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二日清晨,紅藥滿腹擔憂的站到莫玉笙門邊,她剛要開口,門卻突然一下子開了。
莫玉笙已經把頭發梳的整整齊齊,她外面穿了件素藍色的襦裙,頭發只用了同色的發帶和小簪子挽了雙鬟髻。
她生得雪膚花貌,眉目如畫,眼睛黑白分明,許是自小長在南疆山野,看人時眼里盡是純摯清澈,顯得她格外惹人喜愛。
紅藥愣住,不自在的問:“姑娘怎么就自己梳妝打扮好了?為何不叫我和綠蘿一起伺候?”
關鍵是昨日王爺同姑娘吵鬧得那般兇,她在門口守著都被嚇到了。
姑娘當時可是氣得連晚飯也沒有吃,她方才還十分擔心,要是姑娘心情不好,今日依然不肯吃飯要怎么辦。
沒想到現在,她竟然俏生生站在了她的眼前,好似忘了昨日的事情一般。
“不用你們了,我自己就可以做的!”
莫玉笙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朝紅藥甜甜一笑:“我昨天還沒吃飯呢,現在餓得手軟腳軟。我也還沒洗漱,紅藥姐姐能把水端進去,再給我送點吃的嗎?你知道的,我等會兒還要出門。”
紅藥喜氣盈腮,連忙應道:“欸!姑娘肯吃飯是再好不過的了!”
她連忙讓人把溫水送到房中,又讓人端來早飯。
莫玉笙洗漱后,又擦了潤膚膏,然后才坐到桌案邊,拿起筷子開始吃早飯。
桌子上只有一個皮薄餡大,白胖圓鼓的肉包子,一個煮雞蛋,以及一小碗白粥。
簡簡單單,實實在在,剛好是她能肚飽的飯量。
父親在南疆隱居,為了他實現躬耕種田的田園雅趣,她和師兄早年也跟著他下地種田過。
不過可惜一片良田,被他們三人種得“草盛豆苗稀”。
一番辛苦后,父親還是重操舊業,幫山民們治治病,靠著本有的家財過日子。之后他一直用這件事,告誡她和師兄能吃多少飯,就下多少米。
種地太難了,千萬不要為了所謂的面子鋪張浪費。
莫玉笙將早飯吃得干干凈凈,然后才對紅藥道:“你們也去用早飯吧,等休息一盞茶的功夫,我整理完藥材就走了。”
紅藥道:“我已經吃好了,可以和姑娘一起收拾東西。”
莫玉笙起身,將院子里炮制曬干的藥材,分別按照常用到的小青龍湯、梅花點舌丹,以及解暑湯的方子以及尋常小兒所用的劑量,將草藥包成藥包。
她又將自己平日里做的止血散、小兒枇杷露、以及已經磨成粉,卻還沒做成八珍糕的材料收拾好,然后才對紅藥笑道:“終于收拾好了,我們依然坐馬車去,順帶再去街角的鋪子買點點心。”
紅藥連忙點頭,叫人去準備馬車。
莫玉笙同她一起上了馬車,馬車緩緩行駛到了街角,紅藥又下車買了點心,然后重新往慈幼院往去。
大肅朝以前有只有孤獨院,是官辦的機構,專門收納孤獨無依的老人。現今君主年幼,攝政王代理國事后,便又新增了慈幼院,專門收納棄嬰、孤兒、以及年幼的乞丐。
兩個機構由官辦,變為了官、鄉紳、商同辦,國庫和有錢的商戶、富戶、地方有威望的鄉紳都會出一部分錢投進去,除了維持孤獨院和慈濟院的日常花用外,還會教半大少年們一些匠人的手藝,給他們長大后謀生。
莫玉笙是去送藥的,她自小學醫,也跟著父親去義診過。
來了京城她也閑不住,認識宋太醫一家后,每年都會跟隨他們去種藥采藥,然后她把自己采的藥,炮制后做成常用的藥包,送去慈幼院或者孤獨院。
馬車駛過青石板的小巷,巷子周邊有人在擺攤叫賣,莫玉笙掀開簾子看了一眼熱鬧的畫面,她唇角彎了彎,明亮的眼睛也彎了彎。
紅藥看她和平常一般的開心模樣,擔心她心里藏了事,故意強顏歡笑,便忍不住寬慰:“姑娘心里要是難受的話,也可以與我說說,若是總悶在心里,反倒不好。”
莫玉笙聞言,隨手放下車簾子。她心里雖然還是難過,但她依然笑著,嗓音嬌甜:“難過也是一天,開心也是一天。我父親說負心的男人都是爛地瓜,臭雞蛋,我該避得遠遠兒的,才不會被熏到!”
她是喜歡崔思道,經過了昨夜,她后來想想覺得師兄言行有些反常,她不知道是為了什么,但既然他都說不喜她了,那她就要用時間忘記他。
雖然她真的很喜歡他,不喜歡他很難,但再難她也要試試。
莫玉笙肯定點點頭:“沒錯,就是這樣。所以我要盡量開心,才不會為了一個臭男人要死要活的。”
紅藥卻被自家姑娘的話哽住了,她不知道該怎么勸說下去,只能訕訕一笑。
她總不能附和著姑娘說,王爺這個負心人,就是爛地瓜和臭雞蛋吧?她又不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莫玉笙等馬車停了下來,就立即下了馬車。她和紅藥分別提著兩個大竹籃子,往街角處的慈幼院走去。
前兒下了幾場春雨,青石板路的夾縫里,就長了一層毛茸茸,綠茵茵的青苔。
莫玉笙腳步輕快的邁進了慈幼院的門,天井里七八歲的孩童正團團圍坐著,跟一個老人學編籮筐。
約莫四十,頭上包著藏藍色布巾,穿著麻布短打的楊氏,見了莫玉笙立即放下手里的活計,她搬了兩個個小木凳,笑著迎了上來。
“莫姑娘和紅藥姑娘來了,快進來坐,大中午的,天兒有些熱呢!”
