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后山端倪
深夜,新定客棧,姜明煦屋內。
“想不想去看一看真元宗的人為你服喪?”
奚蘅倚靠著他的房門,說出的話像是玩笑,可神態語氣毫無玩樂之意。
她本來想叫上祝清寒,但最近祝清寒對她尤為冷淡,也不知道哪里惹了她。
興許是因為她頻繁地和姜明煦打交道吧。
姜明煦端坐在椅子上看著五行秘卷,面色平靜如水,他今日身著白衣,金線藏于其中若隱若現地勾勒出他精壯的腰身。
像是在給自己服喪。
他抬了抬眼皮,輕聲道:“不必了。”
奚蘅了然,極意宗宗主和夫人還在真元宗里頭,他想必不敢面對父母。
每逢佳節倍思親,更何況還是象征著團圓的中秋節。
她想了想,直言道:“我要去一趟真元宗找一件東西,夜黑風高,希望姜公子能借個火。”
半夜去探險當然需要一個手電筒,更何況這里有一個戰斗力極強的手電筒。
“這有火折子。”姜明煦拿出火折子放在桌子上,示意她過來自己拿。
奚蘅瞇了瞇眼睛,狀作不在意道:“于情說她的天凝師叔哭得肝腸寸斷,極意宗宗主也一日未進食,你真的不擔心嗎?”
“不可能。”姜明煦紋絲不動,這一聽就知道是假的,他爹娘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死了兒子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
“唔,聽說他們要趁年輕再生一個——”
奚蘅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耳邊有火焰燃燒的聲音。
她被一圈火包圍了。
“不許妄議我父母!”他眸中怒意顯然,直勾勾地看著奚蘅。
奚蘅不怒反笑,“謝謝姜公子的火,要是能聽我的指揮,什么時候燃、什么時候滅就好了。”
聲控火焰多方便。
姜明煦知道如果她得不到想要的答復就會不依不饒的,他稍加思索后低聲道:“好,我隨你走一趟。”
“喏,這個戴上。”奚蘅朝他拋去一個火神祝融的面具,扶了扶腰間雙刀,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姜明煦順利地接過面具,待看清模樣后微微一怔,“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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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佳節,谷誼城內熱熱鬧鬧,唯有真元宗上下在為姜明煦的死哀悼,不得設宴不得歡聚,人人都閉門不出,冷清的很。
大家都在討論姜明煦,無人在意柯修齊。
只說是突發惡疾,傳染了親人,才致全家身亡。
鬼才會信,奚蘅這段時間以來天天和他碰面,一點事情也沒有,其實就是不想花時間在這件事上面。
畢竟全家都死了,還有誰會關心柯修齊?
只是偶爾有人碰見奚蘅時會問上一嘴療傷丹的事情。
她預想中的污蔑、陷害也沒有到來,什么流言蜚語都沒有,就好像柯修齊這個人沒來過一樣。
一種難以言說的古怪感,讓奚蘅越發覺得不對勁。
于是她瞞著所有人,深夜時前往后山的垃圾堆里尋找被丟掉的柯修齊的遺物。
她從未想過真元宗會這樣對待一個逝者,毫無尊重之意,就連遺物都被當成垃圾一樣來對待。
這口氣她咽不下去,不為了別的,就為了和柯修齊說了幾句話的交情,她也要來找回他的遺物。
姜明煦一路上聽奚蘅簡單說了一下蹊蹺之處,他愣了一瞬,輕聲道:“你倒是有情有義,也不怕惹禍上身?”
奚蘅淡笑聳肩,“我都敢讓你‘死’,還有什么是我不敢的?”
姜明煦沒有接話,他只覺得這份真心尤為可貴。
全家皆亡,死后仍有一萍水相逢之人記在心中,但愿他死后能得以安息。
在姜明煦長明火的照耀下,奚蘅翻找了半個時辰,終于找到了一個竹編的箱子,看手藝似乎是祝清寒做的,上面還有一個“柯”的字樣。
她輕輕打開,里面是一些衣物,還有一本日記和一本賬本以及一個裝有半顆療傷丹的匣子。
翻開日記之前,奚蘅默念了幾聲罪過,然后仔細閱讀了起來。
內容并沒有什么稀奇的,前面大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和修煉心得,最后幾頁的內容越來越少,越來越潦草簡潔,幾乎都是自己身為子女不孝之類的話。
賬本也是些普通的日常開銷和人情往來,除了最后一條和奚蘅有關。
她凝視著那半顆療傷丹,十分不解,為什么只有半顆,哪有人吃藥只吃一半的?
她簡單收拾了一下,打算找個日子去亂葬崗燒給柯修齊。
“有人來了。”姜明煦警覺地看著四周,低聲道:“快躲起來。”
他摟著奚蘅的腰,輕輕一帶,眨眼間二人和竹箱子都來到了樹上。
奚蘅詫異地看著地面上的垃圾,又佩服地向姜明煦伸出大拇指。
“厲害。”
姜明煦示意她小聲點,然后聚精會神地觀察地面上的一舉一動。
只見不遠處走來了兩個個少年,看衣著應當是真元宗的修士,其中一人嘴里罵罵咧咧的,推搡著前方瘦弱的少年不停往前走。
“王五,秦少爺讓你把東西拿去燒了,沒想到你陽奉陰違,居然丟到后山來,我看你是找死吧!”
