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陳猛拿了3000塊錢靠在病房外頭墻上，一時又有點犯愁，他知道他大姑這個人啊生平節儉，平日里最多吃個雞蛋喝點奶粉，每天中午那頓肉還是蹭的工地，若是一下子買得太好怕是大姑會念叨。
陳猛拍了拍腦袋，好歹想了個招，他看見護士從病房出來，向她招手：“哎，姐！”
等護士走到面前，陳猛恭恭敬敬給鞠了個躬，到底是人高馬大的漢子，給護士嚇了一跳，“俺大姑怎么樣了？”
護士看著這樸實憨厚的漢子，語氣多少好了一點：“情況不太好，病人昏厥原因是中暑，有嚴重的營養不良和貧血，還不知道什么時候醒，胃癌的病人最好吃清淡易消化的食物，可以考慮粥類、牛奶等半流質、流質食物；還要補充營養，多吃蔬菜水果；避免過于油膩的食物加重胃腸道負擔，魚肉等高蛋白低脂肪的食物為佳。”
陳猛摸了摸腦門：“俺不懂這些，就，大姐，俺大姑舍不得花錢買吃的，也不喜歡欠著別人，俺怕她記著這些伙食費，以后更加節省來還，恁能不能幫俺瞞一瞞俺大姑，就說這是醫院的政策，免費幫病人提供營養餐�！�
到底是第一次做這種事，還是騙從小就親的大姑，陳猛的臉有一點紅：“俺加恁微信好友，錢轉恁，伙食就按恁說的來，該買就買，不夠跟俺說，這錢不能省。”
護士皺了皺眉：“瞞你大姑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自己別說漏了嘴。伙食的話不用給我，醫院這兒有個自家的小食堂，去那兒交錢有特制的營養餐送過來，包括每天的水果一起，按周交費，三百一周�！�
“病人的胃癌是早期，但不宜拖，早點做完手術早安心，手術費報銷后預估不會超過五萬。股骨頭壞死處于二期，需要一定的保守治療拖延時間，如果發展到后期，則需要進行髖關節置換手術，費用相對較高。具體的問醫生吧，”護士頓了頓，“我看你也不像有錢的樣子，病人的手術費用及后續治療費用都不便宜，早作打算，她應該還有幾位子女吧，聯系他們好好打算，幾個人分擔比你一個人容易。”
陳猛想著之前聯系不上的幾位兒時玩伴，雙目微紅。
循著護士的指示陳猛找到了醫生辦公室，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原本趴在桌子上淺眠，陳猛拿著x片原地躊躇了一會兒，推了推醫生的胳膊，醫生看著三四十歲，一推驚醒過來。
在說明來意后很快得到了回應，醫生把x片夾在燈箱上，“你看病人股骨頭這里，雖然還是形態還沒有變，但是已經可以看出異常了，這里，這個位置這樣是囊性變了”。
陳猛愣愣看著，看著那個片上臃腫的關節眼前浮現出的卻是大姑一次次腿疼得受不了，避開他們偷偷捶打的樣子，心中悶痛。
“股骨頭壞死，走路時會有痛感，髖部、臀部、腹股溝有疼痛，有的病人膝關節也會跟著一起痛�！贬t生闡述著，揉了一下眼睛。
“是，是的，俺大姑腿腳不好，一直不來醫院，疼得厲害了就吃一點止疼藥�！标惷蛧肃橹睦镆魂嚢没�，之前就該早點把大姑帶過來做檢查。
“這是你母親？”
“這俺大姑�！�
“止疼藥讓她別吃了，對身體不好�？茨愦蠊玫牟v，她今年55歲了吧，病情還沒發展得十分嚴重，假如進行髖關節整體置換，以你大姑的年紀，上手術臺做這種手術恐怕有些危險，建議先采取保守治療。若是以后病情惡化再考慮進行手術。置換后的假關節也有使用壽命，大約十到二十年之間，你大姑如果長壽也可能會面臨第二次手術�！�
陳猛聽明白了，多次手術確實不如一次：“這個，大夫，這個保守治療是啥樣的？”
“你大姑的情況，可以采取一定的保髖手術來減輕髖部受到的壓力，比如骨移植、鉭棒植入、髓芯減壓、截骨術，”醫生停頓稍許，“值得注意的是，股骨頭壞死發展很快，你大姑需要早點決定怎么處理�！�
“病人除了要保證充足的營養外，還要進行一定的康復鍛煉，但要避免劇烈運動，腿疼得厲害可以拄拐但不推薦用輪椅，避免肌肉廢用導致的萎縮以及骨質疏松。其他的，比如規律作息，不要抽煙喝酒，還要配合一些擴張血管、抗凝、降脂、補鈣類的藥物�！贬t生補充道。
