳一邊由衷慨嘆,一邊毫不掩飾對蒼楠的贊賞:“之后我才知曉是因為你幫他取回了遺失的一魄,不過我從來就相信嵐日仙尊絕不會止步于出竅甚至分神的修為,終是天道公平。”
安樾心想,難道這便是至臻爐鼎之體的奇效嗎,如此驚人他也是未曾想到。這樣一來,讓蒼楠去幫助九嶷國修復洗靈陣不也是指日可待!要盡快知會王叔,而新任天衍宗宗主嵐日仙尊突破大乘境的消息,王叔那邊也應當已經知曉了吧。
想著想著不覺走神,以至于宮馳問他的話都沒有聽到,安樾回神過來:“啊?”
“小美人,怎么如此淡定,你的夫君如今是修真界最強,數百年來突破大乘第一人,天下之大已無人是他的對手,怎么樣,很開心吧。”
安樾靦腆一笑:“嗯。”沒有說在此之前,已經遇見過大乘修士墨離。
“只可惜晚了一步,不然仙尊他……”宮馳后面的話沒有說出來,安樾知道他是嘆息蒼楠一魄若能早點收回,說不定重光仙尊的情況就不會這么糟,盡管心知這并非僅僅魂魄補全之功,但如若他早一點相信蒼楠,不猶豫那么久才將魄珠交還給他,事情或許真如宮馳所說不一樣,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
兩人正在說話時,蒼楠從里邊出來,他剛剛以內息替重光仙尊接續經脈,但由于仙尊沉疴已久,經脈已如枯枝槁藤,無法承受過載強力,只能徐徐導之,蒼楠連續數日早晚施法,也只是維持了重光仙尊的現狀,不至于繼續惡化而已。
“如何?”宮馳問。
蒼楠黯然搖搖頭,宮馳也默然,只好蒼白地安慰:“只要人保住,其他的慢慢來,急躁不得。”
蒼楠自然是懂得這個道理,點點頭。看到安樾已經過來,對他溫和一笑。
兩人間似已無需多言,一個眼神便知對方心意。
安樾看出了事情的不順,心里明白重光仙尊在蒼楠心中的重要性,蒼楠突破大乘的喜悅,遠無法抵消仙尊遭此劫難帶給他的傷懷。
“我可以看看嗎?”安樾小心問。
蒼楠點頭,牽起他的手,帶他進入內室。
時隔不過數月,安樾幾乎難以將眼前所見的風燭殘年的老人與印象中的重光仙尊重合起來。老人臉上溝壑縱橫,原本烏黑亮澤的頭發已經枯白,他睜著雙目,目光渙散,看上去是醒的,卻如同昏睡一般。
“仙尊他……”安樾聲音忽然就哽咽了。
蒼楠:“師尊神志未歸,他聽不見也看不到,如今只能按照顧普通人的法子仔細照料,待尋到合適的辦法再助他靈丹恢復……樾兒,今日把你喊來,實在是對其他人不放心……”
蒼楠話音還未落,安樾立刻回答:“我可以,我可以幫助照顧仙尊。”蒼楠感動,沒有言語,只是緊緊摟了摟他。
兩人出來,又與宮馳一起商量了具體的安排:對外宣稱重光仙尊繼續閉關,實際秘密安排在問機海的一處偏院中養傷,整個問機海布下結界,只許宮馳、安樾出入,安樾暫住問機海以免奔波,為便于一些打雜跑腿的事務,亦給與司吉進出外院的權限。
“司吉此人如何?”宮馳與司吉接觸不算多。
“可靠。”蒼楠和安樾同時應道。蒼楠又說:“令他不得進偏院,此地所聞所見皆不得透露一句。”
宮馳點點頭:“還有一人。”
“你是說玄清師叔?”蒼楠問,安樾沒有做聲,其實正想到一處。
“正是。”宮馳道:“那日他和執禮司長老雖然只是遠遠看了老宗主的情況,但我擔心閉關的說詞,長老還好,怕是瞞不住玄清真人……你剛接任宗主,而天門峰的人……”
“無妨,我自會應付。”蒼楠道:“他只要不藏其他心思便好。”
雖然只是暫時搬離天麓峰,但這個地方見證了與心愛之人的相識相愛和身心交付,安樾離開時,臥房前的優曇婆羅花已成一片火紅花海,絢麗異常,回想在此間與蒼楠的一幕幕,雖然時隔不久,安樾卻像過了一輩子一樣。
