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龍王出現，肥遺就詭異地安靜。等她走了，演武場沸反盈天，都是關于她的。

        少男思春，本是繾綣微風輕拂碧波。然而演武場上妖精摩肩擦踵，雖然大半是低調的女妖——她們此刻正在感悟姜蘺與洛神那一擊的劍意，男妖比例再小數量也頗多。此刻春心涌動，彷佛山谷燦爛的群花在風中搖擺。

        這時肥遺才反應過來，興奮地在姜后宸肩上跳來跳去，“啊啊啊啊啊啊啊，那是龍王嬴烈！女神！你！是！我的神！！！”

        一般它要是這么安靜，必定是有什么驚天動地的舉動，比如以前姜后宸出去尋找天材地寶，回來發現它沒有喋喋不休，肯定是拆家了。

        “你喊晚了，人都走了。”她涼涼地提醒

        “可惡，我還想要個簽名的。”

        “……此次比賽，各族都來，你能收集滿一個靈冊的簽名。”

        “那怎么能一樣！龍王，那可是女人中的女人！不止她自己，她們一家是世代風流，‘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說的便是上上任龍王，嬴烈她姥姥嬴沛。不是說嘛，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沒有她們不睡……哎呦，誰打我？”

        肥遺越說越上頭，竟忘了忘歡還在，姜后宸無語地暗中運靈力擊了它一下。

        肥遺憤怒地左瞅右瞅，沒有找到嫌疑妖，又接著贊美：“她是仙魔兩界所有少男的夢中情人，所有女人的奮斗偶像！”

        忘歡本來覺得自己不應該對其他女人發表什么意見，一直沒有插話，聽到這里終于忍不住反駁道：“憑她怎樣好，難道是個男的就得喜歡他不成，我就不喜歡他。”

        姜后宸哦了一聲，微微側頭看他，笑道：“那我們忘歡喜歡什么樣的呢？”

        正值春日，微風和煦，幃帽上輕霧般的紗簾一陣陣拂到忘歡心上。

        明亮的陽光撒在姜后宸濃黑的頭發睫毛上，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芒。他心臟忽然一跳，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靜了片刻，又想起姜后宸接住那弄影，哼道：“反正我不喜歡她那樣的，我看，麒麟家兩兄弟倒是很喜歡。”

        姜后宸輕笑一聲，他立刻住了嘴，臉上火燒火燎。

        肥遺心里只有推捧自己女神的大業，簡直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不休止地往每個人耳朵里倒嬴烈一家子的風流軼事。見忘歡不再說話，立刻接著吹捧起來。

        “雖然她們一家子風流浪蕩慣了，但是也是有名的情癡情種，與龍王之位一起傳承的便是詩號，‘醉酒眠花，情深無涯’。雖然不管哪一任龍王，都是極為風流的人物，唔，上屆龍王，如今的天帝除外。

        “龍王之位，自嬴沛始，后傳給嬴沛女兒嬴權，嬴權傳給大女兒嬴欽，嬴欽又傳給妹妹嬴烈。

        “嬴沛再花心，在外面與其他人生了一堆孩子，最終還是回去找了原配的夫君，生下了女兒嬴權。”

        姜后宸雖然覺得嬴沛回去找夫君，主要應該只是想要個純種的龍族女兒——女妖的夫君一向都是同族的，但還是覺得嬴沛也算個負責任的好女人。

        不止她，忘歡也頗為贊同的樣子，道：“必然是那些不檢點的妖精，戀慕她的權勢，肆意勾引她的。但那不過是耍些惑人的花招罷了，想來她最終還是發現只有夫君才是唯一真心愛她的，從此戒了那三心二意。”

        他說著，還橫了姜后宸一眼，仿佛還有未盡之語。可惜隔著幃帽，姜后宸懶懶散散地曬著太陽，根本沒注意到。

        肥遺倒是被哽了一下，默默道：“啊，這也不是。據說嬴沛后面還是有很多美侍的，不過年紀大了，也不想再生孩子了而已。”

        “這算哪門子的情癡？呵，果然女人有權力就變壞。”忘歡恨恨道。

        “呃，也不是這么說的，嬴沛女兒嬴權的夫君是洛神的弟弟少典，她們倆非常恩愛，嬴權婚后也未再尋花問柳。所以世人覺得，也許嬴沛如此風流，只是她的夫君不是她命中天男，不能攏住她的心罷了。”

        忘歡終于勉為其難地點點頭，然而他又覺得不對，道：“少典并非龍族，怎么能成為上任龍王的夫君。”

