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威壓
裴慈心感覺到他突然的冷漠,眼里的光暗了暗,轉頭看向天空。
夜已經很深了,湖邊傳來蛐蛐的叫聲,螞蚱悄然從他們腳邊跳走。
安寧祥和的夜,靜得能聽見她的心跳,和他的呼吸聲。
裴慈心將那縷發絲從唇邊撩開,望著夜空道:“話說,你之前在冥府外,為什么會失控啊?”
唐胥山輕聲道:“嗯,有時候會控制不住力量。”
裴慈心有些奇怪,五百年后的他可沒這種毛病,明明他控制力量很嫻熟來著。
她問道:“這種情況多久了?”
唐胥山:“從小就有。”
裴慈心更奇怪了,她之前怎么沒聽說唐胥山有這種毛病。
以他失控的程度,他若有這種毛病,是怎么在五百年后稱霸三界的?
難道是后來好的?
怎么好的?
裴慈心心中疑惑,但唐胥山似乎沒有將這個話題延續下去的意思,從草坡上坐起來,“時候不早了,我們找個客棧休息吧。”
裴慈心蹙眉,“你急什么?”
唐胥山:“晚上早點睡,白天出去玩。”
裴慈心覺得甚是有理,但她有苦難言,咬了咬牙道:“現在睡了,白天還得睡。”
唐胥山:“你是豬嗎?”
裴慈心噎了一下,她也沒辦法啊,她天亮就會彈出瓊姬的身體,不想“睡”也不行啊。
等白天她睡了,就剩唐胥山自己,她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在人間活動吧,那就只有一個辦法,晚上不讓他睡,耗盡他的精力,天亮了一起睡。
唐胥山站了起來,準備走,裴慈心雙目微瞠,猛地起來抱住他的腿,“不行!我不走!”
唐胥山身體一頓,低頭看她,她是熊抱的姿勢,臉都貼到了他腿上。
他知道她是下意識的,但他很敏感,這種肢體接觸無疑觸碰了他的禁區。
他聲音頓時冷下來,“松手。”
裴慈心不松,死死抱住他,“不要,我不休息!”
唐胥山蹙眉,“明天還玩呢。”
裴慈心:“那也不行!今晚我要通宵,白天睡覺!”
唐胥山:“白天的人間更好玩。”
裴慈心:“我不管!白天太曬了,那么熱,不適合出去玩!我要睡覺,晚上通宵玩!”
唐胥山壓了壓心中的不耐,“你先松手。”
裴慈心:“不松!松了你就跑了!”
唐胥山沒接茬,抓住她的胳膊想把她的手拉開,裴慈心緊緊抱著他,整個人都掛到了他腿上。
他眉頭緊鎖,拿她無法,但同時又在她身上看到那個人的影子,她也很嬌蠻,最愛抱著他撒嬌。
他的心逐漸下沉。
林中突然刮起大風,樹木搖擺,發出嘩然聲響。
他們距樹林有一段距離,風吹過來已經很小了。唐胥山的額發被風吹動,輕掃他的眉眼,他回過神,微微抬眸。
裴慈心一味地抱著唐胥山,并沒有察覺到風動,自然也沒有看到他直起身,望著樹林,瞇起了眼。
新月高懸,朗朗月光普照深林,卻顯得林中更加幽暗。
蛐蛐的鳴叫聲不知何時停止的,周圍靜謐非常,樹木的影子在地上搖擺,張牙舞爪。
唐胥山的發絲飄動,他敏銳地察覺到風中帶著些寒意。
他運出一道靈力擊中裴慈心,直接將她擊開。
她痛呼了一聲,倒在草坡上。
“你干嘛啊!”她坐起來,捂著胳膊,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她指縫下被他擊中的地方冒出一縷青煙,他擊出的是火焰,將她的衣服灼出一個洞,她感到她衣服下被擊中的皮膚都火辣辣地疼,似乎被燙到了。
裴慈心知道他還有一副心狠手辣的面孔沒解鎖,但她沒想到他現在就能這么對她?
唐胥山滯了一下,似乎也沒想到把她弄疼了,原本寡淡的神色立刻變得無措了起來,“啊,對不起……”他慌忙解釋,“樹林里好像有情況,我一著急……”
“有情況?”裴慈心向樹林望去,月色依然清澈皎潔,照得樹木頂端閃閃發亮。
林中除了風聲和樹葉的沙沙聲,什么都沒有。
她向來對危險的感知力不是很強,根本沒覺得有什么,茫然地看向唐胥山,“怎么了啊?”
唐胥山:“我也不清楚,我們先離開這里吧。”
裴慈心蹙眉,恍然大悟,“你不會是故意裝的吧,想把我騙走!”她兩臂環胸抱在身前,一仰頭道,“我偏不走,有本事把我打暈扛走!”她心里還因為方才他打她的那一下憤憤不平。
唐胥山一愣,忙解釋:“沒有啊,真的有情況。我的感覺不會錯的。”
裴慈心看了他一眼,她倒是知道他五感敏銳,對周遭的洞察力堪稱一流,但她也著實不相信他此刻的鬼話。
唐胥山看出她不相信,也沒堅持,吸了口氣道:“那算了。”
裴慈心皺起眉頭,不屑地看著他,“這就算了?”