臨行前,他整理了一些必要的物品,從箱籠暗格里摸到了那個銀制香盒,他凝望許久,拿起走出門外,四處看了看,最后找來鋤頭,在花叢中挖了一個深洞,將香盒埋入其中,復將花種在上面。
做完這些,他拍拍手站立起來,心中仿佛卸下重擔。
轉眼半個月過去,蒼楠依舊十分繁忙,但每日均至偏院為重光仙尊接續經脈,雖然進程緩慢時有起伏,但總歸是比剛剛受傷那會兒好過許多,頻率也從從開始的早晚兩次到兩日一次。宮馳出海幾趟尋訪藥材,安樾則悉心照料仙尊的日常起居,重光仙尊神志雖未恢復,對問話也沒反應,但好在安靜平和,安樾扶他散步他便走,喂他進食他便吃,給他念書他就靜靜聽著,視線落在安樾身上。
如果不與他交流講話,他獨自一人坐在那里,除了樣貌蒼老些,看上去跟以前冷肅寡言的重光仙尊也差不多。
以一個普通老人的標準看,氣色可以說是恢復得不錯,起碼已無性命之憂。只是安樾想到昔日叱咤風云的一代尊者,如今卻如同一個牽線木偶一般,內心常常不勝唏噓。
嵐日仙尊的繼任大典的賓客名單數日前也陸續送來,當安樾聽說這一次九嶷來使并非王叔時,便打消了與其見面的想法,心里琢磨著等仙尊再好一些,便找個機會去仙都城一趟。
卻不料蒼楠卻先行提了出來。
這些時日,蒼楠憂心師尊和宗務,為師尊調息又損耗頗多,再加上體恤安樾辛苦,所以并未對安樾有所欲求,通常是抱著他說一會話,待安樾睡了后,自行去外面打坐修煉。
那一天,蒼楠照例替重光仙尊運息調養完畢,安置他睡下,便同安樾一起回到暫住的院子,這里正是安樾上回養傷之處,宮馳已經整理出來給他們小兩口歇息。
安樾躺下以后,發現蒼楠并未如往日一樣起身,只是抱著他不肯撒手,一直纏著他親昵,反復折騰他半宿才終于停下。
見他如此留戀,安樾笑道:“不若哥哥今天就曠練一日,陪樾兒歇息?”
“不但今晚陪,明日為夫也是你的。”蒼楠親著他的耳垂,知道這里最能挑起小東西情動。
安樾酥軟難耐,仍是緩了一緩問:“過些時日不是即位典禮嗎,明日無事”
蒼楠將他抱跨在身上:“天大的事也沒有樾兒的生辰事大,明日帶你去仙都城。”
嵐日仙尊如今一舉一動皆成焦點,為免被人關注,兩人低調出行,出了宗門后,便在山下雇了一輛馬車駛往仙都城。
車一晃動安樾就躺在蒼楠懷中昏昏欲睡,見蒼楠又想鬧,攔住他亂摸的手:“昨晚累著了,讓我睡會兒。”
蒼楠嘴角掛著壞笑,手卻安分了,親了親他說:“當初是誰非要試一試的?如今想要反悔可就遲了。”
安樾苦笑道:“我何曾反悔,只是你都是大乘修為,我就算是能練出一點引氣之術,又哪能有你那么厲害!”
蒼楠更笑,貼著他問:“有多厲害?”
趁著安樾臉紅作勢要打他時,他及時直起身,換了認真的語氣說:“不過說真的,自從與你經歷了□□之后,我總有錯覺身體像是每時每刻都在變化,往日修煉途中覺得難以逾越,甚至未曾想過的坎,似乎也不太費力地就過了,但自探內息之后,發現除了靈息變強,其他的其實也沒有什么改變……樾兒,你便是我的天命,得你,何其有幸。”
安樾望著他的眼睛:“哥哥,那是因為你變得很強,很強,之前看起來難的東西,在如今的你眼中,自然就容易了。”
蒼楠眼睛明亮,長臂攬過安樾:“樾兒,謝謝你。”
安樾靜靜伏在蒼楠胸前,心中亦念:你亦是我的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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