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耳邊的陰風(fēng)一掃而過,吳卿雙手撈起小公主,向一旁閃避而去。房間里的景象在視野之中翻轉(zhuǎn),她雙手撐在地上,又極其迅速地將身子抬起。
待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之后,吳卿的臉色大變。
黛絲的皮膚之下游走著黑色陰影,不僅如此,她的皮膚還時不時鼓起惡心的水泡一般的大包,大包又在下一刻平復(fù)下去。人類的皮囊異常艱辛地束縛著其中的怪物。
只見她手臂上鼓起的皮膚變得越來越透明,下一刻單薄的皮膚不堪重負(fù)地爆開。里面的濃郁黑色的液體如同煙花一樣在空中炸開。其中一滴黑色的陰影粘在了禮儀司女仆胸前的衣服上。陰影瞬間在女仆的衣襟上腐蝕了一個黑色的大洞。在禮儀司女仆驚恐的尖叫聲中,黑影沒入了她的皮膚。
吳卿認(rèn)得這個怪物。
在成人禮上掠走蘇蘇的惡魔正是眼前的東西。
那黑色的霧狀陰影從黛絲的毛孔中不斷滲出,像液體一樣黏糊糊地滴落在地,又順著墻壁爬上了天花板。它就像是強力腐蝕溶劑一般,溶解了城堡表面光鮮的彩色外殼,露出了詭異的黑暗內(nèi)核。
“嘀嗒。”
黑霧從天花板上低落,落在了已然嚇傻的禮儀司女仆的眉心。黑霧就像是碰到了海綿的水一樣,瞬間就滲入了人類的皮膚之中。兩滴黑霧,讓禮儀司女仆的雙眼眼白被不斷擴張的黑色瞳孔吞沒,她人類的形態(tài)搖搖欲墜。
黑色的霧氣在她們兩個怪物的腳下匯聚、翻涌,以極快的速度向四周擴散。
吳卿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出了房間。但就算已經(jīng)用了自己最大的速度逃離,黑霧還是腐蝕掉了她的一只鞋子。
在進行追逐戰(zhàn)的時候,被追趕的那一方總是下意識地選擇自己熟悉的道路。更別提已經(jīng)因為劇烈運動而大腦缺氧的吳卿了。跑著跑著,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去往書房的路上。
黛絲如同幽魂一般在她的身后緊追不舍。她體內(nèi)的黑霧源源不斷地滲出,攀附在地板、墻壁,以及天花板上,像一只猙獰的黑色大手。
黑霧籠罩在吳卿的頭頂,又從她的腳下包抄。觸碰到黑霧的吳卿并沒有變成怪物,但黑霧的腐蝕力還是對她產(chǎn)生了效果。
此時,她的腳上已經(jīng)一只鞋子都沒有了。踩在黑色地板上的每一步都跟在刀尖上跳舞似的。冷汗順著她的額際滑落,沒入了她的衣領(lǐng)之中。因為劇烈的運動,吳卿每口呼吸似乎都帶著腥甜的血氣,冷空氣洗刷過的氣管又干又疼。
猙獰的黑色陰影已經(jīng)從四面伸向了書房。黑線如同鳥籠一樣將吳卿圈禁在其中。她似乎已經(jīng)無路可逃了。
就在這個時候,書房的房門打開了。吳卿的咬緊了下唇,目光箭矢一般射了過去——白皙的手推開了房門,露出了其后高挑修長的身影。
青年的眼皮懶洋洋地抬起來,遙遙和吳卿對望著。雖然面對著如此可怕的場面,他依舊平靜地站在原地,面不改色。
青年的面目依舊像是蒙了一層薄紗一般看不真切。但是吳卿卻清楚地認(rèn)知到,他在笑,竟然在心情愉悅地笑著。
只看見青年伸手指了一下吳卿抱在懷里的小公主,又重新看向吳卿。
“啵。”
吳卿看見對方的嘴唇動了動,發(fā)出了一個無聲的字節(jié)。
幾乎是同時,她聽見自己的□□發(fā)出了啵的一聲。胸口忽然漏了風(fēng)。
“噗通,噗通。”
整個世界的聲音如同潮水般褪去,吳卿的耳畔只能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她緩慢地低下頭,看向被自己保護在懷中的小公主。
