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為什么他叫你安吉麗娜？”吉米到底還是問起了此事。

        “我不認識他。”安吉麗娜半闔了睫毛。

        “哦——”其實他還想問法蘭克是誰，這么巧合的名字，雖然不太可能，但畢竟也是他救命恩人的名字，他總會比較在意。

        但安娜說不認識，那就是對方認錯人了吧，吉米將后面想問的話吞下了肚。

        面對杰克，吉米表現得很有志氣。

        可回了家，面對一貧如洗的生活現狀，吉米沒法再有志氣了。

        本就體弱，再加上憂思重重，他的病一直不見好轉。他一病重，那些粗陋的雜活就漸漸落到了安吉麗娜肩上，看著她任勞任怨地做著那些與她格格不入的家務，吉米的心病更加化解不開，身體的病癥就愈加嚴重。

        于是，吉米的身體每況愈下，開始臥床不起。

        屋子里的柴火味很重，安吉麗娜把剛煮好的麥糊舀入碗中，吹了吹，不太燙手了，才將碗端到吉米面前。

        吉米正迷迷糊糊靠在床頭，自從他生病后，安吉麗娜就不讓他睡地上了，她揺了揺他的手臂，“吃點東西吧。”他的手臂和他的人一樣，沒有一點肌肉，摸上去又細又柴。吉米睜了眼，由于生病加營養不良，他的眼眶深陷，泛著一層青灰。含了一口安吉麗娜喂來的食物，也不知是屋里的煙太濃還是食物太燙，他開始咳嗽，幾近脫力，嚇得安吉麗娜一陣手忙腳亂。

        按住安吉麗娜的手，他喘著氣，有氣無力道：“我的病好不了了——”

        “你會好起來的。”

        “如果我死了，就用這房子換些錢，去法國吧——”

        “只要好好休息就一定會好起來的。”她沒接他的話，只是重復。

        “嗯，我是說如果——”吉米又咳嗽了兩聲。

        光是咳嗽，就耗盡了體力，現在的他差不多就是個廢人，如果他死了，安娜就不用再勞心勞力地照顧她，對她來說反而是好事吧？

        吉米不再說話，閉上了眼睛。

        看著吉米再一次進入淺睡，安吉麗娜起了身，坐在一旁發起呆來。

        死亡，這個單詞似乎離現實很遙遠，她從未認真想過這個問題，如果有一天，吉米死了——

        門外有動靜，她被雜亂的腳步聲驚擾，那群混混又來了！

        “開門！”叫嚷不停，木棒敲擊門板的聲音噼里啪啦作響，就像敲在她心上，震得她驚懼萬分。“別躲了，知道人在屋里，還這么大煙味呢，再不開門就直接砸門了啊！”

        很快，門就被砸開。

        依舊是上次的青年，肩頭扛著木棒，身后一群小弟。掃視屋內一圈，將目光定在床上。

        此時的吉米已經醒了，而安吉麗娜正半是攙扶半是依偎地坐在他身旁。

        “伙計，大白天在床上做什么？”說完，痞笑道：“難道在做那種好事？”

        吉米的臉上立刻泛起紅暈，“你別瞎說——”話音未完，又咳嗽了兩聲。

        “哦，原來是生病了啊！這才多久沒見，怎么瘦成這一副皮包骨頭了！”說著，步步逼近，“哦！我明白了，被這女人壓榨的吧？她就這么銷魂？讓你連命都不要了？”

        對著安吉麗娜上下打量了一番，青年放浪地笑了，引得他身后一群人都隨之哄堂而笑起來。

        “你！放屁！”吉米氣的不行，使勁憋出了一句臟話，罵完，馬上又蔫了，靠在床頭急促地喘著氣。

        “行吧，看在你生病的份上，這次我不為難你，自己主動交出來吧！”青年一腳踏上了床板，抖動著大腿，手臂往腿上一搭，對著吉米攤開了手掌。

        吉米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喘了好一會，才對著空氣斷斷續續道：“沒錢——要不——你們打——死我——好了——”

        一副一心求死的模樣。

        “你這是要錢不要命啊？”青年驚訝地挑了眉，這還是上次的膽小鬼嗎？不過，想跟他玩心計？

        “沒錢也行，那就讓這女人去賺錢吧！這身材，應該挺能勾引人。”立刻改變了方針。

        果然，吉米馬上睜開了眼，“別碰她！”

        病得像一只弱雞還這樣惡狠狠的，真可笑！

        青年作勢就要去抓女人，“我就碰了，怎樣？不光碰了，我還要把她賣給喜歡玩弄女性的貴族大人們，讓她天天服侍他們，做他們的禁臠！這就是殺人犯該有的下場！”

        吉米氣得眼里都快冒火了，一股由怒意激生的體力奔流全身，他一個猛虎撲食從床上彈起，全身的重量都向著青年壓去，青年沒料到會有這一出，手來不及收回，被吉米一個抓撲，隨他一同滾到了地上。

        這下，驚呼聲四起。

        從突發事件中反應過來的小弟們飛奔著過來扶他們的老大，而安吉麗娜也蒼白了臉，跪撲在地查看吉米的傷勢。

        “呸，能服侍貴族是你們這些賤民的福氣，別不識抬舉。”青年從地上爬起，憤恨不已，本來只是說說，但現在他絕對要把她給賣了！不然心頭這口氣難消！被個病入膏肓的小孩撲倒在地上，他這個老大的面子全沒了，“你們給我把他往死里打！”

        呼啦啦一群人立即將地上的吉米和安吉麗娜圍了起來，棍棒高高舉起，還未落下——

        吉米突然一陣猛烈的咳嗽。

        “老大！他不會死吧？！”有人顫聲問。

        “還沒打，怎么會死！”

        “可他——吐了好多血——”聲音更顫了，畢竟只是偷雞摸狗的小混混，還沒犯過人命。

        青年一臉狐疑，撥開人群探頭來看，果然，地上一攤污穢的血跡，吐血之人的嘴邊，還有鮮紅在源源涌出。

        “難道是黑死病？！”另一個發抖的聲音。

        瞬間，又一片嘩然，還有棍棒落地的聲響，馬上，人群開始紛亂起來，這次是向著遠離吉米的門口涌去。

        這下，連青年自己都害怕了，“跑——快跑——”

        嘩啦啦棍棒落了一地，一群人呼天喊地，抱頭鼠竄，只在幾秒間，全無蹤跡。

        屋內，只有安吉麗娜還呆呆地跪坐在地上，懷抱著不停吐血的吉米，沒有回過神來。

        黑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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