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米有些不明白自己了。

        他明明應該是高興的。

        一開始，他的確為安娜感到高興，可是，隨著她離開的日子逐漸推進，他的情緒就越發低落。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感覺不開心。

        只是經常會想，如果她不去法國，她是不是就會永遠留在這里陪他呢？

        “吉米？”安娜挑好了東西，推了推一旁正在發呆的少年。

        “哦，老板，給你錢。”吉米立刻意識到自己走神了，忙不迭地將手中的錢交給眼前的商人。

        接過東西，吉米帶著安娜繼續向著下一家鋪子走去。

        “想想還少什么，可別漏買了。”這些東西，都是給她帶著路上用的，必須買全了才好。

        “我不能再花你的錢了，有這些就夠了。”安娜搖搖頭。

        “反正你會把錢還給我的，花再多也不怕。”吉米笑了。

        如果她欠著他錢，就意味著她不能忘記他，以后還會主動聯系他。想到這，他心里的難受就緩解了許多。

        正當兩人抱著采購來的東西邊聊邊走時，前方撞過來一個人。

        一個酒醉的中年男人。

        他大腹便便，一身酒氣，歪歪扭扭就將他們手中的東西撞落一地。

        吉米急忙蹲下去撿，剛撿了沒一會，卻聽見男人打了個飽嗝，嘴里支吾了一句：“給老爺我抱抱……”

        正覺得奇怪，抬頭卻見酒醉男拉住了安娜，亂扯一通正把她往自己懷里帶。

        吉米頓時急了，顧不得地上的東西，沖上前就想將滿身酒臭的男人拉開，可他畢竟是太瘦小了，在力氣方面完全被對方壓制，一個踉蹌就被男人撞倒在地。

        拉扯之間，安娜的頭巾松了。

        “咦——”男人半醉半醒地瞇著眼，臉上突然笑得詭異，“竟然是個小美人。”說著，兩瓣吐著臭氣的肥唇直接向少女的臉上壓去。

        少女仍在拼命掙扎，男人卻變得愈加興奮，一雙不規矩的大手將她牢牢鉗住，很快就扯開了她的衣領，親上了那柔嫩的脖子。

        于是，少女整個人都僵住了。

        似乎已是很久以前的記憶了。

        這似曾相識的胡渣的刺痛感，這令她無法忍受的濕滑惡臭的觸感。

        她以為她忘記了。

        她以為這些曾經，終會變成往事，被封存在記憶的最深處，被掩蓋，被沉淀。

        最終，被遺忘。

        她想起了那日日夜夜的淫靡，那周而復始的疼痛。

        那不堪回首，卻歷歷在目的宮中過往。

        她的眼神開始有了痛苦，她在記憶與現實的重合中變得安靜。

        她忘記了反抗。

        這一切，僅發生在一瞬間。

        吉米仍坐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

        但他已經發現了少女的異樣。

        她似乎不會反抗了。

        他不能讓別人欺負她，他得保護她！

        這個意識在他腦中突然變得清晰無比，隨手抓起地上的某個東西，吉米一個用力就將它扔了出去。

        你能想象接下來的事情嗎？

        想像這是由一個黑面包引發的血案。

        吉米扔得很準，那個堅硬如石的黑面包一下子就砸中了男人的背部。

        男人瞬間怒罵了一聲，扔開手中的少女，轉身就向著吉米咆哮而來。

        突然，憤怒的男人前腳一滑，身體不受控地就往地上仰面摔去，隨著一聲撲通巨響，他像一具挺尸般倒在地上，一些污穢的未消化物從他口鼻間緩緩流出，他抽搐了幾下，而后就再也不動了。

        吉米被眼前的這一幕嚇呆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好奇的村民們逐漸圍了上來。

        哦，死人了——

        有人這樣說著。

        這些聲音回響在吉米的耳邊，就像從厚重的云霧里傳來的呢喃，似乎是真實，又似乎是幻覺。

        周圍的人聲層層疊疊的，一波散去，一波又來。

        吉米呆站著，還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而一旁的安娜已經從剛才的沖擊中清醒過來，她神色蒼白，如他一樣，只是看著過往的人群，一動不動。

        突然，一個女人沖入了現場。

        她哭喊著跪在一旁，對著地上的死人又拍又打，“老爺，你醒醒，老爺，你不能死。”

        哭聲撕心裂肺，一陣勝過一陣。

        可死人又怎么可能拍得醒呢？

        于是，她一個猛力站了起來，環顧了眾人，最終把目標定在了吉米身上。

        “是你！”女人惡狠狠地瞪著他。

        在對方的厲聲指責下，吉米顫抖著雙唇，開始申辯：“不，不是我，是他自己摔倒的。”

        但，這樣無力的申辯怎么可能讓死者家屬信服。

        “你說謊！明明是你殺了他！只是摔一跤，怎么可能就死了！”女人步步相逼。

        “真的不是我！真的是他自己摔死的！”吉米大聲重復著，略顯單薄的身體在不停顫抖。

        這時，有教會的醫師來到了現場，女人立即轉移了注意力，再一次跑回尸體旁，地動山搖地哭喊了起來，“求求你，看在上帝的份上，求求你，救救他。”

        “不是我，是他自己，是他自己不好——”吉米仍在努力申辯著。

        醫師對死人做了一番檢查，確認了他已經沒有心跳，遺憾地對著女人搖了搖頭，又做了一番禱告，才慢慢站起了身。

        這下，女人的仇恨迅速被點燃，她像瘋婦一樣跑到吉米面前與他撕打起來。

        吉米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瘦弱的孩子，根本輕受不住一個成年瘋女人的暴力踢打，很快，他把自己抱成了一個團，忍受著疼痛蹲在了地上。

        “吉米！”剛才還只是臉色蒼白的安娜，此時已變得極度驚慌，她大喊著跑到瘋女人面前，試圖將她從吉米身邊拉開。

        但她失敗了，她拖不動那個力大無比的女人。

        于是，她只能選擇抱住吉米，用自己毫無保護的背部，去承受女人狂風暴雨般的襲擊。

        疼痛如期而至，卻很快停止了。

        是那個醫師。

        他制止了那個瘋女人。

        “聽我說。”他將她從他們身邊拉開，“現在死因還不明朗，但從死者的嘔吐物來看，很大的可能性是醉酒嗆亡的。”

        說完，他又看了一眼被卷入事件的少男少女，繼續對著女人說道，“都是一個村子的，先處理了死者的后事要緊，現在的糾紛，先緩一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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