小小的嬰孩不知道在什么時候變成了怪物。它正睜著一雙沒有眼白的純黑色大眼睛,好奇地把玩著從吳卿胸脯之中剖出來的心臟。鮮血順著它藕節(jié)一樣的小臂往下流淌,將它純白的的襁褓染成了深紅。
吳卿的眉心痛苦地皺了皺,鮮血從她的口中汩汩涌出。她雙腿一軟,又因為前進的慣性沒能剎住車,整個人扭曲著向前撲去。
她的雙膝先狠狠地撞擊在地面上,隨后說軟下去的腰,最后才是脖子和腦袋。
在意識消散之前,她看見站在書房門口的青年接住了因為小怪物脫手而飛出的、原本屬于她的心臟。鮮紅的血液染濕了他純白色的絲綢長袍。他輕輕捧著那顆仍在跳動的心臟,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大腦中的意識在這一刻斷線,第二周目結(jié)束了。
吳卿再一次睜開了雙眼。
這一次刷新的地點是在小公主房間的門口,黛絲和禮儀司女仆激烈的爭執(zhí)聲透過厚重的門板傳出來。
爭執(zhí)已經(jīng)進行到了:“是的!我承認(rèn)了,怎么了嗎?”
等黛絲說完下一句臺詞,房間的門就會被拉開。然后吳卿就會再一次暴露在黛絲的視野之中,成功地激發(fā)黛絲的怪物狀態(tài)。
她可不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吳卿臉色一變,手忙腳亂地提著裙子往樓梯口跑。幾乎在她的身影隱藏在墻角的同時,公主房間的房門被黛絲打開了。兩個女仆的聲音清晰地在走廊中回蕩著。
吳卿捂著自己的胸口,癱軟在地,長嘆了一口劫后余生的氣。
她甚至還在苦中作樂地對比,被剖開胸口比被斬首要更加痛苦一點。因為前者能掙扎的時間更久一點。瀕死前的每一秒都跟一個世紀(jì)一般漫長。臨死前的掙扎永遠(yuǎn)伴隨著絕望和極度的疼痛,吳卿真的不想再體驗一次了。
哪怕一個心理極度強大的人,也無法平靜地屢次面對死亡。離開這個鬼地方之后,她肯定需要看心理醫(yī)生。
才死了屈指可數(shù)的幾次,她就覺得自己快樂的能力好像消失了——這次苦中作樂的玩笑就不怎么好笑。
不管回憶哪一次死亡都好他媽的痛苦啊!qaq
吳卿面目呆滯地在地板上坐了許久,才重新找回了理智思考的能力。
隨后,她順著樓梯一路往下走,慢悠悠地繞到了王宮后花園。一路上,她的腦子轉(zhuǎn)個沒停,光在梳理兩個周目以來獲得的線索了。最讓她迷惑不解的是在上一個周目的最后環(huán)節(jié):她懷抱中的嬰孩竟然被異化成了怪物。
這其實不符合邏輯。黑霧可以腐蝕掉了眼下這個時間線的光鮮外殼,露出的是真實的時間線。而真實的時間線下,她和蘇蘇正處于那棟被封死的黑暗城堡。正如她在這個時間線下是玩家的身份一樣,蘇蘇在這個時間線下也應(yīng)該是一個正常態(tài)的npc,而不該是怪物。
不僅如此,吳卿還有一個從游戲開始到現(xiàn)在都沒有解決掉的疑問。那就是,國王為什么在明知道公主會被惡魔掠走的前提下舉辦盛大的成人禮?為什么在被惡魔掠走之后,他們會來到一個和王宮一模一樣的地方?又因為什么,她們被傳送回了十八年前,走眼下的劇情?所有的劇情之間必然存在無法割裂的關(guān)聯(lián)。
因為一直沉浸在思考之中,吳卿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逐漸步入了花園的偏僻角落。女仆們甚至偷懶沒有將這一片花廳地上的落葉清理干凈。
“終于有人想起要來清理花廳的落葉了嗎?”一個穿著紫羅蘭色蕾絲洋裙的女生轉(zhuǎn)過頭,定定看著吳卿。