其余的醫生還解釋了很多，他也沒聽明白，只記得需要錢，需要很多錢。
“哦，大夫，俺大姑還有個什么胃癌早期�！�
“那個病不歸我看，管你大姑的醫生的在另一個醫生辦公室。”
陳猛在醫生的指點下記住了另一個醫生辦公室的位置和電話號碼。
“不過我聽他說你大姑病情還好，建議針對胃癌做個更詳細的檢查，看看有沒有轉移的風險。”
正說著，之前那個護士推門進來，“陳小花家屬，病人醒了”。
醫生把開的單子遞過來：“我下午還有臺刀，記得去繳住院費和之前的檢查費用�！�
陳小花面如土色，皺紋尚未爬滿臉，只是看著十分消瘦，年輕時過人的美貌被歲月和常年的勞苦消磨殆盡，如今竟是半分也看不出了。
陳猛想著自己小時候大姑的模樣，心里發酸，一時什么也說不出來。
“侄子恁咋在這兒呢？俺這糟老婆子沒給恁添麻煩吧�！标愋』ɑ叵肫鸹璧骨暗挠洃�，明白自己是中暑暈過去了，只是麻煩了大侄子請假照顧自己。
陳猛打定主意暫時不告訴大姑癌癥的事，怕她擔心太過，放棄治療，“姑啊，恁那班暫時別上了，在這好好養幾天，小病不注意小心變成大病哩�！�
陳小花惦記著月末要給梁星寄生活費，忙搖頭：“那不行，給星星的生活費還不夠哩，幾天不去那經理不給發錢�！�
陳猛一時來氣：“嫑惦記恁那寶貝星星了，先顧著恁自個兒吧。梁星那人人在大公司，一月工資七八千呢，不消恁惦記�！�
陳小花搖頭：“可俺這老婆子也閑不住，這醫院沒么好呆的，莫得勁。”
陳猛堅持，陳小花磨不住他，最終同意留下來一周。
陳猛走出病房，心頭沉甸甸的。
打了自己這仨表兄妹一人一個電話，依舊是不通。
交完醫生開的那張單子，翠花發過來的三千塊也所剩無幾。
他聯系自己媳婦兒，兩人商量著款項他們家確實出不起，不止兩人的生活，還要供兩孩子讀書，本也稱不上富足，陳猛在鍋廠上班，王翠花一個人照顧田里，一年下來只能說略有盈余，家里只一點存款，不多，就五萬塊，想要多得去找親戚朋友借，但窮人家的親戚朋友大多也是窮人，于是最終他們還是將主意打在了在他們看來富裕的大姑的三個孩子身上。
兩人一致決定若是陳小花急著要手術，手術費他們可以先墊上，但是該找人還是得找。
“媳婦兒，你聯系二妹，我聯系老大和老三。如果聯系上了就發個信息�！�
陳猛站在病房外拿著電話一直撥號，因為著急，在走廊走來走去，熱汗直冒，從正午陽光正好，到天邊隱隱看見孤月，一直無人接聽。
陳猛站在窗邊，愣愣看著那慢慢升上來的孤月，心中隱隱落寂，心頭泛冷。
陳小花對梁家哥倆不是不好，是真的好。陳猛也不是不清楚那哥倆是什么德行，他只是不信。
就在這時電話忽然自己響起，陳猛一驚，低頭看去，卻是王翠花的電話：“喂，媳婦兒啊，俺這邊沒打通，恁那邊咋樣？”
翠花透過電話傳來的聲音含著氣憤：“剛打了三小時，梁玥那廝才接起來，沒等俺說事兒她就給掛了，還說沒么事別來煩我。氣死俺了。這仨兄妹咋那么欠呢？他娘以前怎么對他們好的，有眼睛的都看得見，擱這今天一來事兒，誰都打不通，誰都不管，半點良心么得。這些人啊……”
王翠花說的這些陳猛也曉得，但他現在只能盡力忽略這些：“這些暫時放到一邊，還是得想法子叫他們過來。”
王翠花氣急：“就算你這么說也么得法子咧�！�
兩人同時沉默了一會兒。
“哎，猛哥兒，我突然想起，咱們村隔壁村老何前年不是山上挖出來一株百年人參，一下子發了呀，賣了上千萬，咱那地兒就是自古以來有人參出產。不然咱假裝咱大姑家里有一株，是以前你們家傳下來的傳家寶，以前大姑怕那仨兄妹太小不曉事就沒說，如今他們大了把他們仨叫回來托給他們，恁說咋樣？咋先甭管別的，把人叫回來先�！�
陳猛一拍腦門：“俺瞧著可行，媳婦兒恁可真行。但他們電話都不接，要怎么把消息傳到他們手上？”
“恁個笨蛋，發短信不會嗎？”王翠花笑罵。
陳猛臉上一紅：“哎，是的哈，俺這就去�！�
掛了電話，陳猛翻著通訊錄一人發了一條信息去，沒一會兒就得到了熱切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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