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哭，倒是鬧的我心里怪不得勁的。

        畢竟，大娘過世，是因為李大奎老婆的緣故，而李大奎老婆王麗華被我大娘害死，還同我有脫不開的關系。

        “大娘，您說……”

        “那天，聽村里人說，從前河撈出來一個肥胖女尸，我就知道這事，定是包不住了……”

        “我殺了人，死有余辜，可東子他爹，這事，他壓根就不知道，還被她砍掉了兩個手指頭……”

        這些事，我都知道，她一點也不冤。

        可終歸是長輩，我不愿招惹一個剛過世的鬼魂，只得耐著性子繼續聽下去。

        “我這命也搭上了，拿到的錢，一分沒有花拿出來了，東子爹還斷了兩根手指頭，可你們燒的紙錢，  還都被那王麗華給搶去了，她活著罵人厲害，死了搶錢厲害，我樣樣不如她啊……”

        說著，大娘嘴巴一咧，又哭了起來。

        我差點笑出聲來。

        蛟龍村這兩個難對付的婆娘，就算是到了地底下，也不消停。

        活著為了針頭線腦罵青了臉，為了昧良心的錢財搞掉了命，這死了死了，為了搶紙錢跟香火，還能打破頭。

        我只得強忍著笑，對著大娘好樣規勸。

        “大娘，這不是還沒有給你們下葬嗎？等明天需要的喪葬用到位，我就操辦你們兩個的后事，你放心，她有的，你都有，并且，到了那邊之后，無論如何，她都不能搶奪你的東西……”

        “這話當真？”

        大娘終于停住了嗚咽，眼巴巴的看著我。

        “那是當真，你想啊，地府之中，跟我們陽間一樣，都有管事的，要是王麗華搶你的東西，我就同那邊招呼一聲，讓陰差把她抓起來。”

        我說的一本正經，就跟這事是真的一樣。

        盡管我沒有下過陰，不過，經歷了這么多，我倒是相信的很。

        “好的，天意啊，你孬好給我燒點紙錢啊，我都一天沒有吃飯了，供奉的茶水，都讓王麗華給搶了……”

        我一聽，慌忙從車斗里拿出在縣城買的點心，在地上擺了一個圈，一一擺放在大娘跟前。

        大娘蹲在路邊，貪婪的把臉湊到上面，用力嗅著點心的香味。

        這倒同電視上演的一模一樣，我記得電視上演的，過世的陰人，是不能同正常人一樣吃東西的，  上供的貢品，他們聞一下，就是變相的吃了。

        吃飽喝足，大娘的心情，逐漸好轉起來。

        她指指那抱著小嬰兒的劉云麗，兩條腿一盤，跟活著的時候坐炕頭，一模一樣的架勢。

        巴掌拍一下地面，沒有聽到預想到的啪啪響聲，我大娘這才想起來，她已經不是那個盤腿坐炕頭的老太了，她已經死了。

        “哼，之所以把劉云麗帶過來，我就是想讓你們知道，李大奎兩口子是什么德行！這個劉云麗，可是被這兩口害慘了！”

        聽我大娘這么一說，我同王少陵不約而同對視一眼，當即疑惑的瞅著劉云麗。

        李大奎都家家破人亡了，這怎么又牽出別的事情來了？

        “大爺，給我伸冤啊……”

        那一直抱著孩子不出聲的劉云麗，又重新嗚嗚的哭泣起來。

        這稱呼，總感覺不怎么舒服，我同王少陵兩個，都是愣頭小子，她看上去年紀跟我相當，喊我們大爺……

        那不懂事的小嬰兒，仿佛能感受到劉云麗的傷悲一般，應和著劉云麗的哭聲，也哇哇哇大哭個不停。

        夜色濃厚，月光慘淡，在接連出過事情的前河邊上，女鬼的嗚咽聲，同嬰兒的啼哭聲，幽幽傳來，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在面色煞白，盤著兩條腿，不時把無形的巴掌往地面拍的大娘的敘述聲中，我們終于得知了有關劉云麗的事情。

        怪不得我不認識劉云麗，她根本就不是我們村的人。

        劉云麗是我們石頭鎮黑虎嶺的村民，要是活到現在的話，今年也二十歲。

        兩年前，劉云麗十八歲那年，她高中畢業。

        說來，這劉云麗也是個可憐人，從小沒有了爹，就靠著娘做苦力，好不容易上了高中。

        偏遠山溝里，供出來個高中生，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劉云麗更是憋著一口氣，起早貪黑的學，想著背水一戰，好借著高考這個翹班，能順利跳出農門，也好扭轉自己的命運。

        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的成績，向來名列前茅，照著她老師的話說，只要不出意外，肯定能考個一本。

        可偏生就出了意外，并且這個意外還直接讓她沒有了性命。

        那是高三放寒假的時候，背著破爛旅行包的劉云麗，在車站遇到了李大奎。

        李大奎是蛟龍從的村支書，多次到黑虎嶺走動過。

        李大奎熱情的招呼著劉云麗，他主動提出，要送劉云麗回家去。

        看是熟人，并且李大奎熱情的很，單純的劉云麗，根本就沒有任何戒備之心。

        畢竟，要是坐車回村里的話，還要花費好幾塊的路費，她想省點錢，想都沒有想，就答應了李大奎。

        劉云麗哪里想到，這一去，直接改變了她的命運。

        李大奎騎著自行車，并沒有朝著蛟龍村的方向騎過去，他說，天太冷了，找個地方吃點飯，有了力氣才能趕路。

        一個涉世未深的高中生，哪里知道李大奎的狼子野心。

        她還懂事的對李大奎說，要不她下來走，讓李大奎自己騎著自行車，還能輕快一些。

        眼看著到手的羔羊，李大奎自然不肯輕易放手。

        李大奎大方的很，帶著劉云麗到了一家飯館，又是魚，又是肉，要了滿滿一桌子飯菜。

        從小過清苦日子的劉云麗，就算是過年，也沒有吃過如此過豐盛的飯菜。

        直把她感動的熱淚盈眶，架不住李大奎的熱情規勸，向來滴酒不沾的她，一下子喝了兩盅白酒。

        等她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

        她發現，她躺在了一家小旅館里。

        一個男人，呼嚕震天的躺在她身邊。

        竟然是李大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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