唐胥山:“既然你不信,那就等等看危險到底會不會發生。”
“這個意思啊,嘁。”裴慈心翻了個白眼,嘟囔道:“能有哪門子危險。”
然而她錯了,她話音剛落,危險就來了。
樹林中傳來躁動聲,突然沖出來一大批人,手上拿著武器。為首的是一個老道士。
“那妖孽在那!”老道士似乎早就認識裴慈心,一眼就看到了她,指著她厲聲喝道,神色兇煞。
裴慈心猛地回過頭去,他們正向她沖來,她懵了,還真有情況?
這啥情況啊?
下一瞬她反應過來,她現在在瓊姬的身體里,指不定是瓊姬犯了什么事。
“快跑。”她下意識站起來,拉上唐胥山就跑。
唐胥山雖然很冷靜,但完全沒反應過來她逃跑這個行為,盲目地跟著她跑。
“別跑!站住!”
后面人追得更猛。
裴慈心邊跑邊道:“對不起,我剛剛誤會你了!以后你說有危險我再也不會不相信了!”她說得很喘。
唐胥山被動地由她拽著往前跑,淡淡笑了一下,沒接她的話,問道:“你干什么了,這些人為什么抓你?”
這話問住了裴慈心,她噎了一下,哪里知道瓊姬干啥了?
她大腦飛速轉動,支支吾吾半天沒想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她知道冥界有條規定是不準任何妖魔鬼怪擅自離開冥界,人間的人抓她,那不明擺著她私自來人間了嗎?
這可是重罪啊。
她正想著,眼前的視野漸漸變得開闊,樹木向后退去,露出一片光禿禿的土地,她竟然帶著唐胥山跑到了樹林盡頭。
這前面沒路了,是一個山崖。
她雙目微瞠,猛地停下腳步。
后面的人還在追著,看見他們沒路了,十分興奮,帶頭的老道士喊道:“跑啊,接著跑啊!”
裴慈心抓著唐胥山的手腕,下意識看向他。
她不認路,只是情急之下……
她怕唐胥山怪罪,但他的神情很淺淡,轉過身,看著那些人,沒有一絲慌亂。
她受他的情緒感染,也安定了些,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去。
站在她旁邊可是未來的三界之主唐胥山啊,她怕什么?
她挺胸昂頭,迎接那些人的到來。
那些人堵在他們面前,跑了一腦門子汗。那老道士一只手拿著法杖,一只手拿著一個法器,羅盤似的,有個指針,正指著裴慈心。
他用法杖指向裴慈心,義憤填膺道:“你個妖孽,終于讓我逮到你了!弟子們,擺陣!”
他身后的十來個男子立刻行動起來,同時他揮動法杖,開始施法。
裴慈心毫不畏懼,大聲道:“干嘛逮我,我怎么你們了!”
老道士:“你自己干的事你自己不知道?這次看你還能逃到哪去!今日老夫就要替天行道,處死你這個妖孽!”
裴慈心:“我干什么了我!”
這倒不是狡辯,她是真不知道瓊姬干啥了,想問清楚。
然而老道士并不理會,繼續施法,一邊施嘴上一邊念著咒。
一張黃符從他道袍中飛出,上面用朱砂畫的鎮妖符文發出白亮的光芒。同時那些弟子圍成圈,邊念咒邊舞動手中武器,圈內立刻現出一個金色法陣。
冷風四起,烏云遮擋了月亮,一瞬間夜變得更深。
裴慈心有些慌了,下意識去看唐胥山,他也看向她,眼波平靜極了。
她莫名覺得心安,又冷靜下來。
慌什么?
唐胥山還對付不了幾個凡人?
唐胥山向前走了兩步,把她留在了身后,道:“你們認錯人了吧?”
他的聲音并不冷,反而很輕很淡,顯得很溫和。
裴慈心趕緊往他身后躲了躲。
老道士中斷了施法,瞪著唐胥山道:“我絕對不可能認錯!我錯了,我的逐妖針也不會錯!弟子們,動手!”
逐妖針就是他手中的羅盤,唐胥山聞聲瞟了眼那幫弟子,他們已經催動法陣,似乎想要封印裴慈心。
他微微一笑,道:“有話好好說,動什么手?”
他一抬手——
裴慈心還沒看清怎么回事,只覺一道紅光閃過,老道士那些弟子們全都倒在了地上,痛叫著打滾。
唐胥山不知用了什么法術,將他們全都擊倒了。
法陣頓時消失,老道士臉色白了幾分。
唐胥山伸手,輕輕放到懸浮的黃符下面,黃符立刻從底下生出火星,轉瞬化為青煙,灰都不剩。
老道士方才的囂張氣焰被挫下去不少,向后退了兩步,“你你你……你什么人!”
唐胥山隱去了自己的妖紋與紅瞳,外表看來與凡人無異,他是神妖混血,身上妖的氣息也并不明顯。老道士沒有發覺他也是妖。
唐胥山手放在胸膛,微微頷首,行了一禮,然后側過身,手伸向裴慈心,“是這位姑娘的友人。”
他的聲音平淡,客氣,他的姿態也很禮貌,甚至可以說是斯文,但裴慈心偏偏感覺到他身上有一股強大的威壓。
并非是因為他五百年后的殘忍暴虐,就是此時此刻,他身上優雅的危險感。
這種危險足以讓人膽懾,但對她來說,就是同等的安全感。
唐胥山說完,對她揚起唇角,回過身,面帶微笑道:“不知她做錯了什么,讓道長如此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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