“我……我只是害怕,害怕姓柯的半夜來向我索命……”
“那種懦夫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是成了鬼那也是膽小鬼,更何況他把三魂七魄都賣給了秦少爺,往后都不能再輪回咯!”
王五眼眶通紅、四肢顫抖,他害怕極了,害怕的不是柯修齊的亡魂,害怕的是秦燁爍。
趙六踹了王五一腳,惡狠狠道:“還不快找!要是找不到下一個死的人就是你!”
王五連連點頭,捏著鼻子在垃圾堆里翻找起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越來越緊張,汗水滴在土里,快要不能呼吸了。
“我記得,我明明是放在這就走了,怎么會沒有呢?”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開始嚎啕大哭:“我錯了,饒了我吧,我沒有撒謊,我真的是放在這里的……”
趙六又踹了他一腳,不耐煩道:“不中用的東西!”
趙六打了王五一頓之后揚長而去,王五跪趴在地上哭了片刻后也自行離開。
奚蘅聽著他們的對話,眉頭漸漸皺起,提著竹箱子的手緊緊攥著,心中怒火沖天。
秦燁爍?又是他。
怪不得真元宗對柯修齊暴斃的反應如此反常,想必是在他威壓之下,各種傳聞才銷聲匿跡的,甚至沒有懷疑到奚蘅頭上,就是不想讓這件事被提起。
三魂七魄賣給秦燁爍?這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聽得懂他們說的話嗎?”
姜明煦沉吟片刻,“興許是某種邪術或飼養妖獸。”
天底下需三魂七魄的邪術和喜食魂魄的妖獸數不勝數,總之繞不開這兩樣事情。
奚蘅不會查案,不敢斷定柯修齊的死就是秦燁爍干的,但十有八九和秦燁爍有關,可這件事也沒有人敢查。
還是先找找看有什么線索吧。
見奚蘅沉默不語,姜明煦冷不丁地開口:“你想去秦燁爍身邊找線索?”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而后點點頭。
姜明煦默了一瞬,摟著她的腰將她帶到地面上,拿過竹箱子,往谷誼城的方向走去。
奚蘅跟在他身后,追問道:“我說這話是不是聽起來有些荒謬?”
何止是有些荒謬,簡直荒謬至極。
姜明煦的聲音聽起來波瀾不驚,毫無起伏,“秦燁爍乃秦家嫡系獨子,受盡萬千寵愛,身邊高手如云,就算你找到了什么線索,也撼動不了他的地位。”
“我就試一試。”
“萬事小心,切莫為了點頭之交而丟了性命。”
姜明煦本想接上一句“不值當”,但想到以奚蘅的性子,雖然總是會權衡利弊,但在情義上,應該不會考慮這么多。
奚蘅看著祝融面具,想透過面具知曉他的神情,只可惜什么也看不到。
她鬼使神差地喊了他了一句,“姜公子。”
“嗯?”
他的聲音低沉迷人,在寂靜的曠野中稍瞬即逝,仿佛羽毛一般輕輕拂過奚蘅的心。
奚蘅仿佛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她嘴唇干澀,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氣,遲疑道:“當初在英江時,你是不是也是這么想的?”
是不是也覺得殺了百嵐宗五人絲毫不影響自己的地位?
身居高位者的人,是不是都視人命如草芥?
說罷奚蘅又覺得自己語言組織能力不行,沒有說到點子上,沒準他還聽不懂。
姜明煦聞言一愣,藏在面具之下的眉眼有些悵然若失,他看著遠處起伏的山和天邊孤寒的月,有那么一瞬間覺得自己不屬于這個世界,而奚蘅的疑問又如絲線般不停地拉扯著他。
“對不起。”
又是一聲對不起,因為那時的他確實有過這樣的念頭。
但很快就消失了,因為彼時的他也是窮途末路之人,心中最后一點善良還是阻止了他。
兩人之間是良久的沉默,奚蘅因為寒冷而有些呼吸紊亂。
姜明煦打了個響指,幾簇火苗就和奚蘅保持著溫暖的安全距離。
她以為這是唐琇玩的那種火,于是伸出手想要觸碰。
“別碰它。”姜明煦及時抓住奚蘅的手腕。
“我只是好奇而已。”
奚蘅尷尬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腦子里亂成一團麻,他那一句對不起總是回蕩在耳邊,卻又不知道該怎么答復才好。
她以后會不會也變成這樣的人?
姜明煦又變出了一團火,毫無溫度,而且喜歡在喜歡面前舞來舞去。
奚蘅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觸碰它,什么感覺也沒有,她勾起唇角,輕聲道:“謝謝,它很有意思。”
火焰在空中飛舞,略過圓月,像只精靈一般撩撥人心。
奚蘅想到今天是中秋節,好奇地問他:“你確定不去看看你的爹娘嗎?”
“不用了。”
“為什么不把轉日山想殺你的事情告訴你爹娘?”
奚蘅實在是想不通,有這么一對有權有勢的父母,他又效命于轉日山多年,什么黑料沒有?只要一抖出去,再加上父母的助力,扳倒轉日山肯定會比現在簡單。
姜明煦微微搖頭,“沒必要。”
話越少事情越嚴重。
奚蘅訕笑一聲,沒再追問,但也明白了其中必定有諸多隱情,否則姜明煦也不會繞這么大一個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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