陌生的聲音將吳卿嚇了一跳。她幾乎是渾身一顫,猛地朝聲源的方向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半身隱沒在花叢之中的女生。看起來只有十來歲的女生坐在花叢之后的石凳之上,一雙腿垂下,腳尖夠不著地。
因為許久沒有修理,玫瑰花叢的枝葉猙獰地向四周伸展著。穿著紫羅蘭洋裙的女生脖子向后扭到了極限,從花葉之間露出半張蒼白的小臉。她的瞳色很淺,嘴唇也沒有血色,乍一眼看過去和一個尸體一般無二。
也難怪將吳卿嚇了一跳。
見吳卿望著自己沒有回神,女生的下巴微微抬起,低垂的眼睫在淺色的眸子上投擲下一片陰影。她面無表情,連語調(diào)也沒有起伏:“你是新來的嗎?”
“是的。”吳卿收回了一直落在對方身上的目光。
過了一會,才又聽見女生說道:“你不是打掃花園的女仆。”
吳卿猜測對方應(yīng)該是蘇蘇的其中一個姐姐:“我是小公主的貼身女仆。”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試探著抬眼看了女生一眼。
女生的表情依舊毫無變化,仿佛壓根不在意自己剛出生的小妹妹一樣。她意味不明地“哦。”了一聲,又轉(zhuǎn)過頭去,繼續(xù)撥動著手里的玫瑰花。
玫瑰花的尖刺刺破了她的指尖,她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緊接著自虐一般用尖銳的花刺順著指尖的破口挑開自己的皮膚。鮮紅的血液從她的傷口處滲出,點綴在她病態(tài)蒼白的皮膚上,顯得萬分詭異。
吳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強忍著心理上的不適感,主動搭話:“您一定是我服侍的小主人的姐姐吧。”
沒有應(yīng)答。
吳卿皺了一下眉,又說道:“需要我給殿下找巫醫(yī)來嗎?手指……都流血了。”
“不必。”女生轉(zhuǎn)過頭來,終于完完全全地直視著吳卿。她的雙眼中看不見一點光茫,死一樣的沉寂,不僅如此,她看向吳卿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一個死物。
吳卿被看得頭皮發(fā)麻。
終于,對方憐憫般收回了視線:“我是什么人重要嗎?反正,大家都活不久。”
吳卿干笑了一聲,篤定對方肯定有心理問題:“怎么會?國王那么寵愛公主——”
“哈!”紫羅蘭色的小皮鞋鞋尖落在了地上。女生走到了吳卿的面前,歪著頭直勾勾盯著吳卿:“新來的,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最好趕緊辭去我三妹貼身女仆的職位。”
“為什么?”吳卿緩慢地笑了一下,有意試探道,“公主的貼身女仆,不是一個好職位嗎?”
大公主垂下眼,伸手牽住了吳卿的手。
冰涼的小手就像一尾狡猾的魚一樣滑入了吳卿的掌心之中。緊接著,大公主用力攥住了吳卿的手,指甲嵌入了吳卿的皮膚之中。她指尖的鮮血也黏膩的粘在吳卿的皮膚之上,讓人心頭發(fā)毛。
吳卿忍不住“嘶——”了一聲。
大公主仰起頭,瞪著一雙直勾勾盯著吳卿:“你想認(rèn)識一下我的貼身女仆嗎?她叫做露娜,是一個非常、非常安靜的姐姐。”
吳卿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一朵一朵血色的花朵在大公主的裙擺上盛放。鮮紅色的液體浸透了她的裙擺,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轉(zhuǎn)瞬之間被柔軟的土壤所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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