“我倒是不怎么怕熱,不過我今兒還是帶了些解暑的藥包,若是到了夏日炎炎時,誰中暑了,楊大娘就可以熬了給他們喝。”
莫玉笙走到凳子邊坐下,把手里的籃子隨手放在一邊。
楊氏感激的笑了笑:“還是姑娘心善,您定能得好報的。”
紅藥一臉贊同:“我家姑娘確實好心,每隔兩月就送藥,那藥包上還把各種病灶的癥狀、禁忌寫得明明白白,分毫不差,今日除了藥還帶了點心,并一些夏日的布料來。都說好人有好報,我家姑娘以后的日子,定會平順美滿的。”
“好報什么的,我也不強求,只求自己心安罷了。”莫玉笙實話實說,隨即她眼神往四周轉了一圈,才問道,“寶珠去哪里了,怎么今天沒見著她。”
楊氏忙道:“方才她在后院洗自己的衣裳,我這就去叫她來,她若是知道您來了,定然高興得很!”
莫玉笙站了起來,跟著楊氏身后:“不用叫她,我同您一起去后院吧。”
后院其實有兩個小門,中間有一道石墻隔斷,右邊住的男童,左邊住的女童。莫玉笙見過那種十多人的大通鋪,她覺得住處雖然艱難簡陋一些,但也總比讓這些孩子流浪街頭得好。
莫玉笙剛從左邊的小門進了后院,就見幾個到她膝蓋上一點的女孩子正在屋檐下分麻線,稍微大一點,八九歲的女孩已經學簡單的紡紗了。
她們看見了莫玉笙立即站了起來,滿臉笑容地朝她跑了過來,嬉笑的將她圍在中間:“莫姐姐終于來啦!我們可想你了!”
聽到這個動靜,一旁瘦弱無比,正在洗衣裳的女孩身子立即扔下了衣裳,朝她跑了過來,跑了一半又怯生生的停住。
她就是寶珠。
莫玉笙看了她一眼,立即解下自己的荷包,分給每個女孩一小塊糖后,才慢慢走到寶珠面前蹲下,笑著往她嘴里塞了一塊糖。
“這糖甜不甜?”
嘴里很甜,寶珠抬頭,朝莫玉笙淺淺的露出一個笑來。她左邊半臉到脖子下燙傷的瘢痕,也跟著扭曲了一下,看上去有些畸形可怖。
莫玉笙很是心疼。
寶珠這個名字還是她取的,她希望小姑娘如寶似珠,被人善待。
慈幼院身子有殘缺的孩子不是沒有,可寶珠的經歷卻尤其讓她心疼,所以她希望寶珠能被人善待,不要被人歧視。
寶珠是她父母生的第三個女孩子,她家貧窮,又一直想要個男丁。眼見這一胎還是個女嬰,她父親氣急敗壞,順手就將她扔進了一旁的盆里,將正燒好的水倒了下去,想要將她溺死,燙死。
寶珠差點死了。
幸好她年邁的外婆心疼,不顧開水燙,立即救了她帶回去養。可惜她左半邊身子,從頭臉到腳趾,都留下了永遠不能磨滅的燙痕。
她樣貌可怖,自小沒人同她玩。外婆養了她五年就死了,她外婆期間也沒甚心力同她說話,只能給她一口吃的,讓她活著。
寶珠的外婆死后,她就到了慈幼院。
寶珠到現在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莫玉笙查看過她的喉嚨和嗓子,發現都沒大問題,便知道她是因為經歷太苦,有了心理障礙,所以不敢說話了。
寶珠呆了一年才敢在慈幼院走動,平日也不敢出去,更害怕見生人。莫玉笙也不敢帶她出去,也不敢帶她到陌生環境,只怕她心里問題更重。
她拉拉寶珠的小手,笑著說:“姐姐許久沒見到你,我特別想寶珠,所以想要抱一抱你,你千萬別害怕。”
莫玉笙柔聲安慰完,才試探性抬手將寶珠攬進懷里,抱了起來。
寶珠一瞬間睜大了眼睛,然后她臉頰微紅,如同受驚的小動物,緩過來后小心翼翼的埋進莫玉笙懷里。
莫玉笙輕輕拍著她的背,對紅藥道:“你去分點心給孩子們吃,我同寶珠說會兒話再走。”
紅藥應了。
莫玉笙抱著寶珠到一旁臺階上坐了下來,溫聲說著外邊的趣事。
寶珠安安靜靜的聽著,一言不發。
莫玉笙說著說著,突然道:“等再過一兩年,我把事情料理清楚了,該斷的全斷了,到時候我就帶你去南疆隱居。我父親在那兒買了個小山莊,最是清靜不過,人也少。”
她現在沒法狠心離開師兄,師兄也不會放她走。若是過一兩年,師兄娶了妻子,說不定她就走了。
寶珠局促的窩在莫玉笙的懷里,聽了這話,眼睛亮了亮。
莫玉笙又同她說了會兒話,才和紅藥從慈幼院離開。
一路走過巷子里的青石小道,走到了大街上,莫玉笙發現一臺精致的軟轎,停在他們馬車旁邊。
她看了一眼就打算上馬車。
此時轎簾被拉開,轎子里容貌嬌艷,眉眼間帶著傲氣的丞相千金朝她笑了笑,嘆息道:“我還說是什么狐媚子迷住了攝鎮王,原來是你這個惺惺作態,偽善假慈的山野村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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