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某天陳柒完成禱告之后從花園經過，聽到隱約的哭聲，她看向花藤的背后，似乎站著一個人。從嬌小的身材和露出的白色裙角，能看出似乎是某個侍女。

        在她還在遲疑要不要假裝沒看見的時候，跟在身后的菲兒已經搶先開口：“是誰在那里？”

        哭泣聲停了一下，只見那人慌亂的用袖子擦了擦臉，從花藤后慢慢的走出來。

        是卡瑪，她眼睛哭的紅腫，頭發也有些亂，里面好像還有草屑，白色的長裙也不知道經歷了什么，裙擺皺巴巴的，還有點污漬。

        “抱……抱歉。”卡瑪抽抽噎噎的說，“我只是……想找個沒人的地方，不是有意打擾您，圣女大人。”

        “無妨。“陳柒冷淡的說，準備轉身離去。

        卡瑪見她連問也不問，臉上生出幾分慌亂，連忙叫道：”圣女大人！“

        ”何事？“陳柒停下腳步，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就……就是，我沒有想到您會從這邊經過，打擾到您了……“卡瑪支支吾吾的說，然后反應過來，這句話她之前已經說過了，立刻換了句話，”不過還是真是湊巧呢。“

        照理說，如果是陳柒主動寒暄，這幾句話沒什么問題，但是在圣女都要轉身要走的時候，還強行說這幾句沒有意義的話，聽起來就有點奇怪了。

        陳柒上下打量了一下卡瑪，她記得在原本希拉的記憶中，也是常常邂逅卡瑪，偶爾說幾句話，卡瑪就被珍妮特認為是希拉的朋友，從而減少對她的霸凌，順便圣子也關注到了她。但是陳柒自己遇到了之后，卻感覺這人似乎是早就等在這里的。

        不然的話，為什么連臺詞都準備好了？

        菲兒在一旁覺得奇怪，這個卡瑪小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和圣女大人有話要說，但是圣女大人卻絲毫不為所動。

        陳柒沒有回話，只是點點頭，然后離開了。菲兒趕緊跟了上去，在走廊拐彎的時候看了一眼依舊站在花園里的卡瑪，只見她嘴唇緊閉，臉色并不好看。

        從這一次之后，陳柒似乎常常能遇到卡瑪，她在飯廳一個人縮在角落里面用餐，被同期進入教廷的侍女們排擠著，或者是辛苦的打掃著長廊或者樓梯，做著本不屬于她的工作。或者是在花園的時候被以珍妮特為首的貴族小姐們刁難。

        這樣的情景發生了好幾天，連菲兒都感覺不對勁。

        ”圣女大人……這一期的侍女們，怎么這么霸道？似乎總是在欺負那位卡瑪小姐？“菲兒在陳柒看書的間隙，悄悄的問。

        此時的陳柒在藏書室里面，透過前方重重的書架，能夠看道卡瑪像個女傭一樣，包著頭巾穿著圍裙，在整理著厚厚的教廷典籍，白皙的臉蛋滿是紅暈和汗水，似乎非常辛苦。

        卡瑪從架子上報下來三四本厚厚的書，然而似乎一下沒站穩，搖晃了幾下，向旁邊倒去。

        她并沒有摔倒在地，而是被一雙手穩穩的接住。

        是圣子，陳柒從書架的縫隙中觀察著，兩個人似乎說了幾句話，圣子的表情溫和疏遠，但是卡瑪明顯有些緊張，臉頰更加紅，像是熟透的蘋果。

        面對手足無措的嬌羞少女，圣子的表情似乎軟化了些，嘴角還有一絲笑意，他說了句什么話就轉身離開，留下卡瑪看著他的背影發呆。

        陳柒起身離開，菲兒緊隨其后。沒想到剛走到藏書室的門口，就被叫住。

        ”圣女大人！“卡瑪追了上來，手上還拿著抹布，在菲兒的注視中手忙腳亂的藏在身后，誠懇的對著陳柒說，“可以和您說幾句話嗎？”

        “就我們兩個人。”她強調到。

        陳柒點點頭，兩人走進隔壁的單人閱讀室，菲兒守在門口。

        “坐。”陳柒坐在閱讀室的凳子上，卡瑪遲疑了一下，見陳柒完全沒有想再客氣兩句的樣子，默默的自己也坐上了去。

        “說吧，有什么事？“陳柒問。

        “圣女大人……你應該還記得我吧？”卡瑪小心翼翼的問，觀察著陳柒的表情。

        “記得。”陳柒說，“這幾天你出現在我眼前的頻率很高。”

        “……”卡瑪一時尷尬，沒想到陳柒說話這么直接，“那您就沒想問問我嗎？為什么總是出現在您面前。“

        ”和我有關系嗎？“陳柒反問。

        ”當然！“察覺到自己情緒有些激動，卡瑪連忙捂住胸口，聲音放低了些，”有……有些關系的。“

        ”之前您在珍妮特小姐面前叫了我的名字，她認為我和您是認識的……于是就常常帶人欺負我……“卡瑪說著說著眼睛泛紅，”她們往我的床鋪上倒水，還故意撞掉我的面包，最累的工作也都分給我做。

