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勒和戈登走進(jìn)房間的時候，劇團(tuán)老板還在掙扎，他不可置信的看著面無表情的布魯斯，他說：“韋恩先生，你一定是誤會了什么，快放開我！”

　　布魯斯松開了手臂，站了起來，就在那一瞬間，劇團(tuán)老板轉(zhuǎn)身想跑。

　　席勒拿起傘，傘尖處的特殊裝置發(fā)出微弱的藍(lán)光，“嗖”的一下，一個冰錐打在了劇團(tuán)老板的身上，把他凍成了一副冰雕。

　　這還是席勒第一次使用彼得裝在他的傘上面的冰凍槍，現(xiàn)在看來，效果不錯，劇團(tuán)老板雖然不能動了，但他的聲音依然可以從冰雕當(dāng)中傳出來。

　　布魯斯走過去，把那柄長劍撿了起來，那上面包裹了一件演出服，劍身的血跡被擦拭過了，可或許是因為太過匆忙，劍柄和劍身銜接的地方，仍有很明顯的血漬。

　　到了這一步，劇團(tuán)老板終于沒有辦法再狡辯了，畢竟，不論在哪個國家的法律當(dāng)中，兇器都是最重要的物證，而被三個目擊者看到兇器在他手中，其中一個還是布魯斯·韋恩，不論如何，他都沒有脫罪的余地了。

　　“說說吧，安德沃先生，你到底為什么要殺維姬小姐，以及，到底是怎么作案的？”席勒用傘尖敲了敲那塊冰。

　　劇團(tuán)老板咬著牙說：“都怪那個賤人！！那個該死的婊子！她不光自己要走，還要帶走亞歷克斯！她受到了蠱惑，去追尋什么電影夢！見鬼的電影夢！！”

　　“我知道，她傍上了個闊佬，這個闊佬說，要以她為女主角為他拍一部電影，這個蠢貨，她居然就這樣相信了！！！”

　　“要不是我偷聽到她和亞歷克斯談話，我還不知道，她在做這么愚蠢的白日夢！還有那個愚蠢的亞歷克斯，他竟然就這樣聽信了維姬的話，想和她一起離開劇團(tuán)？！”

　　“他們沒有想過，是我一手捧紅了他們！想離開劇團(tuán)？做夢！”

　　劇團(tuán)老板面容猙獰，戈登拿齊筆記本走到他面前，問他：“你是怎么殺死維姬的？”

　　“當(dāng)然就是用那把劍……”劇團(tuán)老板冷哼了一聲說：“我本來還為亞歷克斯打造了新的盔甲，希望這一新的形象能讓他更紅，既然他們兩個都不愿意留下，那就一起見鬼去吧！”

　　戈登點了點頭，沒有繼續(xù)細(xì)問，畢竟，作為劇團(tuán)老板，想提前進(jìn)入道具間，拿一把長劍出來，實在是太簡單了。

　　“你收買了道具師茉莉？”戈登又問道。

　　“我沒有收買她，我都說了，是她嫉妒維姬，我說要給維姬一點教訓(xùn)，需要她配合，她立刻就同意了。”劇團(tuán)老板輕蔑的冷哼了一聲說：“那個丑八怪永遠(yuǎn)也不可能站上前臺，她就應(yīng)該去蹲大牢！”

　　戈登還沒等問，劇團(tuán)老板就接著說：“本來，我會把這把劍放到亞歷克斯的休息室，以此來威脅他，好好進(jìn)行之后的演出，別想離開劇團(tuán)，否則我就讓他去坐牢。”

　　“可誰知道，我剛把劍拔出來，不知道是誰，從窗戶上爬了進(jìn)來！”劇團(tuán)老板咬著牙說：“我不得不拎著這把劍慌亂逃跑，可剛跑到二樓，就碰到那幫往上走的參觀者，我只能急急忙忙的躲到這個房間里……”

　　“于是，你在我們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道具師茉莉身上的時候，匆匆忙忙的跑來轉(zhuǎn)移兇器……”席勒搖了搖頭說：“一個如此簡單的陷阱，你都會上當(dāng)，你比你口中的蠢貨更蠢。”