        姜后宸也道：“嬴烈可不是混血。”若是混血，原形必然不可能是完整的龍形。

        肥遺聳聳翅膀：“少典是女媧之子，洛神之弟，地位尊崇，當然不可能為侍。嬴權與他之女為現任天帝，嬴欽。至于龍王嬴烈，是嬴權與之后的寵侍所生。那時嬴沛壽元將近，卻只有一個混血孫女，混血無法再延續血脈，她這一支便是要絕嗣了。

        “而龍族其他支族中，暗戀嬴權的不知多少，便有一個男的，甘愿無名無份服侍嬴權。嬴權一為母親安心，二為此男所感，便收了他，果然生了個純血的女兒，正是嬴烈。

        “后來少典離世，嬴權哀痛不止，把龍王之位傳給了混血的大女兒嬴欽，便帶著那名寵侍隱世了。再之后嬴欽被推為天帝，便讓妹妹嬴烈繼承了龍王的位置。”

        聽到這，忘歡唏噓不已，不由得同情嬴權夾在愛人與血脈傳承之間處境艱難，果然是個情種。

        肥遺也跟著搖頭晃腦，還拿出了一本書來，想進一步宣傳。

        姜后宸以為是關于各妖族的家史傳承，接過一看，竟然是《偏執龍王的小嬌夫》，封面上竟然還是龍王本人的留影，只是看不太真切。

        姜后宸無語道：“……所以說，這些話本不僅編排些不三不四的，還敢把被編排的對象放封面上？”

        肥遺邊白了一眼：“什么不三不四，那明明是纏綿悱惻耐人尋味發人深省的偉大愛情！當然不可能放主角本人了，都是找些極為相似的人，留影石再模糊一些…”

        只要說起話本來，它便滔滔不絕，仿佛是個中好手，只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身形忽然一滯。

        姜后宸沒有注意到它的異樣，又開始嫌棄它沉迷話本。“你這一天天的，光看些男兒家愛看的情情愛愛，有什么趣味？”

        說到這個，肥遺又來勁了，“哼，你不知道話本的好看。話本中的女子，哪個不是瀟灑恣意，美人在握，而話本里的男子，又對女子們言聽計從。縱然那女子如何狠辣無情，打他罵他，斷手斷腿，也不過是天生不知情愛。那男子必要殷勤地噓寒問暖，端茶奉水，來治愈她心中暗傷，哪怕屠殺男子全族，也不過哭鬧一番，還要回到女子身邊。

        “只有那性烈的男子，割了頸子，要那女子哪怕何等榮華富貴加身，也要一生一世牽念他。”

        姜后宸表情逐漸迷惑：“他不殺了屠殺族人的仇人，反而自殺，放任仇敵榮華一生？這算什么性烈？這又有什么可看的？”

        肥遺嘿嘿一笑，不等它回答，忘歡嗔了一句，“你們女人就知道打打殺殺，哪里曉得男兒家的心思。”

        肥遺也跟著道：“男子愛得就是這樣被虐身虐心，只要那女子愛他，莫說是殺他一族，就是滅他一國，也不過是情趣。”

        姜后宸很是受不了它這副猥瑣模樣，又顧著忘歡在一邊，一伸手把它從肩上彈走：“男子如何愛這樣的故事，也就罷了。你倒是起個什么勁”

        肥遺懶怠地又落到另一側肩頭：“你不覺得這故事看起來很爽嗎？這可比《男德》都男德。”

        姜后宸對男人的想法沒什么興趣，在這一點，她跟仙魔兩屆的女人都一樣，從來都是自己要如何，自己爽就行。

        看肥遺這副上頭的樣子，覺得它再這么放肆下去，只怕要跟男子一樣感性了。便提點它多往正事努努力，正事自然是修煉，道：“你有這個心思放在修煉上，早就換完毛了。有功夫關注嬴烈一家的情史，不如看看她的武器，那把扇子雖然模樣怪異，但是靈力洶涌，威力不可小覷。”

        嬴烈的扇子，說是怪異都太委婉了。雪白的扇面上不知道附了什么東西，花花綠綠，閃閃發光，墜著一個小小的黑色結扣，與她身上的香味一樣，亂七八糟。

        哪知道，肥遺更來勁了。

        “嘿嘿，這扇子的珍貴，哪里在靈力上。它名喚長相思，是白孔雀翎做的扇骨，黑芯木蓮的手柄，點綴著明珠寶石、異色鱗片、鳥羽獸絨。”

        姜后宸不以為意，并不覺得有什么值得說道的。

        肥遺見她這個敷衍的樣子，就知道她沒抓住重點。

        “嬴烈是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風流人物。那羽扇上面墜著的，無論是各族的鱗片羽絨，亦或是美貌男妖貼身佩戴過的寶石，這都是她過往寵愛過的情人獻給她的禮物。”

        “天下間珍寶易得，可是這匯聚了無數美人愛意的寶物，只此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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