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皇上讓那個女子做了御前侍女？”平壽宮內，三十出頭的婦人端著白玉茶杯，坐在塌上，一身雍容華貴的深紅色云錦羅衣。

        “是，有人看見長慶公公帶她去了內務府領腰牌，內務府的人說，領的是坤為殿的玉牌。”林姑姑替太后捏著肩膀，語氣溫和道。

        大行皇宮內院的宮女有三個等級，從腰牌和服侍來區分，除了浣衣閣，掃灑閣等沒有主子的宮人，其他宮人會被授予木牌、鐵牌、玉牌三種身份，坤為殿的宮女高人一等，都是太后和內務府精挑細選出來的，持玉牌的大宮女也不過兩三個罷了。

        “皇上這是想做什么，留夜了人家姑娘還不給個位分？”太后納悶，“罷了，隨他吧。”

        “參見太后娘娘，娘娘，坤為殿的龍四來了。”

        太后挑眉:“讓他進來。”

        “龍四親自來，想是皇上有什么要事。”林姑姑替太后將白玉茶杯里的龍井續上。

        “末將參加太后娘娘。”龍四拎著個竹籠子進來，微微俯身，皇上身邊的黑云衛不必向除了皇上以外的任何人行跪禮。

        “起來吧，你這是什么？”太后指了指他腳邊的簍子。

        “回太后，今早末將奉命搜查偏殿，在偏殿床腳下搜出了一簍子的蛇。”龍四打開簍子蓋，果然是七八條纏在一起還蠕動著的蛇。

        太后一驚，皺眉道:“坤為殿怎會有蛇？”

        龍四蓋上簍子:“皇上詢問了長慶公公何人進出過坤為殿，得知只有六公主來過，命屬下將蛇帶給太后娘娘，望娘娘能處理此事。”

        太后一頓，嘆了口氣:“哀家知道了，你回去復命吧。”

        “末將告退。”

        林姑姑上前去看了眼那簍子蛇，道:“圓腦袋，沒毒。”

        “皇上這是在告訴哀家，他對六公主睜只眼閉只眼，也是有底線的，傳我的話，你親自帶著這些個玩意去明珠院，命六公主在春闈之前抄兩本佛經，沒事不要出來亂跑。”

        “喏。”林姑姑提起竹簍子離去。

        太后揉揉太陽穴，深感無力。

        ……

        新帝勵精圖治，自親政以來，多半留在御書房處理政務，連御花園的鮮少逛過，宮人們私底下都感嘆皇帝仁政。

        皇帝陛下停了手中筆，問長慶:“什么時辰了？”

        “回陛下，該用晚膳了。”

        “傳膳吧。”

        “喏。”

        “等等。”

        長慶回過身來:“陛下還有什么吩咐？”他覺得陛下這兩天有點反復無常，說話總喜歡說一半。

        “言葵呢？”

        長慶公公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在問誰，忙道:“奴才帶言姑娘去內務府登記了下，還未安排住處，言姑娘此時正在殿前跟柳之學習禮儀。”

        “讓她進來，你去傳膳吧。”百里容歸起身，到身后書架上找書。

        “喏。”

        長慶出殿門時，正看到柳之恨鐵不成鋼的教訓一臉茫然的言葵，嘆了口氣:“言姑娘，陛下叫你。”

        柳之一滯，忍不住囑咐她些東西，才放她進去。

        百里容歸正思索著下個月的殿試，余光瞥見一抹淺綠大喇喇的走進來，正眼看去，也絲毫沒個宮女樣子。

        算了，也不指望她能做個宮女。

        言葵直直站在龍案前，看著百里容歸來來回回的找書。

        “你在找什么？要我幫忙嗎？”

        “不用。”

        “哦。”言葵覺得無聊，就趴在龍案上抓起毛筆，琢磨怎么用，見一旁有紙，學著百里容歸的模樣下筆畫了兩筆，自覺新鮮。

        百里容歸拿了幾本書回來，看見龍案前的人，倒吸一口氣，一個箭步過去將她手里的筆奪回來，看見奏折上畫的東西，額上青筋一跳。

        言葵瞪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他，甚是無辜。

        “你……誰讓你亂動的！”

        “我看著好玩。”

        百里容歸十分無奈，嚴肅的看著她:“你沒見過筆紙嗎？”

        “我剛還玩來著。”

        “……算了。”百里容歸看了眼慘不忍睹的奏折，翻了下皮，看見上面赫然寫著“太傅葉松”，暗嘆明日又要被嘮叨了。

        葉大人官居一品，十分對得起他這個太傅的官職，雖然從未教導過百里容歸幾次，但義正言辭作為言官代表發言，十有八九，嘴炮功夫叫人望而生畏。

        “從今天起，你跟柳之學寫字。”

        “寫字？”言葵納悶，“是像你一樣拿著筆在紙上涂嗎？”

        百里容歸:“……”

        長慶帶著御膳房的人進來時，看見自家皇帝陛下一臉苦大仇深，言葵一臉無辜又興奮的站在龍案前，默默地腹誹，陛下大抵是找到能制住他的人了……

        “要吃飯了嗎？好啊好啊，快來！”

        百里容歸還未來得及收拾一下奏折，就被一直白嫩嫩的小手抓住拖到了桌子前。

        長慶以及御膳房的宮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放眼整個大行，有幾個能對皇上這么放肆的？

        百里容歸一愣，人已經被按在了椅子上，言葵顛顛的自己搬了個小圓凳坐在他旁邊，眼巴巴的看著他。

        “大……大膽！你身為奴婢怎可與皇上同桌！還不快下來！”長慶憤憤道，他從皇上五歲跟到現在也沒那個臉跟皇上同過桌！

        言葵皺眉，小臉塌了下來:“為什么不能一起吃飯，他答應我給我做好吃的！”

        長慶顫著一雙手不知所措。

        百里容歸已經開始動筷了，懶得搭理言葵。

        言葵笑嘻嘻的抓起筷子就吃。

        御膳房的宮人面面相覷，長慶出了殿門，對他們嚴厲教訓:“今日所見，不能亂傳，被雜家聽到，按謗君罪論處。”

        “喏。”一群宮人連忙應下，真是駭人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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