　　十分鐘后，哥譚大劇院的樓頂，警車車燈的光芒照在布魯斯和席勒的臉上，席勒轉(zhuǎn)頭看向布魯斯，說：“你今天的表現(xiàn)真的很令我意外，如果是以前的布魯斯·韋恩，他什么都不會做。”

　　布魯斯沉默著，看著戈登把劇團(tuán)的老板帶上警車，他說：“我要去陪阿爾弗雷德了。”

　　然后他轉(zhuǎn)身離開，席勒站在大劇院的樓頂，看向哥譚依舊陰沉的黑夜，他知道，隨著哥譚的燈火越來越亮，那只漆黑的蝙蝠，也會逐漸染上不同的顏色。

　　這只勵志想要成為哥譚之神的蝙蝠，很快就會明白，神不愛世人，世人也不會愛神，神降下洪水滅世，人喜歡看神倒下，他們之間的愛意沒有共通，恨意倒是雙向奔赴，非常長久。

　　在不知不覺間，蝙蝠俠已經(jīng)沒辦法做一個孤獨而又燦爛的神，因為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人樂意接受他的不完美，愿意一次又一次的原諒他，把那些他無比看重的事，當(dāng)作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當(dāng)人總是被寬容的時候，他就會變得格外心軟。

　　坐在阿爾弗雷德的病床前，布魯斯感覺到自己心臟當(dāng)中的血液，像退潮的潮水一般，逐漸流淌出去，過了一會，阿爾弗雷德從睡夢當(dāng)中醒了過來，看到布魯斯的時候，他笑了笑。

　　布魯斯給他倒了一杯水，調(diào)整病床，讓他坐起來，阿爾弗雷德咳嗽了兩聲，但在喝了一口水之后就好了很多。

　　布魯斯看著他，問：“你不覺得很失望嗎？”

　　“失望什么？”阿爾弗雷德反問他。

　　布魯斯停頓了一下說：“我做的這一切，布魯斯·韋恩做的這一切……”

　　阿爾弗雷德?lián)u了搖頭說：“我為什么會感到失望呢？一個沒有得到父母庇佑的孩子，沒有因為怨恨和憤怒而去報復(fù)這個社會，沒有因為缺少教育而顯得無理又蠻橫，沒有因為沒人監(jiān)督而自暴自棄、弄壞自己的身體，我還能祈求什么呢？”

　　“你不想讓我……”布魯斯低下頭深吸了一口氣說：“你不想讓我去報仇嗎？去向那些罪犯復(fù)仇？”

　　“不……布魯斯。”阿爾弗雷德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這讓布魯斯的指尖顫抖了一下，他聽到阿爾弗雷德說：“我希望，你能永遠(yuǎn)忘記這件事，但可惜，我做不到。”

　　“如果我是席勒教授那樣的人，我一定會想盡一切方法，讓你忘了你的身世，永遠(yuǎn)不要再去提起那段慘劇，那是一切痛苦的來源，你本不該承受這些。”

　　“你不覺得。不覺得我可以做一個英雄嗎？不覺得我可以拯救這個世界嗎？”布魯斯盯著阿爾弗雷德的眼睛問。

　　“或許你知道，我曾懷著這樣的一腔熱血，踏上過拯救世界的道路，在這條路上。我沒有走到最后，我是個懦弱的逃兵，是個放棄抵抗的敗者。”

　　布魯斯想打斷他說的話，但他卻聽到，阿爾弗雷德的語調(diào)一直很平靜，沒有悲傷和激動，于是，他只能繼續(xù)聽下去。

　　“但時至今日，我對這段經(jīng)歷，仍然不感到后悔。”

　　“所以，如果我希望你去拯救世界，去成為一個英雄，不是因為，我想看到這個世界被拯救。”

　　“而是因為，我希望你走在這條路上的時候，能夠遇到更多同樣心懷偉大理想、志同道合的朋友，希望你在走完這段路之后，能對你的孩子，講述那段光輝的歲月。”