        “我實在是受不了了，圣女大人，請您幫幫我吧！”卡瑪捂著臉小聲抽泣。

        “所以你認為珍妮特其實想針對的是我，然后遷怒于你？”陳柒說，“那你為什么不解釋清楚我們并不認識。”

        “可……可是，她們并不聽我解釋……”卡瑪哭著說。

        “所以需要我替你解釋嗎？澄清我們并不認識。”陳柒說，“讓我對那位珍妮特小姐說，如果她想針對我，就直接針對我，不要在你身上撒氣對嗎？”

        卡瑪噎住，她難以想象如果真的這么做，那位珍妮特小姐會氣到什么程度。

        “不……她，珍妮特小姐并沒有說……是針對您，在我身上撒氣……”

        “那就是你的猜測？或許并不是因為我，只是因為你沒什么背景，性格又懦弱，所以她們只是欺負你為樂？”

        “……但……但是即使只是欺負弱小，也很過分不是嗎？”卡瑪說，“圣女大人您看到這一切，都無動于衷嗎？”

        “如果只是因為對方弱小，我就要施以援手，那么我需要幫助的人太多了。”陳柒說，“我幫你一次就好了嗎？還是每次都需要幫忙？幫多長時間？幫到什么程度才算是結束？只要我還是圣女就需要一直幫助你？”

        “你的苦難并不源于我，而是源于你的弱小。如果我要幫助你解決這個問題，或許并不是解決珍妮特，也不是給你吃喝，而是讓你變得強大。”陳柒想了想說，“要不然，這個圣女你來當？”

        卡瑪僵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道臉上露出的表情應該是悲傷還是惶恐，她悲傷的是陳柒明顯拒絕了她的請求，還把她嘲諷了一番，惶恐的是，這一句“圣女你來當”似乎戳中了自己心底最隱秘的愿望，整個心都因為這句話重重的沉了下去。

        “所以，我可以為你提供幫助。”陳柒認真地問，“你想清楚了嗎，想要我為你做什么？”

        卡瑪看著陳柒碧綠的雙眼，像是貴族老爺家最名貴的翡翠，晶瑩剔透，里面什么都沒有，卻倒映著自己充滿嫉妒和自卑的雙眼。

        她為了能夠進入到皇都的教廷，像個女仆一樣討好著自己堂姐堂妹，只因為自己的父親是個落魄的貴族，家里除了撐門面的一些禮服，偶爾連飯也吃不上。

        卡瑪甚至半夜起床，聽到父親和母親商量，把自己嫁給沒有爵位的商人，只為了禮金能夠多收一些。她想著每次家族聚會的時候，那些姐妹們炫耀著新買的首飾和衣服，漫不經心的說著那些追求她們的貴族，然后在看見自己的時候，就像看見角落的垃圾一樣皺眉，移開視線。

        如果我也出生在一個好的家庭，那么我會成為比她們更加優秀的人。縮在角落里的卡瑪這樣想。

        沒想到這樣的機會從天而降，她被教廷測出親和光明之力，父親的貴族頭銜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作用，她被選入教廷。

        看到圣子和圣女的那一天，卡瑪都覺得自己在做夢，直到珍妮特的出現，她的傲慢和蠻橫，讓卡瑪想起了還在小鎮的那些姐妹，只不過她此時已經不再害怕，因為曾經鄙夷自己的姐妹都還在鄉下互相攀比，而自己已經站在了皇都。

        那么這一次，她也會緊緊抓住機會，拼命的往上，站到所有人都羨慕的位置……即使，再也沒有幸運的機會降臨，自己也要拼命的創造機會。

        “你想清楚了嗎？”陳柒再次詢問。

        “可以讓我……成為圣子的侍女之一嗎？”卡瑪小聲的說，”我聽說圣子會從侍女之中選幾個人隨身教導。“

        ”這個不是我可以決定的。“陳柒平靜地說，見卡瑪終于露出焦急的表情，似乎還想說什么，陳柒接著說，“但是，我可以告訴你。”

        “圣子喜歡全心全意崇拜和信任他的人，雖然他并不會青睞某一位女性，但是所有的男人，對于純潔的少女，都有著天然的好感。”就像原來的希拉一樣。

        見卡瑪陷入沉思，陳柒的目的也達到了，她起身走出閱讀室，菲兒從半開的門扇中看了眼卡瑪，只見她臉色快速變幻，最終露出堅毅的表情。

        這天之后，菲兒跟隨在圣女身邊之后，再也沒有遇到過卡瑪，只是在和其他的女仆們吃飯的時候，聽見她們提起最近教廷整頓侍女的紀律的事情，還說到有新的侍女被選侍在圣子的身邊，或許是新的圣女人選等等。

        教廷似乎暗中發生著什么變化，但是和陳柒都沒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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