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阿碧
如鶯回到自己院中,正想尋阿碧問貍奴有沒有回來,誰知那小貍奴已拱著腦袋,在她腳邊扒拉她裙衫。
它腦袋藏在她裙褶間,前爪對著如鶯裙衫一通亂撓。
“如今來討抱,晚了。說了你不出來,我便不抱你的!”
那貍奴也怪,都不“喵嗚——喵嗚——”叫了。
“都怪你,要不然我也不會遇到那討厭的瘟神!”
如鶯蹲下身,揉它毛絨絨圓腦門。
小貍奴忽地抬起頭,露出嘴邊叼著的一塊玉佩。它伸伸脖子,湊過嘴,討好它的小主人,將那嘴里的玉佩吐了出來。
如鶯稱奇。
今個兒是甚么好日子呢,她們一人一貓盡撿著寶。她自己是不如小貍奴的。她撿了那簪,是亮閃閃黃金,并不好看,倒是值些銀子。可惜被那人搶走了。搶走還扔了!
不過貍奴撿的這玉佩才叫寶物。
如鶯拾起來,對著春朝旭日看,潔如羊乳,潤若凝脂,是塊美玉,里邊兒還鏤雕了一匹栩栩如生的天馬。
“鶯姐兒,這玉佩你是從何處得來?”
方嬤嬤一眼便瞧出是塊不俗的羊脂玉佩,她已多年未見過這樣的好物。
“它!嬤嬤問它!它不知從何處叼了回來。”
方嬤嬤無奈,道:“快快進來用早膳,方才還喊著餓了。”
如鶯用了早膳,編了絡子,將那塊玉佩戴在了貍奴脖子上。貍奴掛著塊美玉,在眾人面前晃來晃去。
虞氏自然也看到了。方嬤嬤將如鶯的話兒回了一遍。
虞氏沉思道:“鄭氏那恐拿不出這塊玉佩。”
二人想到一塊去了。若是祁家的物件,倒也說得過去。
虞氏道:“明日既要去問安,把這塊玉帶過去,交給她們吧。”
如鶯聽母親說要把這玉佩交給鄭氏與祖母,她立時有些不樂意,道:“娘,為何要交給她們,誰說這是她們掉的?”
“不是她們的,是她們的貴客的。”
“那更不能給了!”
虞氏看她一眼。
如鶯心虛道:“娘,那貴客又不是我們的貴客,跟我們一點兒關系也無。我們又不上趕著巴結。”
她想到那人輕慢鄙夷地說自己父親扒著他們家人,心中不好受。更不愿意歸還他們的物件。
虞氏道:“也不必留下他人之物。”
如鶯懨懨點頭:“喔。”
母女二人說話間,安府的地皮都快被掘了三層,都忙著為祁世驤找那塊玉佩。下人房里,那些丫鬟、婆子、小廝們的住處都來來回回翻了個遍。
安慶林更是直言:若發(fā)現藏匿玉佩不上交者,一律押入縣衙大牢,反之,賞銀百兩。
眾人目光炯炯,瞪著燈籠似地兩眼,到處找尋那能讓自己飛黃騰達的一百兩玉佩。
誰成想,教東北角那偏院的小丫頭阿碧搶了個先!眾人好一陣捶胸頓足。
阿碧將那玉佩交給安慶林,得了賞,喜滋滋領了百兩銀子回來。
她那咧嘴傻笑模樣,如鶯簡直沒眼看,賞了她兩錠,道:“看把你高興的。那玉佩果真是客人的?”
“真真兒的呢!府里上下都在找,偏我拿出了玉佩,那些人眼都紅了。鄭氏臉都綠了。”
祁世驤拿回了自己的玉佩,聽說是個叫“阿碧”的寵婢撿到的,一瞬有了不好的聯(lián)想,臉也黑了。
阿碧?巧得很。
他道:“這阿碧是哪的丫頭?”
小廝忙道:“稟公子,是安府虞夫人的丫頭。”
“虞夫人又是誰?”
“回公子話,住在府中東北角偏院的一位夫人,足不出戶。阿碧是虞夫人的寵婢。”
還真有甚么夫人。他撞見的那婢子不但一身碧衫出沒安府東北角,還曾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廚下給夫人送膳食的婢子。
“安府夫人不是姓鄭?”
他二叔祁尚儒去河南外任,順道送他去天寧寺。一行人途徑寧源,便在此地留宿。他雖不喜這安府,但也知二叔的姨娘與這安府夫人是親姐妹,都姓鄭。
小廝忙回道:“安府夫人是姓鄭,公子不知,這安府有兩位夫人呢!”
這事他可太知道了。自從那丫鬟阿碧撿了他們公子的玉佩,整個安府都在說她。順帶把那虞夫人、鄭夫人與安縣令的事也拉扯了出來,他聽了滿滿一耳朵。
小廝忙繼續(xù)道:
“公子,安府現下掌家的夫人是姓鄭,但與安縣令結發(fā)在前的夫人卻姓虞。這安府也怪,妻不妻,妾不妾的。安縣令與虞夫人成親后,又娶了鄭夫人做平妻。如今,府中一應事是鄭夫人說了算,虞夫人那是冷灶。仆婦丫鬟自然愿意伺候鄭夫人,誰也不愿去虞夫人那燒冷灶。這下好了,那阿碧丫頭一個燒冷灶的,得了百兩銀子,眾人都唉聲嘆氣呢。嘿嘿!”