　　“但如果，你走到最后，沒有親人、沒有愛人、沒有朋友，那你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

　　“如果一個世界，會讓一位英雄，走到妻離子散、形單影只的地步，那它真的還有被拯救的必要嗎？”

　　“那你……你為什么要教我那么多技巧？格斗、偵察、情報……難道不是希望我用這些技巧去拯救世界嗎？”布魯斯問道。

　　阿爾弗雷德?lián)u了搖頭說：“如果我真的讓你產(chǎn)生了這樣的錯覺，那我感到很抱歉，我只是……那時候，我只是感覺到空虛，想找點事情做。”

　　布魯斯想到，當(dāng)初他在大都會看到的漫天飛雪，他曾思考過，他的管家在那個北方的國度當(dāng)中，是否看過比這更大更美的雪。

　　現(xiàn)在，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因為如果不是見識過更為壯麗的風(fēng)光，那在華麗的韋恩莊園的日子，又為什么會顯得那樣平庸、枯燥、令人空虛呢？

　　布魯斯深吸了一口氣，他覺得，這一切就像一個笑話。

　　從始至終，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人期望他去做點什么。

　　沒有人對他報以任何常人之外的期待，而那些他所賦予自己的使命，那種重?fù)?dān)在肩、萬眾期許的錯覺，都只是一場夢。

　　布魯斯伸出手捂住了臉，就在今天，他破天荒的以布魯斯的身份，做出了一些行動。

　　他給劇團(tuán)老板設(shè)置了一個陷阱，先是用韋恩的身份給他施加壓力，讓他慌不擇路的想要尋找替罪羊，緊接著配合席勒，故意把最大的嫌疑轉(zhuǎn)移到了道具師身上，好讓劇團(tuán)老板放松警惕。

　　然后故意提起兇器，擊破劇團(tuán)老板的心理防線，最后再假裝離開，等在其他房間里，跟蹤劇團(tuán)老板，在他處理兇器的第一現(xiàn)場，將他制服，人贓并獲。

　　如果是蝙蝠俠，他會怎么做？

　　但或許，戈登不會指望他，他最終還是會打電話給席勒，因為這位教授看起來更加經(jīng)驗豐富。

　　這讓布魯斯不禁開始思考，他對于席勒那種若隱若現(xiàn)的敵意，到底是來自于對他可能進(jìn)行犯罪的警惕和提防，還是來自于身份能力和存在被取代的危機(jī)感？

　　布魯斯回想起，他第一次在哥譚的小巷中，和席勒碰面的場景，當(dāng)時，布魯斯在調(diào)查莫森街區(qū)的人口失蹤案，而席勒聲稱，他也是如此。

　　在那一瞬間，他對席勒的懷疑，到底是在懷疑他是兇手，還是產(chǎn)生了，他的完美身份，可能會被替代的危機(jī)感？

　　布魯斯覺得自己找不到一個答案，但他覺得，自己不可能去問席勒，沒有什么理由，他就是不想這么做。

　　可他不去找席勒，不意味著席勒不會來找他，病房的房門一響，布魯斯回頭，看到一個手拿雨傘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房門外。

　　布魯斯站了起來，看著席勒，席勒用傘尖點了點地面，說：“之前有件事忘記問你了。”

　　“布魯斯，你知道你自己有多久沒交作業(yè)了嗎？你知道，你現(xiàn)在欠我的論文和績點，足夠讓一個大一的新生，從學(xué)校畢業(yè)了嗎？”

　　布魯斯剛要說話，席勒就拿起雨傘指著他，說：“聽著，布魯斯·韋恩，這是最后的通牒，如果你明天早上不能把所有欠的論文交上來，我馬上刊登報紙，告訴全哥譚的市民，大名鼎鼎的蝙蝠俠，不寫作業(yè)！”

　　“我再說最后一遍，明天一早，我要看到所有作業(yè)，放在我的桌子上！”

　　看著席勒離去的背影，布魯斯閉上眼，嘆了口氣，他在心里想。

　　不，并不是所有人，都沒有對他抱有常人之外的期待。

　　至少，這位教授覺得，他有八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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