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行李箱兩個編織袋和一個大背包，之前一個個從宿舍推下來的時候沒覺得多累，這會只是從后備箱往外拿，梁振濤就累的氣喘吁吁了。

　　笑道：“你看我這樣，搬個行李都累的出汗了，體側能過嗎，還是算了，謝謝秦隊抬舉了。”

　　說完就從大背包里拿出自己的保溫杯，一口氣灌了大半瓶水，然后從編織袋里掏出一瓶汽水遞給秦峰民。

　　秦峰民看了一眼，倒也沒客氣的接過來就喝。

　　梁振濤笑了笑，“你不怕我在汽水里加了什么東西害你？怎么直接就喝了，不是說你們平時面對陌生人吃喝都很警惕嗎？”

　　“你又不是陌生人。”秦峰民毫不在意道。

　　要不是跟他接觸過一段時間，知道秦峰民下意識的一下習慣動作，梁振濤就真的以為他真如表面這樣坦然了。

　　于是笑道：“熟人作案成功率很高的，就比如說，那個內鬼……”

　　秦峰民抬頭喝水的動作一頓，隨后又繼續，動作連貫的讓人看不出他剛剛那一瞬間的心虛。

　　“是啊，程小云平時一直在后勤，不顯山不露水的，沒想到也能輕易被收買。”

　　“嗯？秦隊這是又向我透露重要案情信息了？”梁振濤戲謔道。

　　秦峰民故作懊惱的一拍腦門，“害，我又忘了這茬，也怪你啊，一點都沒有攻擊性，平時我在路邊看見個兔子都下意識警惕一下，一到你這不自覺的就忽視了，不過這也說明，你是我愿意交付后背的隊友，我打心底就信任你。”

　　梁振濤聽出他話里的意思，暗自笑笑。

　　這是跟自己坦白身份了？

　　可秦峰民能混這么多年，可不是梁振濤認為的那么簡單的。

　　只聽他話頭一轉，眼神突然凌厲，“我跟趙國一隊這么多年，我都沒有真正信任過他。”

　　“你不信任趙國？”梁振濤眼神微瞇，看向秦峰民，“還是說，你們最近在調查的時候，發現了什么蛛絲馬跡？”

　　秦峰民沒說話，梁振濤又試探問道：“他是那個內鬼？”

　　秦峰民吧嗒吧嗒的吸著煙，用這種沉默認同了梁振濤剛剛的話。

　　梁振濤疑惑地摸了摸下巴，認真道：“我覺得他不是這種人。”

　　“我也這么想，可我干這行的，信證據比信感情多。”秦峰民吸完最后一口，把煙屁股一扔，又要伸手掏煙盒。

　　“你有證據？”

　　秦峰民掏煙盒的手一頓，當下換了另外一只手去掏對外另外一個口袋，然后掏出了一張折疊的紙，遞給梁振濤。

　　“調查的時候跟街邊百姓做街訪的口供小抄，你看看，”見梁振濤接過去卻遲遲不打開，又補充了一句，“都是沒有列入到口供里的，你自己推測出來的不算我違規，算你聰明。”

　　說完還自覺聰明的笑了笑，然后就又去掏煙盒點煙了。

　　梁振濤捏著那張疊了兩折的紙，摸著厚度，估計是用兩三張正常大小的紙折起來的。

　　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雖然縣內街路邊的燈也很亮，可梁振濤還是覺得暗暗的發悶。

　　他能察覺出來剛剛秦峰民在提到證據的時候，是沒有撒謊的，但梁振濤還是相信第一直覺。

　　他相信趙國不是那個內鬼，也相信秦峰民提到證據時也沒有撒謊，可這很矛盾。

　　一個人怎么可能與“是”和“不是”共存？

　　嗯……也不是不可能。

　　梁振濤忽然想到自己曾經用過一個小戲碼，差點笑出聲。

　　秦峰民回頭看著梁振濤，看他握著那疊紙還沒有打開，但臉上的表情卻非常怪異，于是走上前說兩句。

　　不等開口，就聽梁振濤忽然問他，“之前在警局的時候，你配合趙剛在宿舍演那場戲給趙三才看，是趙剛主動找你幫忙的嗎？”

　　那天兩人說了計劃后，趙剛想直接去找秦峰民告訴他計劃，讓他配合演場戲把毒殺辛酉亮的兇手釣出來，但梁振濤怕太刻意，所以否決了他的提議，讓他隨機應變。

　　秦峰民回憶一下，眼神堅定道：“那天我應該在單向鏡后面的觀察室里監督審訊過程，但我去的時候他們說已經有人在里面了我就沒去，正巧聽見里面的動靜，就把趙國拉出來，在回去的路上，趁著撕扯的時候他偷偷暗示我讓我配合他。”

　　聽完他的話，梁振濤只長舒了一口氣。

　　他已經確定了秦峰民的身份了。

　　盡管他把那天的過程說的事無巨細，態度坦誠，情況真是，可在一開始，他就已經露餡了。

　　逃避測謊儀的有效辦法就是——

　　蒙太奇式謊言——永遠不要對問題做肯定回答。

　　秦峰民常年做經偵，他太清楚對于問題應該怎么樣回答才能避免懷疑了。

　　所以他回答的很細致，也很坦誠，讓人非常相信，且如果去求證，也會求證到一個跟他所說的一樣的過程。

　　可他忘了，梁振濤問題的最后，是個是非題。

　　尋常人的回答，開頭一定回答“是”或者“不是”，但秦峰民的警惕讓他不確定事實是否跟他想象的一樣，所以他選擇擺脫嫌疑并被對方認可的辦法就是，講述最直接的客觀事實，并從講述中，讓對方去推斷答案的“是”或“否”，他自己則避免了這個最直接的回答。

　　梁振濤為了驗證自己的懷疑，所以故意拿著答案問問題，很顯然，秦峰民答錯了。

　　“我的車來了。”梁振濤收回思緒，看著緩緩開來向他打著雙閃的車燈，沖司機招了招手。

　　司機非常有眼力勁的把車掉了頭，又倒著開進來，這樣方便梁振濤放行李。

　　秦峰民立刻把煙叼在嘴里，騰出手幫他搬行李。

　　秦峰民的工資不高，他抽的煙大多數都是提前卷好的煙絲放在煙盒里。

　　煙絲的味道很嗆，熏的秦峰民瞇起了一只眼睛，等到合上后備箱，他才重新把煙夾回手里。

　　“秦隊，謝謝你。”梁振濤認真的看著他，“你是個很好的人，很高興這段時間能認識你。”

　　說完轉身上了車，直到車子開遠了，秦峰民都沒有回過神。

　　這是他第一次看不透一個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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