祁世驤聽完自己小廝這話,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他又被那婢子戲耍了。他當初以為她撿了他的玉佩,就從她手里搶。結果搶到的是一支艷俗的金花葉簪子。想來她兩手藏后面時,用了甚么障眼法,將他玉佩藏了起來。
后聽說百兩賞銀,又見錢眼開,拿玉佩換錢。
都說晉地多商賈,連一個小小婢子都這般鉆進錢眼里爬不出來。那個甚么虞夫人還真寵那婢子。寵得那婢子鎮(zhèn)日不當差,滿園子亂逛,牙尖嘴利,不知羞恥。
不過這事出在安府這般人家,他也不奇怪了。
小廝正欲再往下說,祁世驤才不愿聽安家后院這些污糟事,不耐道:“行了行了。”
他壞了心緒,臉色亦不好。
小鄭氏以為是因了玉佩之事,得罪了這位祁三公子。玉佩之事,她也心疼啊,白白剜了她一塊心頭肉,一百兩銀子呢,就這樣給了虞氏。
為何偏偏教虞氏院中的丫頭給撿了去!
她堆起笑臉道:“都是下人辦事不利,教三公子擔心一場。好在玉佩找了回來,這便是天大的好事了。”
她從自家姐姐大鄭氏處得知,這位英國公幺子,十歲前是養(yǎng)在河南松山天寧寺中的。此后隔年,便要往天寧寺去住上一住。
她善揣摩旁人心思,投其所好道:“三公子到了寧源,定要去我們寧源的千佛山看看。山中景致好,還有千佛寺,也是極有名的。”
祁世驤也想不出旁的法子來作消磨排遣,這日子忽地變長,好難捱。
他點頭應下。
小鄭氏那頭也快,車馬、隨從、隨行攜帶的糕點吃食、旁的物什,一番忙亂安排,便也成行了。
千佛山在城外。
官道長長,祁世驤縱馬急馳,到了千佛山又是一番登高望遠,舒了筋骨。當夜與眾人歇在了千佛寺。許是白日里騎馬又游山,郁氣散去。千佛寺一夜,他睡得甚是安寧。
次日又暢游千佛寺,他滿意而歸。
春光明媚,綠意勃發(fā),曠野無垠,一人一馬行在官道上,幾分闊達,幾分愜意。他那馬兒即將成年,烏油油皮毛,雄赳赳模樣,仍改不了小馬駒時脾性。他要緊緊勒住韁繩,它才不會撒歡得沒了邊。
“三弟!”祁世駱好容易才追上,與祁世驤并駕。
眾人坐的是馬車,只他們二人御馬在官道上小跑。
祁世駱雖是公府二房唯一的子嗣,但與這個三弟并不熟。說是三弟,實則他行二,長自己數月。因了命格,隱去一歲,排行為三。
這個三弟,聽聞出生時幾欲夭折在襁褓,家中請完道士、術士,又請來高僧,如何會隱去一歲,他便無從知曉。只知府中將他寄養(yǎng)到了河南松山的天寧寺,有借寺中神佛鎮(zhèn)祟、近香火養(yǎng)活的意思。
他十歲前一直長在天寧寺,從未歸過公府。后來雖回府,隔年也還要抽了一半的時日回天寧寺住。祁世駱自己小時候倒一直在公府,只后來父親外放,便將他帶在身邊親自教導。
故而二人是錯開了許多在公府的日子。
這一遭同去河南,二人漸漸熟絡起來,經了千佛寺一游,更是貼近了些。祁世駱覺察出這個三弟對山寺不同尋常的情誼,道:“三弟!千佛山千佛寺,比你那松山天寧寺如何?”
祁世驤道:“是不錯。不過比不得松山天寧寺。”
祁世駱“哈哈”一笑,這個三弟初瞧是極倨傲之人,若再親近些,便知他甚是直白。
他瞧一眼他腰間玉佩,是鏤空天馬紋樣的,聽說是他出生時,祖父贈與他的。他知祖父在世時是極寵他的。那樣威嚴的人,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他小時候請安,常常有些懼怕他。
而祁三從天寧寺一回來,便將祖父院子鬧得天翻地覆,氣得祖父吹胡子瞪眼,咆哮似獅吼。
祖父還滿院子追著他打。
他嚇得不敢進去請安,呆呆立在院子外。彼時年歲小不懂,現在想起來,以祖父的本事,如何能捉不到他,不過是寵著他罷了。
祁世驤被祁世駱一問,勾起他對松山天寧寺的念想。在他心目中,無旁的山可以同松山比,無旁的寺可以同天寧寺比,更休提他那些武藝超群的師兄。
他一甩馬鞭,馬揚前蹄,馳出幾里之外,又將眾人遠遠甩在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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